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yàn)橹焓峡偸恰澳樕猿痢?,或者“臉色微喜”?p> 若是不仔細(xì)觀察她臉色變化,是看不出來她心緒如何的。
潘氏就曾打趣地問過朱氏,是不是同六弟在房里時(shí),也是這么悶?
朱氏一下羞紅了臉,低下頭不說話。
這是眾人唯一一次,見到朱氏臉色大變,直紅燒到耳根。
可這話除了潘氏,旁人是不會(huì)說的。
而潘氏,也只打趣過這一次。
哪有人總是用“夫妻房中之事”來打趣呢?
這豈不是有傷風(fēng)化?很是不得體?況且又是高門侯府。
所以朱氏只此一次神情大變。
這次之后,她仍如以前般神色沉定,并沒有因妯娌們之間這一次的笑鬧,而改變什么。
而潘氏也沒再打趣過朱氏什么了。
平日大家聚在老太太屋里說笑,朱氏并不湊趣,也極少說話。
她規(guī)規(guī)矩矩地行禮,規(guī)規(guī)矩矩地晨昏定省。
夾在問安的妯娌們之間,她只是一個(gè)湊數(shù)的存在。
可她的沉定,總讓人不得不正視她,不敢小瞧她一分一毫。
從朱氏的沉定中,所有人都隱隱覺得,朱氏不是一個(gè)簡單的人物。
葛氏也曾冷嘲地笑過朱氏,說“這朱家的女兒,果真是不一般?!?p> 朱氏聽了也只是聽了,似是沒聽出這話里的嘲諷意思,并無任何反應(yīng)。
倒是呂氏聽了葛氏的話,覺得氣氛不對,就急忙笑著打圓場,解釋說六弟妹天生就是這性子,怎么扯上家世了?
葛氏冷笑著不說話,摸著她自己滾圓的肚子,一臉氣不順。
葛氏看著朱氏,臉上莫名透出一股神氣,好像她多了不得似的,比在座的妯娌,都高出半截身子一般。
葛氏何以如此趾高氣昂?
大概是因?yàn)樗苌B(yǎng)?懷了一胎又一胎?
朱氏并不理會(huì)葛氏,任葛氏言語帶刺、神情陰酸地對自己冷笑。
葛氏每每話語帶刺,說朱氏這個(gè)不對、那個(gè)不好,可最后吃虧的總是她自己。
葛氏說朱氏“不一般”那次,就是跌了個(gè)大跟頭,平白被眾人笑了一場。
那次葛氏說完后,朱氏不理會(huì)。
葛氏心里得意,一直得意到老太太乏了,擺手讓六個(gè)兒媳婦各自回院。
朱氏忽地站起身來,對老太太說,二嫂夸她辦事不一般,所以她不敢辜負(fù)二嫂的信任,便主動(dòng)請一份差事,望老太太能允準(zhǔn)。
老太太詫異,問朱氏想做什么?
想朱氏年輕,又是剛嫁進(jìn)來,怕朱氏料理不好。
朱氏徐徐地說:“采買衣料?!?p> 老太太猶豫:“這......府里人多,你嫂嫂們喜好的顏色樣式也是各異,你......”
老太太看著年輕的朱氏,略一猶豫,一時(shí)不敢應(yīng)允。
可這是朱氏頭一次開口,又不好駁了面子。
朱氏便補(bǔ)充到:“母親,兒媳年輕,許多事情不明白,就去煩擾大嫂,有大嫂指點(diǎn),想是也不會(huì)出大差錯(cuò)?!?p> 呂氏急忙笑了,對朱氏擺手,直說“不煩擾,不煩擾”,又對朱氏說:“妯娌之間,不用這么客氣?!?p> 老太太便也笑了,只是還有些猶豫,有些不放心地說:“一向是老二媳婦選衣裳料子,這各人喜好......還有府里丫頭,一年四季也要置辦衣裳,這各院一等丫頭、二等丫頭的人數(shù),縱是你知道,也還是有的拿不準(zhǔn)?!?p> 老太太慮的倒是實(shí)情。
各院丫頭等級不一,主子們
各院里原侯府的二等丫頭,自是不如跟著奶奶陪嫁過來的二等丫頭,在奶奶面前得臉。
新舊丫頭雖有名冊,入府時(shí)間,擢升等級。
可在各位奶奶眼前,多不按這些賞東西。
不過是誰是心腹,誰空有個(gè)近身丫頭的頭銜。
而葛氏采買衣料這事,一向做的妥當(dāng),讓上上下下都覺得滿意,所謂眾口難調(diào),這也算是本事了。
朱氏聽完老太太這話,立刻道:“如今二嫂懷有身孕,不宜操勞,兒媳便暫且替二嫂分擔(dān),等明年這時(shí)候二嫂再親自操勞。”
未等眾人說話,朱氏又接著說:“比起衣裳,兒媳想還是二嫂養(yǎng)胎為要。這衣裳畢竟是小事,左右也是咱們自己穿。衣裳料子絕不會(huì)錯(cuò),就是在顏色上,若是兒媳采辦的,真不合母親和各位嫂嫂的心意,就請母親和各位嫂嫂擔(dān)待一二,就將穿一季。”
朱氏說著屈膝行禮,一番話周道細(xì)致。
處處為侯府著想,又殷勤小意,一句話不拿大,無一句不讓人舒心。
這一番話又表明了她的心思,絕不插手管家之事,只這一次采買衣裳料子而已。
再者說,要是真有什么差錯(cuò),各院的奶奶們都能將就,丫頭們還能說什么?
況且也未必會(huì)出差錯(cuò)。
老太太聽得高興,便允了朱氏的請求,又夸朱氏周到細(xì)致。
說朱氏年紀(jì)雖輕,倒是慮事周全,能想到為嫂子分擔(dān),真是難得。
老太太一高興,又賞了朱氏一個(gè)翡翠鐲子。
花嬤嬤笑吟吟地捧了一個(gè)盒子出來,打開來放到朱氏面前。
潘氏一見這個(gè)鐲子,“啊呀”一聲驚嘆,說老太太怎么這么多好東西?
這翡翠水色上乘,端的是好東西。
青綠之間瑩瑩白色,剔透之中微帶濁色。
觸手生涼,溫潤華光。
朱氏起身謝老太太賞賜,合上盒子,將玉鐲遞給了身后的越箏。
葛氏氣得牙齒打架,想起身將這個(gè)差事討回來,又無話可說。
她氣得眼紅,恨得牙癢,終是忍不住,站起來說了兩句。
“母親,我如今月份還小呢。六弟妹才嫁進(jìn)來不久,不熟悉這些事務(wù),不若還是我來辦吧。要不旁人該說兒媳仗著懷孕,倒驕縱起來?!?p> 老太太立時(shí)正了神色,環(huán)顧眾位兒媳婦一遍,肅聲說:“誰敢亂嚼舌頭?這婦人有孕,理應(yīng)嬌一些,生孩子可是鬼門關(guān)走一遭!”
老太太說著,便擺手讓葛氏坐下,叮囑葛氏別動(dòng)了胎氣,更犯不著為了這些小事勞心。
葛氏只好坐下,氣得手握著茶盞,竟然抖了起來。
每年采辦衣裳料子,葛氏都能撈上一筆。
還能趁機(jī)用官中的錢賞賜下人,收買人心,打得一手好算盤。
今年竟然被朱氏橫插了一腳,真是氣得五臟生煙。
朱氏面上仍是淡淡,只微抬頭看了葛氏一眼,越發(fā)云淡風(fēng)輕,端起茶盞來輕啜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