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六看焰周山很是巍峨,料風(fēng)波子一時半會兒回不來,就帶蕭衍倫和沁兒來到附近鎮(zhèn)上的茶館歇腳?;镉嫸松喜鑱?,蕭衍倫又點了些吃的,三人坐著閑聊。
突然,大地晃動了起來,桌上的茶盞叮當(dāng)作響,茶水灑了出來,流到了桌上,三人都猛不丁的被嚇了一大跳。
蕭衍倫道一聲“不好,地動了”,拉起小六,喊著沁兒就要往外走。
可是茶館的其他客人似乎都滿不在乎,依舊在從容不迫地飲茶閑談。
一旁的伙計見狀,忙過來續(xù)了些茶,笑著安撫他們坐下:“三位客官想必不是本地人,第一次來焰周山吧?這焰周山下有巖漿涌動,隔三差五的就有會地動,沒什么大不了的,住在這兒的人都習(xí)慣了。剛才這動靜還算小的,就算搖晃得再厲害點也不妨事。三位只管安心坐在這里品茶,灑出來的本店都免費給續(xù)上。”
原來是虛驚一場,三人又重新坐下,小六好奇地問:“這地動頻繁,房子跟著搖來搖去的,怎么經(jīng)受得???”
那伙計用抹布擦去剛才灑在桌上的茶水:“這您就放心吧,這房子啊,是大震不倒,小震可修。就算真遇上強震了,那也是墻倒屋不塌?!?p> “哦?這小小一間茶館竟建造的如此牢固?”
“嗨,這有什么,不止咱家這茶館,整條街的房子都抗震得很,這都是馮先生指點著修建的,房子牢靠沒得說,差不了?!?p> “馮先生是誰?”
“街西頭的馮月魯馮先生,他可是咱們這鎮(zhèn)上的能工巧匠,最是擅長搭屋造舍了。”
小六點了點頭:“如此說來,既然整條街的房屋都是出自馮先生之手,想必他也是本地一富戶了?這建造房屋可是能牟利的行當(dāng)?!?p> 那伙計擺著手說:“馮先生仁義,不論鎮(zhèn)上誰家蓋房子,他都幫著指點規(guī)謀,可是都是鄉(xiāng)親鄰里的,他收的錢卻不多,只收個辛苦費罷了。”
三人在茶館歇息了片刻,走到街上,此時天色尚早,三人打算再四處逛逛。
小六看著鎮(zhèn)上林立的房屋鋪舍,提議到:“咱們何不去拜訪一下這位馮月魯?也見識見識抗震的房子是如何搭造出來的。”蕭衍倫和沁兒也對這個鎮(zhèn)子好奇,連聲說好。
三人在街西頭打聽著找到了馮府,蕭衍倫去敲門,開門的是個中年男子,正是茶館伙計說的馮月魯。
三人說明來意,這馮先生倒是好客,把他們請到了屋里。馮府的院子不大,陳列擺設(shè)也很簡樸,看來伙計說的是實情,馮月魯不是個貪財?shù)娜恕?p> 馮月魯謙和地說:“想要抗震,房子就得軟,要能耗。這臺基、柱基和梁架構(gòu)造里都有講究?!?p> 小六問:“臺基是什么?”
“常言道,屋有三分,自梁以上為上分,地以上為中分,階為下分。這下分就是臺基?!瘪T月魯說著引三人來到堂屋門口,指著腳下說:“地面以上被磚石包砌的柱腳是臺明,埋在土下看不到的叫埋深。以夯土和碎石打筑,可以柔力抗震?;蛞詶l石和塊石堆疊,能夠滑動和摩擦,也能起到隔震的效果。”
小六踩了踩腳下,覺得很是有趣,又自下而上打量著柱子:“這柱子上頭也有什么講究嗎?”
“立柱講究的是‘生起’和‘側(cè)腳’,柱頭向內(nèi)傾斜,受力后榫卯收緊,隨著震蕩來回晃動。雖然地動時會有聲音發(fā)出,但是震后卻能自行恢復(fù)原位。”
“側(cè)腳又是什么?”
“柱腳向外,柱頭向內(nèi),這便是側(cè)腳了。我這院子小,木柱也少。街心那個大酒樓,臺基之上立著大木柱16根,4根角柱柱頭微微內(nèi)收,柱腳略出向外。隨柱之長,每長一尺側(cè)腳一分,每長一分側(cè)腳八厘。地動外力消除后,向內(nèi)傾斜的柱頭會自動將卯口推回,重新恢復(fù)原狀,所以側(cè)腳能起到穩(wěn)定的作用。”
小六雖然聽不太懂,但是看馮月魯講得入心,她知道這柱子上大有玄機,不住地點頭稱贊。
馮月魯又指著房梁說:“柱頭上壘的方木塊和曲木,叫做‘斗拱’,斗是斗形木墊塊,拱是弓形短木,不但看著美觀,還能減少立柱和橫梁的牽拉,讓屋架有彈性。這斗拱就像個單擺一樣,地動時房屋往往是橫著動的,容易坍塌,有了斗拱,力量就豎著傳到了地下,自行散掉了?!?p> 他如數(shù)家珍的繼續(xù)說:“還有這榫卯,也有大學(xué)問,木料的眾與寡、高與低、長與短都有講究,搭配得好就能控制木材之間的扭動,若換成鐵釘連接是不可能做到的。榫有凸方榫、圓榫、雙層榫、燕尾榫,還有短榫和長榫,分別用在不同的位置。”
小六踮起腳往上看,發(fā)現(xiàn)房梁上好像真的沒有一釘一鐵,全靠木材左右上下穿插固定,這應(yīng)該就是馮先生說的榫卯了,構(gòu)造精巧復(fù)雜,簡直看得有些眼花繚亂。
“除了這些,腳底下的土也是要仔細(xì)探查一番的,選定一小塊地往深了挖,看看下面是巖石還是碎石砂礫,是黏土還是粉土,有沒有是淤泥層。土層越多了越抗震……”
不知不覺間,三人已在馮府停留了小半日,小六見日頭西斜,知道時候不早了,加上心里惦記著風(fēng)波子,于是告別了馮月魯:“今日聽先生一席話,增長了不少見識。這搭造屋舍竟和治病救人沒什么兩樣,也是要按方抓藥的。今日就此別過,來日方長,日后定再尋機會向先生討教!”
三人作別馮月魯,坐著馬車來到焰周山腳,回到上午與風(fēng)波子分別的地方。三人下了馬車駐足四下看,小六有些擔(dān)心的說:“也不知道風(fēng)波子有沒有找到琉火草?!?p> 沁兒沖著遠(yuǎn)處茂密的山林喊:“風(fēng)波子!”山林里空蕩蕩的,除了風(fēng)聲和沙沙的樹葉聲,沒有任何回應(yīng)。
又過了一會兒,風(fēng)波子還是沒有出現(xiàn)。蕭衍倫搖了搖頭:“別是被這林子里的野獸叼了去,成了虎豹豺狼的腹中餐?!?p> 小六不高興地瞪了他一眼,突然,一道白光閃過,“嗖”的一聲,那東西飛得太快,三人都沒能看清楚是什么。
蕭衍倫警惕地看著四周,覺得這林子越發(fā)的詭異,“嗖”,那道白光又在三人眼前閃過,速度實在是太快,若不是帶出了風(fēng)聲,很難察覺到它已飛了過去。
蕭衍倫不安地說:“我看這焰周山古怪的很,不是什么好地方,咱們還是先回去吧?!?p> 小六搖頭:“風(fēng)波子還沒回來,再等一會兒。”
蕭衍倫勸道:“我這心里不踏實,總覺得這里古怪。要不今日先不管風(fēng)波子了,改日多帶些人馬再來搜找吧。再說了,它可能真被這山上的野獸叼走了也不一定……”
“哎呦!”話還沒說完,他的腰被什么東西猛地撞了一下。
“什么人?”蕭衍倫緊張的轉(zhuǎn)身朝后看去,后面空蕩蕩的,什么也沒有?!氨澈笸狄u,算什么英雄好漢……”話才說了一半,只聽哎呀一聲,他又被撞了一下,嚇得他不敢再說什么了。
沁兒聽到馬車頂上似乎有動靜,踮起腳看了一眼,驚喜地大喊:“呀,是風(fēng)波子?!憋L(fēng)波子看到沁兒朝它那兒看,調(diào)皮地跳了幾下。
小六趕忙走過來,朝沁兒指的地方看,卻什么也沒看到。
就在眾人疑惑不解的時候,只聽又是“嗖”的一聲,那道白光又出現(xiàn)了。小六正使勁往遠(yuǎn)處看,想看那白光去了哪兒,卻不知這風(fēng)波子從哪里躥了出來,跳到了她懷里。
小六高興地看著風(fēng)波子,它好像長大了一些,身上的顏色也比以前深了,她愛撫著它的腦袋:“你找到琉火草了?”
風(fēng)波子乖順地用頭摩擦她的手掌心,突然又嗖的一下不見了。這次小六看清楚了,剛才那白光正是風(fēng)波子。
她沖著遠(yuǎn)處大聲喊:“風(fēng)波子,快回來!我們得回宮了!”
話音剛落,風(fēng)波子竟變戲法般的出現(xiàn)在她面前。小六不禁詫異:“這也太快了!”
三人坐上馬車往回返,蕭衍倫的馬依舊被拴在馬車后面。這一路上,小六和沁兒看著成型后的風(fēng)波子,欣喜不已。
幾日后,沁兒帶著一封信函和一個箱子又來到焰周山下的鎮(zhèn)上,去了馮府。馮月魯認(rèn)出她是前幾日來過的那位姑娘,沁兒將信函遞上:“馮先生,您可以帶著這封信函去都城筑興司找孫大人。我家主人已經(jīng)與孫大人打過招呼,先生只需拿著信函上門,孫大人自會接應(yīng)。不論是宮里的殿宇,還是京都的豪門宅府,只要先生感興趣,孫大人都會帶您觀訪?!?p> 她又打開箱子,里面整整齊齊堆放著許多鱗幣:“若先生不愿去都城,我家主人說了,將這些錢財送與先生,權(quán)作外出游歷的盤纏。她還說,先生高義,造福一方百姓,不圖錢財,不求名利,甚是讓人佩服。只是以先生之才,若不四處游歷一番,尋訪查考四方的名屋建筑,委身在這鎮(zhèn)上,實在是屈才了。”
馮月魯不肯收下鱗幣,連連推辭,沁兒說:“先生就不要為難我了,若我再將箱子帶回去,我家主人定是饒我不得。先生只管收下,只是他人若外出游訪,還望先生能給孫大人去封函書,告知去處,他會轉(zhuǎn)達(dá)給我家主人。我家主人說,日后有大事與先生同謀?!?p> 說著沁兒行了一禮,轉(zhuǎn)身就要走。馮月魯為難地看了一眼箱子,追過來問道:“姑娘且慢,敢問貴府主人尊姓大名?”
沁兒轉(zhuǎn)身輕輕說道:“敖珊珊?!闭f完推門而去。
馮月魯愕然地站在那里:“敖珊珊?那不是當(dāng)朝六公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