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03章 黑話
剛座下，對面的大胡子放下酒杯就問：
“喂，很面生啊?！?p> “生意不生就是熟客，面生又何妨?！?p> “看來你也是道上的行家，有沒有貨？”
“沒有，貨還在家里。”
鄧轅飛滿嘴黑市的行話切口，很快打消了在座的顧慮。
“生意不生就是熟客”是外地黑市流動商人進入本地黑市的切口。
因為你是外地來的，所以本地人都不認識，不知道你是買家還是賣家，買了多久，賣了多久。
通過一句“生意不生就是熟客”這句切口，就能知道你是黑市的老棍子，經(jīng)常往來各地販貨。
大胡子問“有沒有貨”，不是真的問你有沒有貨，而是問你賣的是什么。
剛才的“生意不生就是熟客”，已經(jīng)表明了你是販子的身份，既然是販子，手里肯定有貨，對方問有沒有貨，問的是什么貨。
如果要表示自己是經(jīng)常逛黑市的外地買家，剛才就該說“面生手不生，常來常往路自熟?！?p> 這句話分解后的的意思是：“我雖然是外地來的，看著面生，但我經(jīng)常逛黑市辦貨，各地的黑市去多了，常來常往什么場面沒見過。”
之后鄧轅飛說“沒貨，貨在家里?！?p> 這句話分解后的意思不是我手里沒有貨，貨都在家里。而是我也知道你是販子，不是買家，我的貨不對你的路子。
“貨在家里”翻譯過來就是“此貨不多”的意思，因為貨不多，而且很精貴，你是販子你買不起，所以才會放在安全的地方。
而安全的地方在黑市一般都指由外援接應(yīng)，或者是萬無一失的地方。
黑市對生人并不友好，如果沒有熟人帶路，很難在黑市交易大宗商品和稀有資源，除非你能提供大宗商品和稀缺資源。
之前在紫凰黑市，鄧轅飛吃了幾次虧，之后漸漸摸到門道才算摸清了黑市的規(guī)矩。
即便是是親丈母娘，許韻霜也沒把黑市的規(guī)矩傳給鄧轅飛，依然還是防著親女婿一手。
少時片刻，酒保送來藍桑釀，這是一種燒口但是甘甜潤喉的烈酒，一壺四百五十枚銅幣，價格還是很高的，因為一壺只夠兩小杯，所以平均一小杯的價格很貴。
“這位兄臺看來很懂酒啊?！弊笫诌叞俗趾陌酌媸杳贾心昴凶诱f道，目光已經(jīng)打量了有一會兒。
“酒是用來喝的，懂不懂無所謂?！?p> “懂”在黑市的切口是內(nèi)行老專的意思，“酒”是代表黑市階層身份的一種象征。
黑市商人和普通的商人一樣，在黑市都有自己的圈子和地位，黑市里金錢不完全決定你的地位，人脈和貨源是決定地位的重要衡量指標。
白面男子“懂酒”的言外之意，是鄧轅飛喝得起藍桑釀，不是普通尋常黑市商人。
鄧轅飛回了一句“酒是用來喝的，懂不懂酒無所謂?！?p> 翻譯一下就是：“我喝藍桑釀如喝水，我錢多多怎么樣?！?p> 剛才說了，黑市中錢并不是決定地位的主要衡量指標，但這是對絕大多數(shù)普通黑市商人的標準，如果你有好的門路和大量稀缺貨源，自然不會缺錢，消費得起藍桑酒。
所以鄧轅飛的這句話還有第二層意思，就是我的門路比我喝的酒更貴。
鄧轅飛三言兩語就讓一桌的商人販子明白了一個道理，他的來頭不小。
語言不在于你說多少，怎么說，而在于你的話能讓別人明白你想要傳遞的意思，而不是誰的嗓門大，誰有道理。
黑市更是如此，說話比買賣更重要，如果說錯了行話，等同于走錯了門。
“這位兄臺來的不巧啊，剛剛進城就被封了路子，想過怎么出去嗎？”白面男子問。
“既來之則安之，乃難不成還能斷了我們的財路？”
這段對話是白話，但對方問的很有技巧，試圖試探鄧轅飛進入秋月的時間，和離開的打算。
眼下秋月封城，城主府和治安所都在黑市打聽消息，這個時候誰想出城，都會被盯上，一旦抓到作案人，提供消息的人會得到一大筆賞金。
所以黑市也是競相出賣的地方，販子與販子之間你騙我，我騙你，誰也不知道對方的消息是真是假。
一桌五人都是秋月黑市本地的黑市商人，但都不是本地人，都是四五年前從其他地方來秋月的外鄉(xiāng)人，本地黑市商人這些年都已經(jīng)做大，很少會親自露面接頭。
五人輪番問了很多，但鄧轅飛很少接應(yīng)，保持著沉默寡言面無表情的狀態(tài)，給人以不好打交道的感覺。
酒館陸續(xù)走了一波客人，午夜后酒館樓上下來一個穿著你泥黃色長衫，剔著光頭的酒保。
這個酒保姓丁，全名叫丁漢森，別看此人只是一個酒保，長相也其貌不揚，但他可是秋月黑市里的大人物，很少人有人知道他的存在。
丁漢森不是秋月本地人，是四年前從外鄉(xiāng)來的商人，秋月黑市的做大和他關(guān)系很大，一直是秋月黑市最神秘的莊家。
出了神殞舍利這等天價物品之外，此人手中的貨源無所不有，就是最稀有的靈種，他也能給你弄來。
而且丁漢森還能提供各路準確消息，只要價格合適，他都能給你弄來。
丁漢森是火刀酒館一個普通酒保，與酒館老板是雇傭關(guān)系，但鄧轅飛沒有發(fā)現(xiàn)酒館老板和丁漢森有任何關(guān)聯(lián)。
丁漢森在酒館似乎只是一個負責迎來送往的酒保和盯梢，酒館老板并不知道自己手下藏著這么一個大人物。
“喂，再給我來一壺藍桑釀?！编囖@飛叫住丁漢森道。
“好的客人，藍桑釀馬上就到。”
丁漢森與其他酒保、伙計一樣，鑒貌辨色能說會道，根本想不到會是秋月黑市的地下大莊。
桌上的五人陸續(xù)離開兩位，丁漢森端來藍桑釀送到鄧轅飛面前。
“客人，這是您點的藍桑釀，請慢用?！?p> “謝謝?！?p> 丁漢森轉(zhuǎn)身要走，鄧轅飛將他叫住說：
“酒館的茅廁干凈嗎?！?p> “茅廁不是很干凈，建議客人外出方便。”
與丁漢森接頭的暗語是“酒館的茅廁干凈嗎?！?p> 丁漢森如果拒絕接頭，會說“茅廁不干凈，建議客人外出方便?！?p> 如果丁漢森吃不準你的來頭，則會說“茅廁不是很干凈，建議客人外出方便。”
前者是完全拒絕接頭，后者是不確定是否需要接頭。
之所以以“茅廁干凈與否”接頭，是酒館特殊環(huán)境特有的現(xiàn)象。
酒館的茅廁通常都有嘔吐無和隨地解決，所以肯定是不干凈的。
以此為接頭暗號很少有人發(fā)現(xiàn)玄機。
丁漢森是當?shù)睾谑械拇笄f，因此不會輕易主動街頭，能讓丁漢森親自街頭的人，一是熟人，二是熟人介紹。
三種情況下丁漢森會拒絕接頭，一是一眼認定來著不善，不會接頭。二是沒有準確消息，不會接頭。三是面生不會接頭。
鄧轅飛易容的漢子面生，但鄧轅飛說出了接頭暗語，丁漢吃不準鄧轅飛來意，因此沒有果斷拒絕，在等鄧轅飛表明來意。
如果是熟人介紹，在丁漢森拒絕接頭之后，還會交代暗語的下半段。
“酒館的生意這么好，茅廁也不打掃打掃，還是做生意的地方嗎?！?p> 這個時候丁漢森有兩個選擇，如果再次拒絕接頭，他會這么說：“抱歉客人，今天客多，茅廁打掃了多次，實在是沒辦法?！?p> 如果丁漢森同意接頭，他會這么說：“對不住，您如果急用，我立即給你打掃?！?p> 如果丁漢森同意接頭，就會引你去茅廁。
此時丁漢森在觀察了鄧轅飛后決定接頭，他說。
“對不住，您如果急用，我立即給你打掃，請隨我來?！?p> 離開酒館大廳，二人來到酒館后的茅廁，茅廁的盡頭還有一個小門，穿過這個小門是一條只夠一人勉強通過的小巷。
“你是誰介紹來的，為什么從來沒見過?！?p> “是虞城的老趙介紹的門路。”
“老趙現(xiàn)在好嗎？”
“老趙現(xiàn)在好嗎?！边@句話不是真問老趙好不好，而是最后試探的暗語，是用來防止有人得到接頭暗語，用來詐丁漢森設(shè)的保險。
如果不明白這個暗語，就會引起丁漢森的警惕，所以鄧轅飛應(yīng)該這么說。
“老趙死了多年，也好不到哪里去。”
絕對沒人想到，介紹關(guān)系的老趙會是個死人，如果順著剛才丁漢森的話往下說，肯定是完了。
對上了全部暗語，丁漢森終于放下了警惕。
“找我什么事?！?p> “我手上有一件燙手的東西，不知道丁老板接不接。”
“什么東西？”
“秋月學(xué)院的一本秘典?！?p> “什么啊，秋月學(xué)院的秘典！”丁漢森表情驚訝，眼珠順時針迅速轉(zhuǎn)了兩圈，臉上的神色凝重了起來，他說：“秋月的那把火，就是你放的?！?p> “丁老板的消息果然靈通，不過這把火與在下沒關(guān)系，在下不過是漁翁得利，順手撿了一本?！?p> “撿的！你是鬼手。”
“撿的”翻譯一下就是偷的，“鬼手”翻譯過來就是小偷扒手，但千萬不能說扒手。
做生意嘛，得本著平等尊重的原則才能和氣生財，說扒手顯然就是不尊重別人的勞動成果和行業(yè)地位，所以得叫鬼手。
小偷扒手不是江洋大盜，性質(zhì)雖然相同，但本質(zhì)上還是有很多區(qū)別的。
如果是江洋大盜，黑市上一般都叫“浪中天”。
因為江洋大盜和小偷小摸不一樣，小偷小摸都以城市為據(jù)點生存作案，而江洋大盜作案之后會立即轉(zhuǎn)移，前往別的地方銷聲匿跡，或者繼續(xù)作案。
由于天涯海角到處走，飄忽不定，所以就叫浪中天，意思天涯海角流浪中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