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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晉衣冠

第三百二十九章 已厭人情苦

大晉衣冠 大楚刀客 3554 2021-02-21 19:00:12

  成帝臨崩前千叮萬囑,青溪橋送來的東西,凡是入口的,絕不能食用,最起碼,康帝現(xiàn)在還繃緊這根弦。

  當(dāng)?shù)弥屹龊外滓砑庸龠M(jìn)爵的旨意頒布后,桓溫覺得自己隱忍示弱的決定沒有錯。

  他暗自慶幸,心想,好啊,他們終于開始了,希望不要結(jié)束。他們斗得越厲害,自己才能越安全!

  形勢很明顯,庾家和褚家相互提攜,已經(jīng)團(tuán)結(jié)起來分化最弱的司馬晞了。

  武陵王靠支持吳王登基討好庾冰,逃過了回岳州武陵國封地的命運(yùn)。不過很快就成為棄子,褚家開始要分他中軍的兵權(quán)了。

  不過,桓溫相信,這只是暫時的。

  今后,庾褚兩家都想一支獨(dú)大,一山不容二虎,勢必會在第一衣冠門族的制高點上狹路相逢,還會重演當(dāng)初王導(dǎo)和庾亮的故事,繼續(xù)互毆下去!

  當(dāng)然,自己就不摻乎了,坐山觀虎斗,還要繼續(xù)隱忍,繼續(xù)沉淪,最好還能給他們煽風(fēng)點火。

  有一點桓溫后來才察覺到,庾褚兩家的爭斗更加兇殘,更加可怕,徹底喪失了王導(dǎo)奉行的只爭權(quán)不誤國的斗爭底線!

  書房內(nèi),桓溫閑來無事,又開始靜下心來讀些史籍,無意中翻閱到宣帝司馬懿的一些記載。

  當(dāng)初,為躲避魏武帝的征召,司馬懿不惜自殘雙腿,逃過了一劫。讀到這里,他深為折服,驚羨宣帝的心機(jī)。

  從隱忍到發(fā)軔,從示弱到逞強(qiáng),不正是水之本性嗎?

  既要主動示弱,又要不露痕跡,不引起懷疑。自己年初墮馬摔傷,舉朝皆知之事,不正好是個絕妙的借口嗎?

  這次以腿疾未朝就是提前鋪墊,等過幾日再正式請辭,一切都顯得水到渠成。

  “老子不陪你們玩了!”

  桓溫學(xué)劉言川的口吻,爆了一句粗口。

  褚蒜子借助庾家之力,順利嫁入皇家,從成為尊貴的吳王妃開始,就千方百計討好巴結(jié),將自己在宮內(nèi)經(jīng)營來的各種秘密透露給庾家,再利用庾家的勢力來抬升自己的地位,直到成為母儀天下的皇后。

  戴上金玉璀璨的鳳冠,對康帝有了巨大的影響力,她又開始算計了……

  她要過河拆橋,除掉橫亙在前面的所有障礙,而曾經(jīng)的依靠,曾經(jīng)的高山,庾家這座大山,無疑是最大的障礙。

  只有這樣,褚家的路才會越來越寬廣,越來越順暢,因為她還要實現(xiàn)自己胸中更大的野心。

  褚蒜子迫不及待,把庾家推向了仇敵的位置!

  康帝的辟谷還有每況愈下的龍體,讓她看到希望越來越接近,愿望也一天比一天強(qiáng)烈。

  欣賞起銅鏡中的妝容,她感慨韶華易逝,青春難留,自己失去的東西,將要用百倍千百來補(bǔ)償!

  通往野心的路上絕不容許有障礙,所以她早早就開始搜集庾家的一切,早早就安排褚華負(fù)責(zé)皇城外所有的打探,皇城內(nèi)當(dāng)然是自己包攬。

  多年的經(jīng)營,讓她成為皇城內(nèi)的女主,所有的消息都會最終送到自己的耳中,包括康帝丟入花圃的點心。

  螳螂捕蟬,黃雀在后,桓溫就交給庾冰去對付,誰讓他倆積怨太深,而自己只須對付庾冰即可。

  至于司馬昱和司馬晞兄弟,她根本沒放在眼里。

  此次安排兩個兄弟去荊州,勞師是假,拉攏人心是真。

  令她興奮的是,褚氏兄弟回來后,還帶來一個意外的收獲,有人主動投入到褚家的陣營!

  成漢皇宮外的校場,此刻正在舉行盛大的獻(xiàn)俘大捷,皇帝李勢親臨。

  此次大戰(zhàn),李勢還是滿意的,盡管蜀兵損失了五六千人,但斬殺的晉軍遠(yuǎn)遠(yuǎn)超過自己的損失,而且還俘虜了千余人,這是成漢多年來不曾有過的戰(zhàn)績。

  李勢當(dāng)然要借機(jī)造勢,告訴臣民,戰(zhàn)場大捷那是自己登基后實現(xiàn)的,連戰(zhàn)功赫赫的先皇都未曾經(jīng)歷。

  然而,成漢朝廷并非都是愚者,也有真才實學(xué)之人!

  解思明就是諳熟時事之人,他曾作為副使,和展堅陪正使王嘏出使大趙,結(jié)果當(dāng)時的趙國太子石弘和稀泥了事,喪權(quán)辱國而回。

  趙人兩面三刀,他看透了,心想只能依靠蜀人自己,必須自己先強(qiáng)大起來。他心向漢王李廣,可惜最后李勢上位,讓他郁郁寡歡。

  此次獻(xiàn)俘大捷,他規(guī)勸李勢,雖然取得大捷,但相較國力而言,大晉要十倍于成漢。此次貌似大捷,實為大敗,晉人輸?shù)闷?,而成漢卻輸不起。

  然后更是直言不諱,懇請啟用漢王李廣。

  若李廣他在,絕不會丟失萬州城池,而成漢軍中李廣的支持者更是群情激奮,坊間百姓也異口同聲,說皇帝一葉障目不見泰山,丟了萬州竟然不當(dāng)回事。

  消息傳來,完全出乎李勢的預(yù)料,獻(xiàn)俘大捷成為朝野臣民的笑柄。

  更讓他動了殺心的是,李廣不僅在軍中,就連在鄉(xiāng)野,都有如此威望。

  他迷惑了,在成漢,到底誰是皇帝?

  會不會哪一天,侍衛(wèi)中有個李廣的支持者,突然發(fā)難,弒君另立。這不是不可能,因為自己的父皇李壽就是這樣從李雄兒子的手中得到的江山。

  真要有那么一天,這錦繡江山,如山的珍寶,如云的美妾,豈不便宜了他人?

  李勢想到這里,渾身一哆嗦,橫下心,決定先下手為強(qiáng)。

  幾日之后,他便授意王嘏,誣陷解思明貪腐,還扣上一個誹謗君主之罪名,將解思明和親信馬當(dāng)處斬,并夷三族,震懾住了朝臣。

  朝臣明知二人是因為擁戴李廣請立皇太弟而招此橫禍,因而噤若寒蟬。

  除此之外,李勢還恩威并施,分化瓦解,清洗了軍中李廣的一些鐵桿支持者,通過加官進(jìn)爵拉攏了部分中間將領(lǐng),把軍權(quán)委任給老成持重的李福。

  隨后,將李廣從漢王貶斥為侯,發(fā)落到臨邛安置。

  在解思明馬當(dāng)二人遇害之后,展堅就急匆匆來到王府,探望李廣。

  “漢王,二位大人慘死,還被夷滅三族,上百口人一夜之間成為冤魂,誰人不知他們是為漢王而死。如今,皇帝又在磨刀霍霍,漢王再不行動,下一個就是你了!”

  “行動?難道你是要勸本王造反?自古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本王早就認(rèn)命了?!?p>  “漢王,江山原本就該是你的,屬下早就勸過,江山讓給他,他也未必會放過你。果然,他已經(jīng)舉起了屠刀,毫無手足之情,毫無家國天下,這樣的昏君暴君,還值得你效忠嗎?”

  有這樣忠誠的下屬,李廣還是蠻欣慰的,但是,至于造反,他堅決不肯。

  “我若造反,成漢大亂,死的人會更多,晉人一定會乘虛而入。江山易主,臣民失國,本王如何對得起列祖列宗?本王這些年的委屈和忍讓豈不付諸東流?再者,畢竟一母同胞,皇兄未必會如此狠心?!?p>  “漢王!”

  “好了,不用再勸了。你如果還認(rèn)我這個漢王,就乖乖回去,約束好兄弟們,做好自己的事!”

  等到貶斥臨邛,李廣和展堅放下心來,還心存僥幸,認(rèn)為李勢不會趕盡殺絕。

  不料,李勢就是聽了王嘏的奸計,徐圖之。先貶斥臨邛,削爵為侯,假以時日,試探朝野輿論,再酌情定奪。

  果然,忠臣被殺戮,良將遭清洗,朝野惶惶,道路以目,不敢再有人為李廣伸張正義了,這也成了李廣的催命符!

  成漢的名將李廣在隱忍退縮,大晉的桓溫同樣如此,但桓溫是以退為進(jìn)!

  “噓,噓!”

  桓溫輕輕的吹拂著剛剛擬就的奏折,墨跡未干,桓沖走了進(jìn)來。

  “哥,你想好了嗎?辭呈送上去,可就收不回來了,難道就沒有別的辦法了嗎?”

  “不回頭了,御史一職正是他們急于想要的,就當(dāng)是投其所好吧,這叫破官消災(zāi)!”桓溫自嘲道。

  桓沖苦笑道:“大哥,你太天真,這樣他們就能放過我們了么?”

  “當(dāng)然不能,他們打完御史的主意,接下來還要盯著瑯琊山的輔國軍兄弟,接著是駙馬的身份。就像老嫗剝竹筍一樣,層層褪皮,直到讓我體無完膚,形同廢人。不過,送去御史大印,至少我們還可以贏得喘息之機(jī)?!?p>  桓溫內(nèi)心無奈,帶著自嘲的口吻。

  桓沖更為揪心,如今大哥已經(jīng)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了,成皇后形同囚禁,言川他們又潛回瑯琊山帶著兄弟們蟄伏隱匿。

  現(xiàn)在,桓溫出門連護(hù)衛(wèi)都沒幾個,辭呈如果再交到尚書臺,后果會是如何?

  “哥,我們什么也沒了,等于又回到了芒碭山的起點,這些年兜兜轉(zhuǎn)轉(zhuǎn),勞心費(fèi)力,到頭來竟然是一場空!”

  桓溫又吹了吹奏折,撓著頭,回道:“沒錯!此時還不如芒碭山,那時候至少還有殷浩沈勁兄弟,還有郗鑒大人,我和言川他們還能快意恩仇,無拘無束?,F(xiàn)在家中閉門端坐,尚恐避禍不及?!?p>  “哥,大晉的世道對你這么不公平,這么殘酷。我想不明白,我們可以再重奪芒碭山,或者投奔慕容恪去,為何還要在這茍且偷生?”

  “不是茍且偷生,我是在堅守!”桓溫堅定地說著。

  “堅守?堅守什么?”

  “堅守祖上的門風(fēng),堅守父親的教誨,堅守成帝的囑托,堅守自己的初心!”

  “忍常人所不能忍,方能為常人所不能為!”

  桓溫想起成帝臨崩前的重托,執(zhí)著桓沖的手,面色凝重,嚴(yán)肅的交待一番。

  “沖兒,往后我們桓家恐怕還有更多更大的風(fēng)雨,還有更長更陡的坎坷,我們必須咬著牙挺過去!不要抱怨,不要驚慌,遇到障礙繞著走,遇到對手躲著走,沒有胯下之辱,韓信怎能封王拜將?風(fēng)雨最終會過去,而我們必須要先學(xué)會活著!”

  “大哥,委屈你了!”

  桓沖緊緊抱著桓溫,心疼萬分。

  “大丈夫能屈能伸,沒什么委屈。這份奏折天黑前務(wù)必要送到尚書臺,明日褚氏兄弟勞軍回京,圣上應(yīng)該會上朝,這樣就可以交到圣上手中了?!?p>  桓溫使勁點點頭,突然問道:“哥,你以腿疾請辭,他們不會派太醫(yī)來診斷吧?”

  “不會的,他們巴不得我早日交出大印,又豈會派太醫(yī)前來,那不是自討沒趣嗎?再說了,我是痼疾復(fù)發(fā),傷口沒完全愈合所致?!?p>  桓沖打趣道:“那你今后就要想老龜一樣,要靜臥家中好久,出不了府門了?!?p>  “出去作甚,省得露餡!對了,這件事和家人都不能說?!?p>  桓沖的提醒不是沒有可能,以褚蒜子的狡詐,的確會派太醫(yī)前來上門診斷傷情。

  桓溫狠狠心,默默的自忖應(yīng)對之計,心想,哪怕太醫(yī)來了,我也有辦法應(yīng)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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