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年林區(qū)的房子基本上都是一排排一模一樣格局,不管人多人少,基本上都是二室一廚,廚房在中間,兩邊各一個房間。
東北林區(qū)人不多,地方足夠大,所以我們不興蓋樓房,全都是一抹的紅磚大瓦平房。而且為了冬天取暖,全都搭上大伙炕,到了冬天,無論到誰家,主人家第一句話都是:趕快脫鞋上炕!
這句問候就相當(dāng)于北京人一見面就問:您吃了嗎?語氣中帶著濃濃的熱情勁,聽起來就熱乎乎的。
我們家有兩個火炕,一個在大屋,幾十米大的炕上,我和妹妹再加上表姐一起住;而另一個則在原定的客廳里,靠窗的位置窄窄的一條,胖一點的人,躺上去都有掉下來的危險,但爸爸媽媽當(dāng)年卻在這個小炕上住了三四年。
冬暖夏涼的火炕人人都愛,但我卻獨不喜歡。房間就一個,每天放學(xué)回家,都是在炕上放一張桌子,我、妹妹和表姐各坐一邊寫作業(yè)。
開始時還好,大家都謹守著自己的地方,誰也不碰誰,但沒多一會,大馬哈的妹妹就把書本鋪的滿桌子都是,甚至有的還擋在我和表姐的書本上,和聲細語的說她幾次,但屢教不改。
每到這時,表姐都會悄悄的把書本推回到妹妹的一邊,而我就會拿起書,狠狠的砸在她的書包上,大聲喊道:看好你的書,不然都給你扔了。
妹妹則一聽我大喊,馬上小貓般的,趕快把書都整理好,嘴里卻還嘀咕:嚇唬誰啊?
聽后,我就會拎起她的書包,作勢要扔出去。這時表姐馬上就會來拉架,然后苦口婆心的勸我別生氣,而后又安撫小妹,長點記性。
這樣的大戰(zhàn)幾乎每天上演,因為每次妹妹都故意違規(guī)。相對于表姐的好脾氣,小妹背地里說我就是個大老虎,偷偷的和媽媽告狀,哭天抹淚說我欺負她,之后媽媽當(dāng)然會來教育我,用詞無怪乎:你是姐姐,得讓著妹妹。
聽到這話,我頓時炸了廟了,憑什么姐姐就得讓著妹妹呢?而媽媽永遠給不了我答案,因為她也有個妹妹,姥姥從小就是就是教育她的。
那時的我總會憤憤的想,如果沒有妹妹該多好!
多年后看到那部《快把我哥帶走的電影》,讓我仿佛聽到了自己當(dāng)年的心聲:蒼天啊,大地啊,快把我妹妹帶走吧!
在這個大火炕上,我們姐妹三個一起住了一年多,不吵架的時候屈指可數(shù),而吵架的理由也前千奇百怪。
白天,我們?yōu)榱藢W(xué)習(xí)爭地方吵架。晚上,我們?yōu)榱苏l住在炕頭,誰睡在中間,誰的被子壓倒誰了爭吵。
爭吵的主角永遠是我和妹妹兩個人,表姐要么在一邊靜靜的看著,要么主動把自己的被子搬來搬去,給我們讓地方。
最最奇葩的是,為了誰坐在炕沿邊上看電視,我們也吵過。
那時候家里剛剛買了電視機,放在地上的縫紉機上,正對著的炕沿邊是看電視的絕佳位置。每天晚上動畫片開始前的20分鐘,我們兩個就開戰(zhàn)了,任誰都拉不開。
媽媽為了公平,讓我們輪流坐。但妹妹不干,她說自己矮,在別的地方看不到,死活不同意。于是,啥也抵擋不了我們倆的搶位大戰(zhàn),而妹妹的殺手锏就是沒完沒了的哭天搶地。
最終,我大部分時間會在她哼哼呀呀令人頭疼的哭聲中,主動放棄。而這個調(diào)皮鬼,前腳還哭得要命要命的,一屁股坐到正位上,立馬破涕為笑,那演技絕對能當(dāng)影后。
我們的大火炕也是親朋好友把酒言歡的重要場地。
圍坐在炕頭一起吃鐵鍋燉大鵝,涮銅火鍋,熱氣騰騰的,到處彌漫著煙火氣。
表哥表弟,堂兄堂妹小時候都在這里和我們同眠過,七大姑八大姨來我們家,必定也是要在這鋪大炕上秉燭夜聊。
甚至學(xué)校的老師們,每到爸媽出差時,也會來我們的大炕上關(guān)照我們。
大火炕是我們姐妹的天下,而小火炕則是爸爸媽媽的專屬地。
那里窄窄的,我和妹妹曾在上邊偶爾趟過幾次,最終得出的結(jié)論就是三個字:不舒服!
可是爸爸卻對這個小火炕情有獨鐘,晚上我們看電視的時候,他會自己跑到那個窄炕上讀書看報,有幾次還自己擺起了棋譜,而媽媽總會在把我們安頓好了之后,笑瞇瞇的走向小火炕。
鑒于我和妹妹對小火炕難得的一致評價,于是我們就經(jīng)常邀請媽媽和我們一起睡。
每到這時,爸爸就會說:你們都多大了,還找你媽,丟人不!聽到這話,我倆便會迅速銷聲匿跡,從此,斷了找媽媽的念想。
偶有一次夢里驚醒,光著腳就要跑過去找媽媽。冬日的月光正亮,看到里邊小火炕上,爸爸摟著媽媽,媽媽依偎在爸爸身邊,那景象,讓我不忍去打擾,獨自回到炕上,繼續(xù)做美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