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片血色的戰(zhàn)場,殘破的戰(zhàn)旗在風中凌亂,發(fā)出嗚嗚的悲涼之曲。
天地之間變成一副血色的古卷,仿佛能滲出鮮血來。
一具瘦弱的尸體躺在血泊中,身上的皮甲破爛不堪,手中還握著一把染血的斷刀。
這里尸山如海,密密麻麻的尸體堆積成山,斷裂的刀劍插在血泊內,迎風而立。
“嘎嘎嘎!”突然幾只烏鴉受到驚擾,倉惶地飛向天空。
一具尸體毫無征兆地坐起,手中握著那把染血斷刀。
“這是哪?”一道沙啞的聲音從尸體口中發(fā)出,他看著手中的斷刀陷入了沉思。
“我不是掉入黃河了嗎?這里是地獄,還是我的夢境?”
看著眼前血色的戰(zhàn)場,江陵一陣恍惚。
然而此刻,一道道記憶碎片在江陵腦海中浮現(xiàn),形成一場風暴,融入了江陵記憶深處。
一陣眩暈感襲來,江陵再次暈倒,倒在了血泊中。
不知過了多久,江陵才緩緩睜開眼睛,他的眼中已經(jīng)沒了茫然,有的只是清明。
聞著這戰(zhàn)場上的血腥,感受著身體傷口的隱隱做痛,江陵已經(jīng)確認了一個事實。
他重生了,來到了一個陌生的世界。
江陵沒有茫然與慌亂,他一直以來就是個虔誠的求道者,對世間萬物都抱有敬畏與求知之心。
茍得聞之,則生順死安,無復遺恨矣!
前世的他名利、錢財都不缺,這些身外之物猶如蠅蚊,早已看淡,江陵所追尋的就是虛無縹緲的未知奧秘,世間的求道真知。
他可能唯一放不下的,就是跟著他的那一批兄弟了!不過哪怕自己不在了,憑他們的本事也能撐起一片天。
腦海中不斷融合著新的記憶,讓江陵逐漸了解了這具身體的身份。
他的身份是一名大荒國的兵卒,在與大雍王朝的戰(zhàn)爭中,不幸身亡。
不知道是不是巧合,原主人的姓名也叫做江陵,除此之外,他還是大荒國世家江氏的家族嫡系。
一個世家嫡系,不愿意在家族中安穩(wěn)地發(fā)展,反而到慘烈的戰(zhàn)場去拼殺,過著朝不保夕的生活,這怎樣都是一件難以理解的事。
造成這個結果的原因,其實也和江陵的出身有關。
原來的江陵是一個早產(chǎn)兒,差點夭折。他先天精氣不足,三歲之前一直靠著藥物才能活下來。
慢慢長大,同齡的孩子都已經(jīng)修行習武了,他只能居住在象牙塔的舒適屋內。
雖說如此,江陵也沒有放棄對武道的修煉,可是因為先天不足,身體羸弱,他的武道修為進展甚微。
修行不行,但是江陵天資聰慧,對于各種武道理論書籍,一看就懂,舉一反三,往往能提出很深的理解。
這也讓家族之人很是惋惜,天賦再不錯有什么用,自身修行達不到,一切都不過是空中樓閣罷了。
這個世界以修行者為尊,弱肉強食,只有強者才有話語權。修行強者揮手間,劈山斷流,一言斷人生死。
傳說更有上古大能,摘星攬月,一吼碎山河,移山蒸海,無所不能,屹立于天地間。
如果江陵只是一個平凡的人,他的父母也可能讓他平凡地度過一生,但江陵從小聰慧,天賦不凡,父親江瀚海經(jīng)??吹絻鹤釉跁垦芯磕切┬扌泄偶?。
為了江陵的未來,江瀚海下了一個決定,他帶著妻子去神隕山為江陵尋藥,治療兒子的先天不足。
神隕山是荒州禁地,兇險無比,傳說曾有神明隕落其中,進入的人從來沒有活著出來的。
父母進去后,整整十年也沒消息傳來,生死不知。
十年來,江陵每日都活在愧疚之中,他一直認為都是因為自己才讓父母陷入了險境。
于是他更加瘋狂地修行,十年如一日,可是依然收效甚微。
終于,他決定效仿古籍中記載的生死歷練,生死之間有大恐怖,人在生死之間能發(fā)揮超常的潛力。
江陵離開了家族,瞞著親人,甚至連在軍營中為職的三叔也沒告知。
孤身一人,去了先鋒營,在前線戰(zhàn)場上浴血拼殺。
生死之間他也確實發(fā)揮了潛力,砍下了十幾顆敵方頭顱。
但是一個兵卒在戰(zhàn)場上的力量是如此的渺小,就像在刀尖上跳舞,連保命的手段都沒有,結果不幸戰(zhàn)死沙場。
了解了身體原主人短暫的一生,現(xiàn)世的江陵不禁感嘆:“弱小還是原罪呀,只有擁有強大的實力,才能主宰自己的命運!”
握了握手中的染血斷刀,江陵抬頭望著血色的天空,幾只烏鴉還在天空中盤旋著,不斷地發(fā)出叫聲,貪婪地注視著地面的尸首。
“天地萬物都有自己的生存方式,烏鴉食腐尸,螻蟻亦有揮刀之力呀,強者的世界,我喜歡!”
江陵笑了笑,揚起了手中斷刀。從此之后,我會代你活下去,帶著你我的愿望,這個世界只有一個江陵。
血色戰(zhàn)場,微風吹起,撩起江陵額前的發(fā)絲,露出一張少年的面孔。
這時戰(zhàn)場盡頭突然出現(xiàn)了模糊的人影,看起來有不少人,正朝江陵這邊快速奔來。
戰(zhàn)場上出現(xiàn)未知的一方,頓時讓江陵警惕起來,但此時躲藏已然來不及,于是他暗暗把斷刀藏在背后,以防萬一。
漸漸地人影不斷接近,是一隊士兵,身穿大荒國兵士戰(zhàn)甲,領頭的是一位身披黑甲的百夫長。
見到是自己人,江陵松了一口氣,但是藏在背后的斷刀依然沒有放下。
“哦!這里有個幸運的小子,能活下來可真不容易呀!”黑甲百夫長來到江陵面前停下腳步。
這位百夫長生的虎背熊腰,在黑甲的映襯下更顯得挺拔,江陵瘦弱的身材和他一比,猶如綿羊面對黑熊一般。
百夫長摸了摸下巴濃密的胡須,打量了江陵一番,當看到江陵腰間掛著的十幾只血淋淋的耳朵,眼中不由地閃過一絲贊賞。
這是敵軍的耳朵,說明江陵在戰(zhàn)場殺了十幾個敵人。
“爛命一條,閻王不收,僥幸活下來罷了!”江陵微微一笑,很坦然地說道。
“嘿嘿!運氣在戰(zhàn)場上可是很重要的,我們都是把腦袋拴在褲腰帶殺敵,稍有不慎就見不到明天的太陽了,你小子可真是個幸運兒!”
百夫長咧嘴一笑,稱贊了江陵一句。
這時百夫長想起了自己的任務,他看著江陵,面色變的嚴肅,以軍人的口吻地對江陵說道:“現(xiàn)在戰(zhàn)場兵力不足,士兵你暫時被征調了,隨我去清理尸首!”
“清理尸首!”
“沒錯,目前戰(zhàn)場上尸首太多,時間久了恐生異常,需要盡快處理!”
江陵看了看他身后的士兵們,士兵們都是滿眼同情地看著江陵,這家伙剛撿回一條命,現(xiàn)在還要去干這種臟活累活。
雖然戰(zhàn)場上的尸首多少能留點“遺產(chǎn)”,發(fā)點死人財,但是目前有價值的東西,早就被上頭的親兵們搜刮完畢了,他們這些人真的是來清理尸首的!
“軍令如山,你們也不要發(fā)牢騷,這項任務好歹也是有軍功的,雖然不多,但是總比上戰(zhàn)場要好!”百夫長對眾士兵喝道。
隨即他又轉過頭對江陵說道:“你應該知道殺敵二十可立七級戰(zhàn)功,你還差幾個人頭不足,這次清理完尸首我給你記功,讓你達成目標,如何?”
感覺到百夫長的善意,江陵應道:“多謝兵長,我愿意接下這個任務!”
江陵之所以接下這個任務,一是上級的調令不好拒絕,二來則是想得到這個七級戰(zhàn)功。
大荒國兵士單人有戰(zhàn)功九級。同一大境界下,殺敵五人,為九級;殺敵十人,為八級;滿二十,為七級。
以此類推,據(jù)說還有一人之力殺敵千人的存在,被稱為殺戮兵主,不過至今沒聽說過誰得到這個稱號。
這個戰(zhàn)功制度只針對于底層兵士,對于上面的將軍級別大人物那就是另外的規(guī)定了。
七級戰(zhàn)功對于一般士兵來說,已經(jīng)是不小的功勞了,有的人甚至一輩子都達不到這個榮譽,相比于它的榮譽,江陵更在乎它的獎賞。
“好了,就地解散,每個人到之前劃分的區(qū)域去清理尸首!”百夫長下達了命令。
眾士兵走后,場上就只剩下百夫長和江陵二人。
“你叫什么名字?”百夫長首先開口。
“稟兵長,在下江陵?!?p> “江陵,你很不錯,我看你年紀輕輕就能殺敵十幾人,是塊好苗子,有我當年的風范!哈哈!”百夫長放聲笑道。
“以后在兵營里有什么事,可以報我的名字,我叫牛二虎!”
江陵看的出這位百夫長是一位豪爽的人,言語間透露著對自己的欣賞。他哪里知道江陵能有這個戰(zhàn)績,完全是靠自己的命換來的。
“多謝牛兵長的照顧!不過,古來征戰(zhàn)幾人回,人在戰(zhàn)場上還是要靠自己!”江陵不卑不亢地說道。
“說的不錯,只有靠自己才是強者,其他外物在戰(zhàn)場上都是虛的!”
牛二虎好像很認同這句話,重重地在江陵肩膀上拍了幾下,這讓江陵痛的直咧嘴,這廝好大的力氣。
“小小年紀就明白了這個道理了,很好!來,跟我走!”
牛二虎帶著江陵走在戰(zhàn)場上,穿過無數(shù)的尸首,終于在一具尸體面前停了下來。
這是具高大的男尸,尸體低頭半跪在在戰(zhàn)場上。他身上布滿傷痕,胸口更是有一道碩大的傷口,穿胸而過,像是被什么利刃所傷,一擊斃命。
此人至死,右手仍然牢牢地豎立著一把長槍,看起來頗為壯烈。
牛二虎站在尸體面前,罕見的沉默了下來。
片刻后,牛二虎緩緩開口:“這是杜濤校尉,我的直屬上頭,算是我的半個師傅,曾經(jīng)在戰(zhàn)場上救過我的命!”
“杜濤?”
江陵回憶著腦海中的記憶,好像聽說過這個名字。杜濤在眾多校尉中的名氣最大,實力也最強,他的經(jīng)歷連底層士兵也知道一二。
杜濤本來只是一個小小的兵卒,默默無聞,后來不知有了什么奇遇,一步步變強殺敵走到了今天這個位置。
他的崛起速度之快,引起了上頭將軍們的注意,有些人甚至有意要提拔他。
杜濤從此也成了士兵們的榜樣,不斷奮斗的目標。
這樣一個擁有光明前途的人,居然也死在了戰(zhàn)場上,不難看出這場戰(zhàn)爭的殘酷與血腥。
“憑杜濤氣海境的修為,在戰(zhàn)場上完全是可以保命的,但是他遇到了大雍王朝的三皇子!”
“杜濤是被大雍王朝的三皇子殺死的,一劍,只出了一劍,同一境界下,杜濤居然連對方一劍都擋不??!哈哈!”
牛二虎苦澀地笑著。
“士兵們眼中的榜樣不過如此,大雍三皇子是九州天驕榜的人杰,他殺死我們就像殺死一只螻蟻一般!”
牛二虎紅著眼,他緊握的拳頭不斷充血變紅,最后頹然地地松開了手。
“螻蟻的生命如果受到威脅也會咬人的!”
身邊的江陵突然開口,他的眼睛很平靜,看著悲憤中的牛二虎。
牛二虎一雙虎目圓睜,低吼道:“那如果螻蟻連人都咬不到,該怎么辦?”
“咬不咬到是一回事,愿不愿意咬又是一回事,你如果都不愿意咬,那豈不是連螻蟻都不如!”江陵淡淡地說道。
牛二虎瞪著一雙虎目,盯著江陵,突然仰天大笑起來。
“好一個螻蟻都不如,江陵你心境寬廣,道心堅固,我不如你!”
“你現(xiàn)在修行是什么境界?”
“鑄體三重天!”江陵面色平淡。
“什么?只是鑄體三重天!”
牛二虎有些驚訝,鑄體境有十重天,他原以為江陵最起碼是鑄體境五重天以上。
“你憑這個境界能殺敵十幾人,了不起,按軍規(guī)鑄體低階殺敵戰(zhàn)功翻一倍,你現(xiàn)在完全可以兌換六級戰(zhàn)功了!”
“哦,是嗎?”
牛二虎點頭說道:“沒錯,鑄體低階在戰(zhàn)場生存不易,為了照顧低階士兵才有這個規(guī)定,畢竟戰(zhàn)場上還是以中高階士兵為主!”
“你現(xiàn)在雖然境界不高,但好在年紀不大,心境穩(wěn)重,再加上這次六級戰(zhàn)功的獎賞,你肯定會有很大進步的?!?p> 江陵一陣苦笑,對方哪里知道因為自身身體的緣故,他從五歲開始修行,整整十年,也只是鑄體境三重天而已。
牛二虎又勉勵了江陵一番,才把目光轉向死去的杜濤。
“杜大哥,走好,我會好好安葬你的!你的家人我也會照顧好的!”
牛二虎以師之禮向杜濤磕了幾個頭,然后開始準備搬運杜濤的尸體。
江陵也上前來幫忙,他剛把兩只手搭在尸體的肩膀上。
突然,江陵腦海中翻起了無數(shù)巨浪,一段段記憶片段浮現(xiàn)在他的腦海里,這……這是……
江陵很震驚,因為這居然是杜濤一生的記憶,就這樣不可思議地出現(xiàn)在他的腦海里。
他就像是一個旁觀者,看著杜濤從呱呱落地,慢慢長大,到年少的從軍士兵。
原本平凡的他得到了一件寶物,憑借這個寶物他修行飛快,不斷超越身邊的人,一步步升到校尉,得到將軍們的垂青。
最后他在戰(zhàn)場上奮勇殺敵,被一道金色劍光穿過,他不甘地怒吼,不斷抵抗也無濟于事,最終死于劍下。
哪怕只是一段記憶,江陵也能感受到那道劍光的凌厲與強大,仿佛不可抵擋。
同時江陵還感受到了杜濤的不甘,他得到一件寶物,還沒有研究透徹,還沒有一發(fā)沖天,他還有沒有實現(xiàn)的理想,就這么死了,不甘心呀!
記憶片段隨著杜濤的死亡,戛然而止。
“這是怎么回事,我居然可以查看死人的記憶?”
江陵前世專盜死人的遺物,現(xiàn)在竟然可以“盜取”死人的記憶了。
沒等江陵接著思考,他就感到身體一陣無力,全身上下酸痛,連一根手指也無法動彈,這是極端脫力的表現(xiàn)。
“怎么會這樣,我的身體?”江陵心里喃喃道,身體不由自主地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