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千里之外的南贍部洲渤海外域,另一艘船正行駛在波濤洶涌的海面上。
這也是一艘大船,桅桿上懸掛著一大一小兩面旗幟,大旗上是個“寧”字,小旗上則是一個“邢”字。船上載的是寧國使臣邢延嗣,此時已出使扶桑歸來。
邢延嗣以前原是地方上的惡霸,平日里結(jié)交了不少狐朋狗友,又招攬了一眾流氓打手,作威作福,欺壓鄉(xiāng)里。他在地方上還經(jīng)營著一些產(chǎn)業(yè),仗著專橫跋扈,倒也積蓄下不少錢財。后來他帶著爪牙去了汴京,做起了牙儈的行當(dāng),開了一家商號名叫“盛亨泰”。牙儈就是居于買賣雙方之間,從中撮合,以獲取傭金的人,也叫牙子或牙人。民間素有“買貨無牙,秤輕物假”的說法,這室廬、牲畜、糧食等大宗買賣往往都離不開牙人??墒切涎铀靡坏姐昃蛠y了當(dāng)?shù)氐难纼~秩序,仗著手下的那伙鷹犬走狗妄作胡為,盛亨泰經(jīng)手撮合的交易,每貫(千文)抽一百文。買主苦不堪言,可是若不答應(yīng)交傭金或換了其他牙儈,這盛亨泰就凌迫用強,變著法兒的使絆算計。加上邢延嗣又買通了當(dāng)時的汴京府尹,府衙對狀告盛亨泰的買主總是一副吃糧不管事的態(tài)度。買主無奈,只能破財擋災(zāi),打落了牙齒和血吞。
邢延嗣日漸闊綽,又花了不少銀子打點,在汴京謀了一個虛職。俗話說人惡人怕天不怕,或許是這冤孽氣數(shù)未盡,偏偏老天爺沒有懲罰他,反給他走了官運。前些年寧帝欲遣使節(jié)出使扶桑,偏這滿朝使官都是文臣,而扶桑人彪悍蠻橫,之前去扶桑的使節(jié)都吃了虧,自己受氣不說,丟了寧國的臉面卻是大事。如此一來,這次竟沒有一人敢主動接下出使差事。此時有人上書舉薦了邢延嗣,寧帝沒有更好的人選,就派他去了扶桑。沒想到狐貍精怕張?zhí)鞄?,一物降一物,邢延嗣出使扶桑竟很是順利。從此以后,這寧國出使扶桑之事,就都交給了邢延嗣。
他此次出使扶桑頗為順利,站在船尾向遠處眺望,心情很是舒暢。站在他旁邊的是心腹李從襲,此人狡詐陰狠,已跟隨邢延嗣多年,可以說是他的狗頭軍師。
甲板上不時有巡邏的人經(jīng)過,腰間或別著大刀,或別著長劍,見了邢延嗣和李從襲,都是點頭哈腰的奉承,看不出一點官家差吏的正氣,反倒顯出不少江湖匪氣。這也不足為怪,船上除了幾個領(lǐng)朝廷俸祿的小吏,其余幾十個下人都是邢延嗣自家的走卒打手,有些武藝在身,平日里在外行暴欺凌慣了,身上自然有些匪氣。就連那幾個正兒八經(jīng)的在冊小吏,也是邢延嗣看著順眼,覺得能與他沆瀣一氣,這才帶出來的。朝廷只管看他差事辦得是否漂亮,對他用人雇仆之事向來不加干涉。
邢延嗣站在甲板上向后瞻望,只見后面遠遠跟著一艘大船,大船后面隱約還有兩艘船,個頭也是不小。只因離得太遠,看不清楚。
邢延嗣摸了摸下巴上的那一小撮胡子,問李從襲:“這船已跟了我們兩三日了,我讓你派人打聽,可打聽出來什么了?”
李從襲忙哈著腰答道:“打聽過了,是汴京向家的商隊,剛從新羅回來。前幾日恰好與咱們的船遇上,看到船上插了寧字旗子,知道是官家的船,這才一直跟在后面。俗話說大樹底下好乘涼,大人,他們這是怕遇到海賊,在狐假虎威啊,哈哈?!?p> 邢延嗣不屑地哼了一下,李從襲又奉承道:“不過這向家老大倒是明事理,我派人乘小舟過去詢問,他很是恭敬客氣。后來知道了大人您在船上,又得知大人剛出使扶?;貋?,這向老大還說要帶著賀禮來拜訪大人。只是怕您公務(wù)繁忙,不敢擅自打擾?!?p> 邢延嗣聽到向家還備了賀禮,心想這向家既然能派出幾艘船去新羅,備的禮物定然也是拿得出手的,就對李從襲說:“不過是在這海上漂著,哪里來的什么公務(wù)。你去著人置辦酒席,再派人去請這向家老大,就說茫茫大海,能遇到就是緣分,我請他上來小酌幾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