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府，院里院外掛滿了白布魂幡，如今已經(jīng)給向老大出了殯，此時下人們正按向夫人的吩咐收拾行李，準(zhǔn)備遷家。
“妹妹，你這么著急回白城老家做什么？妹夫命喪黃泉，尸首尚沒找到，我們得留在京中繼續(xù)為他鳴冤討公道，再說你和永兒還得留在這里為他守孝啊。爹娘早就不在了，你回到白城守著咱們白家的老院子又有何用？”說話的是向夫人的姐姐白氏，就是出殯時扶著向夫人的那個婦人。
白氏早年喪夫，膝下只有一子，名叫徐長凌，出殯時走在白氏身后。母子二人都是三慶班子的戲子，靠唱戲維持生計(jì)。徐家相公過世時，二人生活凄苦，全靠著妹妹和向家的接濟(jì)才渡過難關(guān)，所以白氏和徐長凌對向家有很深的感情。
向夫人將兒子永兒攬?jiān)趹牙?，眼神空洞而絕望：“姐姐，我又何嘗不想給永兒他爹報(bào)仇雪恨，我恨不得扒了邢延嗣的皮，抽他的筋，喝他的血?？墒侨缃袼o了官，吏部的人管不著他，咱們只能去府衙告。這天殺的又在府衙打通了關(guān)系，我們手里沒有人證物證，如何能將他告得倒？”
白氏聽到邢延嗣這三個字，眼睛里都要冒出了火：“不試試怎么知道告不倒？一年告不倒就告三年，三年告不倒就告五年，早晚有一天能討回這個公道。天子腳下，皇城根上，他邢延嗣還能一手遮天了不成？他能打點(diǎn)關(guān)系，咱們也能打點(diǎn)。妹夫辛苦經(jīng)營這么些年，也留下了不少家產(chǎn)，你把永兒以后能用到的單獨(dú)留好，剩下的咱都拿來打官司！我雖沒有多少錢，但是砸鍋賣鐵也要陪你討這個公道，鳴不平。咱們把能做的、該做的都做了，以后才不后悔。不然，若永兒長大了，問你當(dāng)年為何不為他爹爹報(bào)仇，你如何答他？”
向夫人聽到這里，將兒子抱得更緊了一些，卻沒有回答。
白氏又說：“我明日就再去府衙敲鼓遞狀子，我就不信在這天子腳下，百姓敲鼓鳴冤，府衙敢不升堂問案！”
向夫人突然失聲痛哭，永兒嚇壞了，不知如何安慰母親，只能用小手幫她擦淚。
白氏看妹妹這般難過，心里也不好受，走過來將她攬?jiān)趹牙铮骸皠e怕，有姐姐在，再說長凌也長大了，我們娘倆給你撐腰，不怕。”
向夫人將頭埋在白氏懷里痛哭道：“姐姐，最近總有人鬼鬼祟祟的在院外逛蕩，探查向府的動靜，三更半夜還往院里扔死貓死狗。府里的下人上街買菜都會被人追蹤，嚇得我不敢讓永兒邁出大門一步。昨日有人用飛鏢射了一封信來，我打開一看，上面是個‘同’字，當(dāng)時還沒明白是什么意思。今天早上下人又在門口柱子上發(fā)現(xiàn)了一封插著飛鏢的信，我看了以后才明白過來。”說著她從懷里取出早上那封信。
白氏打開一看，信上只有一個字，還寫得不完整，那是一個“永”字，只是沒有上面那一點(diǎn)。白氏想了片刻，不由覺得頭皮發(fā)麻，渾身顫抖：“他們……他們是想用永兒來恐嚇……”
向夫人紅著眼說：“這個永字少了一點(diǎn)，他們這是想要永兒的命啊。那個‘同’字我也想明白了，其實(shí)就是一個‘向’字，‘向’字身首異處，不就變成‘同’了嗎？邢延嗣心狠手辣，他可殺了向家五十多口人啊，若他真對永兒下手，我如何防得了？永兒他爹走了，向家只剩永兒這一條血脈了，我得為亡夫、為向家守住這點(diǎn)血脈??！”
說罷她又抱著白氏痛哭起來，白氏氣得磨牙鑿齒，但看看身旁年幼的永兒，也是萬般無奈。她扶妹妹坐好，轉(zhuǎn)身對徐長凌說：“凌兒，你在姨母面前跪下，同為娘一同立誓！”
徐長凌走上前來，跪在地上，聽到白氏又說：“你爹爹走得早，當(dāng)年如果不是你姨丈接濟(jì)，你我母子二人怕早已流落街頭。你姨丈對徐家有再造之恩，如今他遭人毒手，死不瞑目。你我二人在此立誓，為他報(bào)仇，我說一句，你跟一句?！?p> 徐長凌對著母親和姨母磕了一個頭，堅(jiān)定地說：“是，母親！”
白氏眼露寒光，字字鏗鏘：“殺親之仇，不共戴天。不報(bào)此仇，誓不為人！”
徐長凌哽咽著一字一句地復(fù)述著，向夫人早已哭得泣不成聲，朝徐長凌伸手：“孩子，快起來！”
永兒雖然是個小孩子，此時也已聽明白，他聽出來了大姨母和表哥是要為他爹爹報(bào)仇，于是哭著撲到徐長凌懷里，兄弟二人緊抱在一起，失聲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