“俺想起來了,想起來了!”劉言川一拍腦袋,興奮地說道。
大當家的依稀記得,他瞞著桓溫私自招兵買馬,在山里招募的雇工中,也有一個人的胳膊上帶著這副圖案。
當時他很好奇,不過并未細問,江湖之人有個文身也很常見,此人應該還在山里,回去一問便知。
“言川,你可立了大功了。消息很重要,你連夜回去,一定要找到那個人,給我問出個子丑寅卯來!”
桓溫欣喜若狂。
“恩公的意思是,查清他們的身份,找到落腳之處,然后端了他?”
桓溫搖搖頭,笑道:“不僅僅如此,只要能找到他們,就能挖出幕后主使,待奏明圣上之后,你們的錢糧能保證,我的護衛(wèi)問題也能解決了,可以說是一石三鳥!”
“太好了,對了,那兩個弟兄怎么辦?”
“別急,我會想辦法的?!?p> 桓溫還在思謀如何解救被滁州府抓走的兩名兄弟,突然低喝一聲!
“誰?”
與此同時,他聽到窗外有些輕微的響動,喝問一聲后,飛快走到窗前,探出頭四下張望了一番。
院子里燈火幽暗,除了瑟瑟夜風和偶爾的鳴蛩,什么也沒有。
二人小憩了一會,待到天色微明,家人還在睡夢中時,桓溫就讓言川啟程回去。
送至府門外,再三叮囑道:“事情辦妥之后,悄悄帶些兄弟潛入京師附近,聽我命令行事。今后若再冒冒失失,擅做主張,看我不扒了你的皮?!?p> “俺再也不敢了!”
劉言川吐吐舌頭,片刻沒有停留,乘夜趕回瑯琊山。
桓溫把桓沖又叫了過來,說了剛才的情況,然后悄悄的吩咐了幾句。
“派幾個靈活點的家丁,讓他們睜大眼睛,好好盯著……”
“公主,大概是你聽錯了,沒有什么人!老爺真夠辛苦的,現(xiàn)在還在書房忙著呢?!?p> 南康沒好氣道:“他忙?一想起上次那個鮮卑女子,本公主心里就憋得慌。”
“公主,這就是你不對了,就算是過去的相好的,你也不能天天把駙馬爺攆到書房里去,都這么多天了,也該請他回來了?!?p> “閉嘴!本公主眼里從來揉不得沙子,再晾他一陣子,讓他好好反省反省。讓他看看,得罪本公主,會是什么滋味?!?p> 晴兒好心好意,被主子訓斥一頓,嚇得不敢再勸。
“好了,公主威風。奴婢聽說,夫子廟那里新開了一家專賣簪子的店鋪,非常搶手,要不明早進宮一趟,帶熙公子去和幾個皇子玩耍,你呢也和吳王妃說說話,然后再去逛逛街,散散心?!?p> “是個好主意!自打他受傷之后,本公主好久沒出去逛了,也沒見到蒜子,還怪想她的。行,明一早就去。”
次日一早,用罷早飯,南康便要出門,桓溫叮囑道:“進宮先給圣上問個安,然后早些回來?!?p> “知道了,真啰嗦。不過今日我要出去逛一逛,晚飯就不要等我們了?!?p> 南康公主說完,急不可耐的和晴兒帶著桓熙乘上了馬車。
桓溫回到書房,還在思考接下來要應對的細節(jié)。傍晚時分,桓沖來到書房,悄悄說道:“大哥,他來了!”
運河古道北面直通長江,兩水交界處山脈交錯,山雖不高,但樹密林深,而且山石嶙峋,洞穴眾多,非常易于藏匿。
這群山以西固山為主,約二三十丈高,山內號稱有三十六個洞穴,不少洞穴還相互連通。
中秋夜暗殺桓溫的伏二爺,還有他那幫兄弟的藏身之處就在中間最大的洞穴里。
“娘的,包子沒吃著,還折損了整整十個弟兄,真是奇恥大辱!”
時隔多日,每每想起夜襲失手,伏二爺仍氣得不打一處來,心想那包子也太邪門了。
不過,他也非常佩服,這么多年還沒見過那么好的身手。又準又狠,僅憑幾只青梨就把好幾個兄弟的腦袋給打爆了。
旁邊一個嘍啰的話更讓他添堵!
“我說二爺,錢大爺是不是有意如此,專門找了這么硬的茬子讓我們去對付?更為可氣的是,咱損失那么大,他就給了幾十兩黃金,打發(fā)要飯的。”
伏二爺一聽,火氣更大了!
“真他娘的摳門,這點錢還不夠撫恤兄弟們的。錢大事前還吹噓什么東家闊綽,大把的金銀隨便給,哼,闊綽個鳥!”
二爺越想越氣,隨時一擲,酒碗砸在石面上,摔得稀巴爛。
一個精瘦的嘍啰稟道:“二爺可曾聽說,官兵們現(xiàn)在四處搜捕,咱們之所以縮在山洞里不敢露頭,就是那失手的包子給害的。聽說包子是個當官的,還是皇帝的什么親信!”
“你怎么知道?”二爺一驚,起身問道。
“這不,是錢大爺派人來送錢的時候說的。不是小弟追問的,而是他手下人無意中說起的,估計是為了平息咱們不能出門的怒火。二爺,你說錢大爺怎會知道包子是什么餡兒?”
“我們只管出力干活,拿錢吃飯,他和我們不一樣,既是一堂堂主,就是會里的盟主,人多勢眾。”
伏二爺似乎并不買錢大的賬,但是言語之間又帶著幾許羨慕。
“聽說他好像是傍上了什么權貴,自然消息就靈通,而且早就不用像我們一樣干這種刀口舔血的日子了。這小子,可能是命里有造化,咱們啦,只有眼饞的份?!?p> 伏二爺憤憤不平,暗自羨慕錢大爺投胎投得好,猛然間,他起了一身冷汗!
“不是說好了嘛,老規(guī)矩,我們派人去取錢嗎?”
伏二爺心里起了疑惑,責怪錢大不懂規(guī)矩。
“哦,是這樣的。一堂的人說咱們損兵折將,錢大爺過意不去,才派人送上門來的,順帶著還捎了不少好酒好肉過來。”
“是這樣!”
伏二爺眨巴眨巴眼睛,又叮囑手下要小心著點。
“兄弟們,雖說咱和他都是一個會里的,但幾個堂口之間各有地盤,各吃各的,不宜過分親近。而且,最近我發(fā)現(xiàn),錢大總覺著有點奇怪,他對我們二堂好像有什么想法?”
“二爺,咱們兄弟也不傻。你放心吧,他就知道咱這里的洞穴,堂里其他兄弟的落腳之處,一堂的人并不知情。”
“嗯,做得好,這我就放心了!”
這個被稱作二爺?shù)氖沁@幫人的頭目,叫伏滔,早年也是隨父輩南渡謀生的,常年在晉陵郡的幾個大莊園里賣力氣。
自幼練得一身武藝,尤其是力大無比,而且擅長水性。不僅如此,還豪爽講義氣,身邊聚集了數(shù)十名嘍啰??恐挛浜徒x氣,成為二堂的堂主。
“官府搜捕得緊,老子我還是擔心,老七手臂上的文身千萬別被官府發(fā)現(xiàn)了,否則會順藤摸瓜找到我們的老巢?!?p> “二爺?shù)艑捫?,咱們三個堂中,有這樣文身的為數(shù)不多,都是當初開堂的幾個頭領元老,像兄弟我這樣入伙晚的,跑腿打雜的,都沒有資格文身。官兵就是發(fā)現(xiàn)了,也不會找到咱們?!?p> “那就好,那就好?!?p> 伏滔自己安慰自己,看著那幾十兩黃金,又怒罵錢大不講義氣,太吝嗇,說不定中間做了手腳,昧了他們的辛苦錢。
一個嘍啰問道:“要不我們找錢大爺,問問東家,再索要些錢財。雖然事沒辦成,可咱們折損那么多兄弟,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他們總不能像打發(fā)叫花子一樣?!?p> “你閉嘴,錢大不懂規(guī)矩,你也不懂規(guī)矩?”伏滔罵道。
“什么規(guī)矩?”
“咱們哪個兄弟沒在莊園里干過,那些東家身份隱秘,非富即貴,都是兇狠的主,吃人不吐骨頭。真要把他們惹惱了,恐怕不知道哪一天刀就架在弟兄們脖子上了?!?p> 幾個兄弟摸了摸后脖頸,感覺到嗖嗖的涼意。
伏滔吐出嘴里的雜草,自嘆命運的不公,世道的無情。
他算是看透了,這大晉朝廷,向來是民不與官斗,官不與豪族斗。前些日子死掉的三堂的那五名弟兄,不就是慘痛的教訓嗎?
街頭滋事就全都被殺,還誣陷說是要越獄,這他娘的分明就是謀殺。
據(jù)說是朝廷要派人查問,東家擔心他們泄露秘密,才勾結官府把他們給殺了。多兇險,幸好二堂未摻乎進去,否則死的就是自個兒!
“西固山?”桓溫詫異的問了一句。
劉言川不負所望,終于找到了那個臂上文身之人,問出了這伙人的下落,馬不停蹄來到長干里。
“是的,恩公,俺探過了,西固山就在晉陵郡之西,緊靠長江邊,山巒眾多,林深草密,是個落草的好去處。不過,那小子蠻講義氣的,要俺答應不傷害他們,否則他寧死也不說!”
桓溫欣喜的說道:“我原本也沒想傷害他們,此人寧死不肯背叛舊友,是一條好漢,值得欽佩。問過了嗎,他們有多少人?”
“山上只有二三十人,另外還有七八十號人散居別處,他們也擔心人太多,目標太大,怕官府發(fā)現(xiàn),被連鍋端了?!?p> 劉言川打聽到了二堂的基本情況,為此還做了很多準備,這次帶了五十多號人過來。
怕時間來不及,趕不上夜間的私渡,只好一大早分成好幾撥,扮作來往的商販。
現(xiàn)在,兄弟們已經(jīng)到江南岸一隱蔽之處埋伏,刀槍箭矢一應俱全。他建議連夜出發(fā),乘歹人熟睡之際,把他們全抓了。
桓溫擺擺手,言道:“不行,我們雖然人多,但地形不熟,貿然強攻,肯定會造成不必要的死傷。那些人都是亡命之徒,即便被抓了,也不會供出幕后之人,那我們豈不是竹籃打水一場空?!?p> “那要怎么辦?”急得劉言川抓耳撓腮。
“稍安勿躁,容我考慮考慮?!?p> 桓溫靈機一動,悠悠的說道:“先禮后兵,攻心為上,曉之以理,動之以情。我想出了一個計劃,不過呢,就是需要幕后主使之人的配合?!?p> “恩公,你不是說夢話吧!誰是幕后主使?他們又怎會配合你?”
桓溫自信的言道:“他們會的,現(xiàn)在萬事俱備只欠東風,等著吧!”
慕容恪打草驚蛇果然奏效,桓溫期待的東風也悄然而至。
中午剛過,一個家丁匆匆回府,稟報了跟蹤監(jiān)視庾家的情況。
家丁按吩咐,一早就到了青溪橋盯著,快近中午時看到從庾府里駛出來一輛馬車,就遠遠跟著,一直到了秦淮大街。
庾家人進了一家茶樓,原本以為是去品茶消遣的,也沒當回事。結果,他碰到了另一路埋伏在寬窄巷的家丁。
那名家丁跟著褚家的馬車也來到了秦淮大街,他覺得蹊蹺,趕緊先回來報信。
桓溫思索片刻,覺得狐貍要露出尾巴了!
他為了驗證幕后主使究竟是不是庾家和褚家,因為這兩家是慕容恪在式乾殿上親眼發(fā)現(xiàn)的。
當時,慕容恪說出中秋夜遇襲之事時,庾冰和褚蒜子舉止有不少異常。于是,桓溫派出兩路家丁,分別暗中偷窺他們兩家的動靜。
功夫不負有心人,過了幾天,終于發(fā)現(xiàn)了異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