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經(jīng)三個小時,齊楚瑜抵達帝都火車站,一路跟隨唐曉雯的導(dǎo)航找到大院東門,仔細一看竟然是部隊大院,門衛(wèi)端著槍,生人勿進,格外威嚴。她退到門口五米外的地方撥通電話,小聲說:“喂,曉雯,我到了。”
唐曉雯接到來電,噌的從床上跳起。
“到啦!到哪兒了?火車站嗎?”
“我在小區(qū)門口呢?!?p> “???讓你下火車打電話,怎么都到門口啦,我馬上來接你!”
“我估計你在午睡,想著到門口再告訴你,你跟我說‘小區(qū)’地址,我以為是普通小區(qū),到門口嚇了一跳,被門衛(wèi)盯著可嚇人。”
唐曉雯聽得直樂呵,她并沒透露自己住在部隊大院的親戚家,僅以“小區(qū)”表述。
“我馬上來接你,你稍等?!?p> “不用著急,你慢點走?!?p> 掛上電話,唐曉雯換上一條黃色碎花長裙,這條長裙為術(shù)后痊愈準備,仙氣十足,不過配上阿拉蕾同款眼鏡和素面朝天的大臉,更像是落入凡間臉先著地的仙女。
夏麗紅換上熒光粉紅的連衣裙,這是前不久新買的裙子,很提膚色,見女兒的朋友得穿得體面。準備出門時,她稍作猶豫。
“曉雯,要不你去,我在家等你們?”
“為什么?”
“你們倆許久沒見,應(yīng)該有很多話想說,我在你們不方便?!?p> “不會,媽,我們不會尷尬。”
“如果我尷尬呢?兩個小姑娘聊天我湊什么熱鬧?!?p> “那你坐稍稍遠一點。”
夏麗紅是唐曉雯的定心丸,有母親陪伴她才覺得安全。
快走到東門時,唐曉雯撥通齊楚瑜電話,兩個女孩相隔幾十米,夸張地揮手示意,站崗的哨兵按兵不動,觀察動靜。
“七七,我來了,我來了?!?p> “曉雯,你慢點,別著急。”
“來了來了?!?p> 唐曉雯見齊楚瑜白T恤牛仔褲,背著幾年前的大紅雙肩包,一束馬尾扎在腦后,黑框眼鏡架臉上。還是那個她,一點沒變。她頓時感動,齊楚瑜竟維持著最原始的狀態(tài)。她曾幻想見面時朋友的樣子,快結(jié)婚的女人應(yīng)該妖嬈動人穿得更加花枝招展,而她為了不敗下陣刻意穿上行李箱里最漂亮的裙子。
“我好愚蠢?!币凰查g她看清自己的丑陋,內(nèi)心壓著的對齊楚瑜的嫉妒瞬間消失。
有長喜的進門卡,齊楚瑜順利進入大院。哨兵依然威嚴地站立在崗位上。
齊楚瑜緊緊握著唐曉雯的手,不時回頭張望。
“我真以為是個小區(qū),到門口看見帶槍,都不敢靠近?!?p> “呵呵,對于我親戚而言,它就是一個小區(qū)嘛,所以我沒說是部隊大院。走,我們?nèi)ゲ賵雠缘臎鐾ぷ?。姨姥爺還在睡覺,我怕這時候去把他吵醒?!?p> “好,我也想著在外面見面?!?p> 操場旁的文化長廊兩側(cè)有石凳,石凳上方是茂密的藤蔓,正適合納涼。兩人相對而坐,夏麗紅在兩米外的另一根石凳上坐下。
夏日的微風(fēng)吹過,唐曉雯和齊楚瑜相互對視,竟突然失語。尷尬的間隙后,兩人不約而同抿嘴一笑。
“你還是那樣,沒變。”唐曉雯先開口。
“變了,皮膚變差了,還長痘,你看?!饼R楚瑜湊近唐曉雯,指著下頜的一顆痘痘說。
“還好,和我相比這不算啥。”
這時,兩只喜鵲在石凳旁的桃樹下落腳,似乎在湊熱鬧。唐曉雯一見,露出欣喜的表情。
“七七快看,是喜鵲!”
“原來喜鵲長這樣。”
“嗯!在老家我從沒見過,在這兒經(jīng)常遇見,希望是個好兆頭?!?p> 齊楚瑜看看喜鵲,又看看唐曉雯,關(guān)切地問:“你...決定好了嗎?”
唐曉雯抬頭,目光直視齊楚瑜回答:“是的。”然后迅速低下眼繼續(xù)看喜鵲。
“什么時候入院?”
“估計下周吧?!?p> “叔叔也來了?”
“還沒,手術(shù)一旦確定他立刻趕過來,讓他請長假太難。”
“哦,最近感覺如何?”
“挺好吧?!?p> “但看著很憔悴,你瘦了?!?p> “長不胖沒辦法,體重一直八十上下。”
“太瘦啦,多吃點。”
“我也想呢,為了手術(shù)也得多吃點?!?p> 齊楚瑜一直看著唐曉雯,眼神充滿心疼,這是她見過唐曉雯最不堪的樣子。而唐曉雯一直看著喜鵲,即使已經(jīng)飛走,她也看著桃樹,朋友的目光會讓她察覺自己的可憐。
不愿繼續(xù)聊自己的病,她抬抬鏡框,問:“婚禮準備得如何?”
齊楚瑜輕描淡寫地回答:“就那樣,婚紗照已經(jīng)拍好,過幾天去拿?!彼⒉幌朐谔茣增┟媲疤峄槎Y的詳情。
反倒唐曉雯“窮追不舍”說:“到時候發(fā)給我看看?!?p> “好?!?p> “酒席呢,定好沒?”
“還在找。”
“是在國慶節(jié)嗎?”
“嗯,具體日期還沒定,但肯定在國慶節(jié)辦?!边@時,齊楚瑜懷著期待的目光看著唐曉雯問,“你會來吧?”
唐曉雯不經(jīng)意合攏雙唇,輕輕一笑,看著齊楚瑜說:“會吧?!彼恼Z氣不像在回答,更像在問自己有沒有機會活到十月。低頭一想,她繼續(xù)說:“如果做了手術(shù)可能來不了,術(shù)后恢復(fù)需要時間,一個月可能不夠?!?p> 淡淡的一句話讓齊楚瑜更加心疼,唐曉雯不像在拒絕自己的邀請,但她卻感受到前路茫茫的憂傷。她直直地盯著唐曉雯,用明朗又懇切地口吻說:“還有一個月呢,到時候看吧,曉雯,我很希望你能來?!?p> 懇求的語氣直入唐曉雯心底,但她無法給出肯定答復(fù),轉(zhuǎn)而問道:“口口會去吧?”
“她應(yīng)該會來,我希望你們兩個都能參加我的婚禮。”
唐曉雯輕輕撥開被風(fēng)吹在臉上的發(fā)絲,望著湛藍的天空,說:“七七,有件事我想向你坦白。”
“什么事?”
唐曉雯將自己嫉妒齊楚瑜愛情事業(yè)雙豐收的事情毫無保留坦白,低頭訴說的樣子像極了承認錯誤的小孩,然而齊楚瑜早已察覺一二,她直言:“我明白,曉雯,你突然經(jīng)歷那些事而我卻在聊婚禮聊婚紗,你心里肯定不好受,所以后來我再沒找你聊,偷偷和口口私聊?!?p> “果然你感覺到了。”
“嘿嘿?!?p> “當(dāng)時我一直在思考為什么只有我地停下腳步,為什么非得是我眼睜睜看著所有人繼續(xù)前進,我覺得自己很可憐很可憐,所以…”提起這些,唐曉雯仍然眼含淚水,但她忍住沒讓眼淚流出,突然抬起頭直視齊楚瑜說,“然而現(xiàn)在我很后悔,后悔沒有陪你一起選婚紗,后悔沒能和口口一起幫你出主意。有些事這輩子只經(jīng)歷一次,錯過就錯過了。如果手術(shù)成功,恢復(fù)一個月,我應(yīng)該能去!”
“好,相信你一定可以!”
剛見面時的尷尬消失了,兩個女孩又回到大學(xué)時代的親昵,聊起娛樂八卦、穿衣打扮。
夏麗紅在一旁假裝睡覺,實則默默觀察。兩個小女生又能東南西北的胡扯,她心里很是欣慰。
愉快的時光總是短暫,齊楚瑜準備回家。
“這么早嗎?要不吃完晚飯再回去?你坐回去得多久?”
“三小時左右。”
唐曉雯頓時看清朋友對她的付出,不做挽留,目送著離開。
分別時,看著齊楚瑜熟悉的背影,她找回一種親切感。回想畢業(yè)時三個女生互贈戒指,戒指上是一顆精致的紅色桃心,寓意“初心不變”。齊楚瑜仍然樸素細心,穿著打扮仿佛仍停留在大學(xué)時代,而自己雖然常說“初心不變”,可很多東西卻早已被經(jīng)歷扭曲,性情、理想、生活狀態(tài)。
所以才在劫難逃吧,為了回歸本真,她如是想,牽著母親夏麗紅轉(zhuǎn)身回家。
炎熱的夏日,秀荷已經(jīng)切好一盆西瓜等待母女歸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