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山村的夜晚明月高懸、靜謐非常,桂花家的油燈還在發(fā)著微弱的光。隱隱還能聽到那低低凄切的哭聲。
桂花背靠在炕頭的被子上,面容憔悴,神情倦怠,沉默不語,就是一個勁的哭。她女兒受到的驚嚇過大顯得神情木訥、默不作聲,卻乖巧的躺在她懷里懨懨欲睡。
屋外的桂花娘端著碗雞蛋,輕輕的走了進來,“吃吧,娘給你臥了個雞蛋,今天一天你都沒怎么吃東西,趁熱吃。”
桂花看著她娘端著碗雞蛋,慢慢的靠近,盯著那碗雞蛋,只叫了一聲“娘……”就哽咽著再說不出其它。
桂花娘心里泣淚,嘴角輕顫,“…嗯……吃吧…”
說完從桂花懷里接過妞妞,輕輕地拍打著,離開娘親的懷抱,孩子似有不安,渾身扭動著,桂花娘連忙輕哄到“妞妞乖,不怕,姥姥在,姥姥疼,不怕…不怕……”妞妞似有感覺到姥姥的懷抱安全,又安靜下來懨懨欲睡。
看著連睡覺都不得安穩(wěn)的孩子,桂花娘心里那叫一個恨,她恨那狠心的親家,恨那無恥的女婿,恨這命運的不公,為什么要讓她的女兒遭受這一切,更恨著她自己,是她一手將女兒推進了火坑。
如果當初…………哪里來的當初?
桂花娘看著桂花吃完了,就把妞妞輕輕地放在一邊蓋好被子,看著孩子似驚未驚,又蹭了蹭被子懨懨睡去。接過桂花手里的碗,放在了桌子上,拿了藥準備給桂花上藥。
輕輕脫掉上衣的棉襖,那背上縱橫交錯的鞭痕又一次清晰的映在了桂花娘面前,每當這個時候她就有一種抑制不住想殺人的沖動,一邊默不作聲心疼的流著眼淚,一邊輕輕的吹著給桂花上藥,視乎這樣就可以減少她的疼痛。
其實她知道那根本就不管用。
“娘……睡吧!”
“可是腿上還沒有上藥。”
“我自己來?!惫鸹ㄕf著就把藥從她娘手里接了過來,其實她不怕痛,已經(jīng)在那磨人的歲月里習(xí)慣了,她無法面對的是她娘的眼淚。
桂花自己上完藥以后,躺在熱乎乎的被窩里,一動不動的睡著了,這是她這五年來睡的最安穩(wěn)的一覺。
桂花娘看著眼前熟睡的女兒和外孫女,默默的留著眼淚,徹夜未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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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的天氣晝短夜長,轉(zhuǎn)眼已經(jīng)是幾天以后,山路通了,大憨幾人又開始做起了豆腐,現(xiàn)在二柱兄弟倆主要是賣嫩豆腐,而大憨賣凍豆腐、豆干和炸豆泡,生意依舊是供不應(yīng)求。
秋娘建議趁著現(xiàn)在豆腐賣的紅火,不如去賣做豆腐的技術(shù),誰愿意想學(xué)可以交十兩銀子,來家學(xué),包教包會,因為冬天過去以后天氣暖了,豆腐就賣不了那么遠,會壞掉,直接賣技術(shù)就可以把豆腐賣向更遠。
大憨聽了這個主意好,大柱兄弟倆聽了直說秋娘腦子好使,順帶夸了夸大憨。
大憨去鎮(zhèn)上把要賣技術(shù)的消息傳了出去,還真有人來學(xué),不過一般都是稍微富裕一些的農(nóng)民,也有個別商販來。
這幾天來秋娘家學(xué)做豆腐的每天都有六七個,秋娘讓他們簽了契約,規(guī)定技術(shù)可以外傳,但不得高出十兩,一村不能出現(xiàn)兩家,豆腐不得賣出高于五文的價錢,因為這價錢是當初秋娘核算半天得出的最高價,她怕有人故意擾亂市場,抬高或貶低價錢所以才另外加了這一條。
早上學(xué),一般下午人就走了,很少有人過夜,路遠的一般都會在鎮(zhèn)上打尖住店。
這天下午,看著家里所剩不多的契約,秋娘拿著錢向家全爹家走去,沒辦法,她雖然會認,但是那一手毛筆字卻寫得讓人不敢恭維,只好請家和來寫,寫一張秋娘給三十文錢,這個價錢給的可是比一般的高多了,所以每次秋娘一進門,家全娘臉上就笑開了花,非常熱情的接待著。
這次秋娘一進門就看到家全也在,她可是聽說自從分家以后,家全和他爹娘很少來往,因為每次媚兒都會找借口來鬧。
一家子臉色也不是太好,看到秋娘進來一下子氣氛有些尷尬,弄的她是進退兩難。
“快,快進來坐?!奔胰锷锨袄锬镒诹丝谎厣?。
“謝謝大娘,家全哥也在??!我來是想托家和再幫我寫二十張契約。這是六百文錢,您收著。”秋娘說著就從兜里掏出六百文錢放在了炕桌上。
“不急,喝水?!彼粗锬锿纯斓馗读隋X,雖然不知道大憨教人做豆腐到底能掙多少錢,但想那豆腐賣的價錢,這應(yīng)該也不少。
隨后家全娘瞅了瞅家全爹和家全。
家全看著溫婉大方的秋娘說,“這些天看著你們那么忙,我這也沒幫上什么忙?!?p> 秋娘笑著說,“每家都是在為日子奔波罷了,家全哥家也忙,我知道的?!?p> “我現(xiàn)在想跟大憨學(xué)做豆腐不知道行不行?”
………??
家全看著秋娘不答話又說道,“你放心,錢我也是按照契約上來,只是我現(xiàn)在家里還沒那么多錢,先付一半行嗎?”
……沉默……
看著依舊低頭沉思的秋娘,家全又保證道,“你放心,這錢我一攢夠就馬上還你?!?p> 每天看著大憨賣那么多豆腐,他也想跟著學(xué),可就是礙于面子沒好意思張嘴,好不容易鼓起勇氣打算去找大憨說,就看到大憨正帶著二柱學(xué)做豆腐,后來看著他們越做越紅火,他對自己當初的遲疑感到很后悔,還要每天在家里面對媚兒的冷嘲熱諷。
聽說大憨在出賣技術(shù)他想買來學(xué)著做,現(xiàn)在應(yīng)該還不晚,為這早上出門的時候又被媚兒一通說。
一直坐在炕里面的家全爹說話了,“剩下的另一半,我?guī)退??!彪m然兒子娶的媳婦不是很合自己心意,但他還是希望他們過得好好的。
家全連連拒絕道,“爹,這怎么可以!”當初分家差不多已經(jīng)把家里都掏空了,這他不是不知道。
父子倆又因為誰來掏這另一半的錢爭執(zhí)起來。一個要替兒子掏,一個堅決不同意。
看著家全爹又有些生氣,桂花娘對秋娘笑著道,“剛才爺倆就爭執(zhí)了一番,大憨連村外人都教,這從小的兄弟更不會拒絕對吧!”
說完笑吟吟的盯著秋娘,等著答復(fù)。
秋娘回神過來連忙笑著說,“對不起大娘,家全哥,我剛才走神了,您說的哪里話,教是一定會教的,只是我還想著讓家全哥和我干呢!不知道他愿不愿意?”
不等家全說話,家全爹連忙說道,“那有啥不愿意,你說,讓他跟著你干啥?”
他知道大憨家一直是這媳婦在掌家,這是個心里有成算的,看著如今的大柱兄弟倆就知道了。跟著她干準成。
秋娘笑著說,“具體我還沒想好,兩天后我給家全哥回話,到時要覺得不行,就讓家全哥和大憨學(xué)做豆腐,不要錢,都是兄弟哪能要錢呢!”
家全滿心歡喜的答應(yīng),“好,我在家等著!”
說好以后,秋娘拿著契約回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