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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晉衣冠

第三百六十七章 黃雀螳螂蟬

大晉衣冠 大楚刀客 3502 2021-03-29 17:40:45

  桓沖一行順著一條隱秘的山道進山,連續(xù)幾日陰雨,石徑濕滑,加之霉苔叢生,行走艱難。

  眾人只好弓腰慢行,不時要扶著兩側(cè)的樹木,借以發(fā)力,兩個侍衛(wèi)更是叫苦不迭,他們何時吃過這樣的苦頭。

  近一個時辰,眾人才來到抱樸峰,當(dāng)年葛洪在此修道之處,還有那個潁川士子。

  桓沖留下諸人等候,自己獨自進入一處石洞。

  不一會,他領(lǐng)出一名道童模樣打扮的人出來了,手里還提著一個大包裹,不聲不響,跟著大伙一道下山。

  日頭漸漸偏西,才回到山麓,兩名兄弟從一旁林中閃出,跟著隊伍后面,對著桓沖打了個手勢。

  行至山麓下,尹侍衛(wèi)迎了上來,問道:“桓公子,弟兄們查探過了,周圍并無異常。對了,這就是人證物證?”

  桓沖心里咯噔了一下,點了點頭,動作麻利,把道童安排上了自己的馬車。

  然后神情嚴(yán)肅,說道:“諸位,此行成敗系于這道童一身,舍棄自己的性命,也務(wù)必要保護好他的安全,圣上還等著我們交差,回京!”

  收拾妥當(dāng),幾十匹戰(zhàn)馬眾星拱月一般,將馬車護在隊伍中間,鞭子一響,車馬轔轔而行。

  不一會,尹侍衛(wèi)喝住馬車,驚問道:“桓公子,錯了錯了,這不是西去返京的官道,而是南行?!?p>  桓沖笑道:“沒錯,正是南行,咱們要繞道回京?!?p>  “不可不可,原路返京,天黑之前便可抵京交差。繞道而行,豈非南轅北轍,耽誤大事,這責(zé)任,本侍衛(wèi)承擔(dān)不起?!?p>  桓沖卻道:“尹侍衛(wèi),繞道而行,是本人主使,若發(fā)生紕漏,罪過本人一力承擔(dān),與諸位侍衛(wèi)大人無涉!”

  “公子誤會了,非是本侍衛(wèi)不敢擔(dān)承責(zé)任,舍近求遠,你總得有個說法,無緣無故,大家伙也想不通啊?!?p>  桓沖這才說道:“進山前,在下便在十幾里外布置了兩個暗哨,剛剛他們來報,有一伙人黑衣人,來歷不明,約有近百名,已經(jīng)埋伏在來時官道的密林之中,如果咱們原路返回,必遭他們伏擊。”

  尹侍衛(wèi)一陣驚愕,晃了晃腦袋,神情有點不安。

  “侍衛(wèi)大人不要自責(zé),剛才你的手下沒有發(fā)現(xiàn)異常,一是探查得不遠,二是這幫黑衣人潛藏的好。在下之所以剛才不說,怕是驚擾了諸位,從而露出破綻?!?p>  尹侍衛(wèi)接過桓沖鋪好的臺階,唯唯諾諾,點頭稱是。丟了大內(nèi)侍衛(wèi)的面子,為發(fā)泄不滿,他還狠狠的抽了兩個負(fù)責(zé)探查的侍衛(wèi)幾鞭子,表達歉意。

  隊伍一邊奔走,桓沖一邊解釋。

  回京,北面有句曲山阻隔,西邊有黑衣人埋伏,只有向南。南行二十里開外,有一處高岡名喚龍王坡,坡很陡峭,南臨大河,但車馬眾多,商旅來往,非常好走。

  繞過此坡,就是大片郊野之地,常有富家公子在那飛鷹逐兔,縱犬放馬,車馬可以行走,而且無遮無擋,難以埋伏。

  穿過郊野,就是京師之地,差使也就平安完成了。

  “大家快些趕路,天黑之前應(yīng)該就能到京師。”桓沖吆喝大伙,揚鞭快行。

  眾人面有喜色,加快了步伐,很快就看到遠處的一個高崗。

  勝利在望,這時,殿后的兩個兄弟策馬上前,呼喊道:“不好了,后面那撥黑衣人追上來了?!?p>  眾人回頭一看,幾里之外,數(shù)十匹快馬縱起灰塵,一簇濃黑的烏云一般,快速襲來。目標(biāo)明顯,正是桓沖他們。

  “尹侍衛(wèi),看你的了!”桓沖高喝一聲。

  “好,兄弟們,保護馬車要緊。你領(lǐng)一隊二十人,留下伏擊,阻滯他們,另一隊二十人,靠近坡下時再設(shè)置防線,依坡固守,剩余之人隨我掩護馬車脫險?!?p>  尹侍衛(wèi)冷靜沉著,指揮得當(dāng)。

  果然,黑衣人在兩隊侍衛(wèi)的阻擊之下,雙方箭射刀砍,廝殺在一道。馬車得以迅速駛至坡下,急速朝坡上沖去。

  “這幫歹人,光天化日之下,行人來往之時,竟敢追殺朝廷侍衛(wèi),真是吃了豹子膽了,究竟是什么來路?”

  桓沖解釋道:“冒大辟之罪,犯斧鉞之禍,這還用說,肯定就是沖著車上的人證物證而來。你想想,誰最不愿意看到車上的證據(jù)落入朝廷手中?”

  尹侍衛(wèi)如夢初醒,驚問道:“公子的意思是,是庾家的人?”

  “舍他其誰?快走!”

  屋漏偏遭連夜雨,恰在此時,剛至半坡時,對面駛過來一隊馬車,有五六輛,滿載著貨物,搖搖晃晃蹣跚而行,像是販夫走卒在運送貨物。

  桓沖想告知侍衛(wèi)保持隊形,小心翼翼,從一側(cè)通行。不料,尹侍衛(wèi)卻雙腿一夾,瞬間縱馬上前,喝令對方停下。

  誰知速度太快,又穿著華麗奪目的侍衛(wèi)官服,加之一聲暴喝,對面的頭馬受到驚嚇,連連后退,而身后的群馬受此累及,橫在了坡上,把斜坡堵得死死的。

  任憑侍衛(wèi)們?nèi)绾钨M力驅(qū)趕,也無法通行,這是桓沖最不愿看到的結(jié)果。

  時間一刻一刻過去,身后的追兵也一點一點逼近。

  有幾匹沖在前頭的黑衣人拈弓搭箭,嗖嗖幾箭,桓沖就聽到馬車廂噗噗聲響,是箭鏃射入車廂所致,兩側(cè)的侍衛(wèi)也有幾個中箭落馬。

  桓沖情急之下,吩咐家丁上前,揮刀砍斷對方車轅上的韁繩,縱馬逃逸,然后將馬車?yán)烈慌裕尦隽吮眰?cè)的半邊坡道,才得以艱難上坡。

  “還是桓公子高明,當(dāng)機立斷,沉著果斷,在下愧不能及!”

  “尹侍衛(wèi),剛剛你為何大喝一聲沖向前去,沒考慮到猛然間的舉止會讓對方猝不及防么?”

  “在下?lián)乃麄兒秃谝氯艘粯樱莵泶蝰R車主意的,這才上前阻攔,不讓他們靠近。不料出現(xiàn)了這樣的后果,在下一時性急,處置不力,還請公子見諒!”

  桓沖一聽,也有些道理。人在危急時刻,難免會沖動,還好沒出什么大事。

  所幸的是,那幾匹驚馬狂沖下坡,還有馬車順著斜坡橫沖直撞,也遲滯了黑衣人,無意中幫了自己一回,桓沖得以順利奔至坡頂。

  倉促間回頭一看,黑衣人還在半坡,稍稍松了一口氣。

  上坡時不覺得累,下坡時發(fā)現(xiàn)坡度很大,尹侍衛(wèi)一再提醒桓沖,控轡減速,以防翻車?;笡_小心謹(jǐn)慎駕著車,絲毫不敢大意,一旦失控,馬仰車翻那就前功盡棄了。

  “尹侍衛(wèi),讓弟兄們加把力,再伏擊一下,咱們很快就能到京畿的郊野了。尹侍衛(wèi),尹侍衛(wèi)?”

  旁邊無人應(yīng)答,桓沖扭過頭,尹侍衛(wèi)不見了蹤影,大概是見到后面情勢危急,前去救援了。

  畢竟,幾十名侍衛(wèi),都是他麾下的兄弟,不能只顧自己活命。

  現(xiàn)在身旁只有兩三名家丁還緊緊跟隨,桓沖感到不安,其他人怎都不見了身影?

  前面不遠,就是一處向南偏斜的彎角,桓沖對著身后的轎廂猛敲了兩下,然后繼續(xù)行進。

  突然,戰(zhàn)馬一聲驚叫,驚動了桓沖,他探出腦袋細細一看,原來馬腹上中了一箭,疼痛之下,馬兒前蹄不穩(wěn),一個趔趄,而前面恰好就是一處反向的彎角。

  失去平衡,戰(zhàn)馬沖向南岸的坡下,連帶著馬車也翻轉(zhuǎn)起來。而南坡下,除了沒膝的雜草和稀疏的灌木,少有樹木。

  就這樣,連車帶馬,順著幾無遮攔的石坡,摔得噼啪作響,馬車斷成幾截,帶著車廂里的一切,跌落至十幾丈高的高岡下,沉入滔滔的河水之中。

  “三少爺,三少爺?”

  幾個家丁悲痛欲絕,順著石坡圍了下去,哪里還有桓沖的蹤影。

  而尹侍衛(wèi)此時出現(xiàn)在身后,大聲疾呼:“快,黑衣人追上來了,快!”

  “桓公子,桓公子?天哪,怎會這樣!在下護衛(wèi)不力,有負(fù)重托,回去如何交待?”

  尹侍衛(wèi)見桓沖墜河,頓時泣不成聲。

  身后,七八名僥幸得脫的侍衛(wèi)匆匆趕來,慌慌張張道:“尹侍衛(wèi),快走,否則就沒命了!”

  尹侍衛(wèi)趕緊翻身上馬,嚷道:“走,趕緊回京奏報。對了,你們也趕緊走。”

  說時遲那時快,坡上四五十名黑衣人已經(jīng)風(fēng)馳電掣而來,羽箭打著招呼。侍衛(wèi)連呼帶喝,驅(qū)趕著家丁迅速逃離。

  黑衣人不再追趕,翻身下馬,來至翻車處,細細查勘一番。只見一些散落的車廂架和兩道車轍,戰(zhàn)馬觸碰石坡的血跡,還有七倒八歪的枯草灌木,河水中漂浮著一些若隱如現(xiàn)的車板、布帛。

  為首之人扯下黑紗,露出一張陰森的面容,正是獨眼庾希。

  他冷哼了一聲,罵道:“死有余辜!”

  猶不解恨,庾希和幾名黑衣人對著石坡的灌木還有水中的漂浮物,一陣猛射。

  泄憤完畢,才回頭吩咐道:“天色已晚,上馬,快些原路撤回,以免驚動官軍!”

  四五十人動作迅速,躍上馬背,回至坡頂,唿哨著沖下坡。

  行至坡底,拐向北邊的官道之上,庾希讓手下脫掉黑衣黑紗,換上常服,放慢馬速,仍扮作游獵的裝束。

  剛行進至句曲山南麓那處密林,令庾希意想不到的是,迎面一大片黃云裹挾著灰塵從密林快速沖了出來。

  庾希還未醒過神,慌張的發(fā)現(xiàn),他們已經(jīng)被這片黃云圍在正中!

  桓溫心緒不寧,靜坐書房,手里捧著一個茶盅,這個時點還沒有桓沖回程的動靜,難道真是出了什么意外?

  一愣怔間,啪一聲,茶盅摔在地上成為碎片,茶汁四濺。

  “桓沖!”

  桓溫不由自主叫了一聲。自己若非想掩人耳目,給世人一個殘廢之人的形象,斷不會派桓沖出去的,因為確實危險。

  句曲山那里不知會有多少人,有幾方勢力會卷入進來。他們都是誰,都代表誰,桓溫心里沒底。

  但是有一點是明確的,幾乎所有的力量都不會放過這一次機會,因為他們會認(rèn)為句曲山是牛鼻子,是決定成敗存亡的關(guān)鍵之處。

  占據(jù)優(yōu)勢的一方想要鞏固,落于下風(fēng)的一方想要翻盤,哪怕是居中之人也想借此分杯羹,示個好,賣個人情。

  所以,該出現(xiàn)的人都會出現(xiàn),如果庾家能現(xiàn)身,則計劃就成功了一半。

  然而,各方魚龍混雜,犬牙交錯,你中有我,究竟是敵是友,這就需要桓沖能靈活應(yīng)變,見機行事。

  桓溫相信弟弟有這個潛力,要假以時日,讓他在風(fēng)浪中駕馭,在爐火中鍛造,成為自己將來不可或缺的臂膀。

  可是,他能渡過這一劫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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