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話說有錢能使鬼推磨,在紀尋不計成本的趕工下,船廠終于在年前竣工,紀家商行和紀家船廠的招牌同時掛了出去。而之所以只掛招牌不開業(yè),實在是因為此刻的紀尋基本上還是個光桿司令,手下能堪大用之人一個也無。所以,紀尋在竣工之后干的第一件事情便招貼榜文,廣聘賢才。
廣聘只是范圍廣,卻不是聘的人廣,紀尋只顧兩個人,一個大掌柜,一個大工匠,為了找到這兩個合適的人,紀尋不惜出了一年五千兩銀子的高薪。
在這五千兩銀子的誘惑下,前來應聘者絡繹不絕。年前的這段日子里,紀尋見到了各色各樣的人,這些人中不乏有些事有真本事的,但卻沒有一個是合紀尋心意的,所以紀尋拒絕了每一個,耐著性子繼續(xù)等,他曾對尚七說:“找不到合我心意的人,我寧愿無限期拖延開業(yè)?!?p> 這一天,一個流浪漢跌跌撞撞的闖進了紀尋的視野,其開口就說:“五千兩不行,我要一萬兩?!?p> 紀尋本來是極為煩躁,聽了這話卻是笑了,饒有興趣的問:“一萬兩也行,不過你憑什么呢?就憑你這空口白牙?”
聽紀尋這般戲弄,流浪漢倒也光棍,反而揶揄紀尋道:“狗眼看人低,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闭f完,轉(zhuǎn)身就往外走,嘴里還在低估些什么,紀尋耳朵尖,聽到了幾句,發(fā)現(xiàn)他在罵自己,且是用法語罵的。
紀尋當即叫住他:“你會法語。”
流浪漢轉(zhuǎn)身,也是有些驚訝的看向紀尋:“你也會說法語?”
紀尋:“我不會說,但我聽得懂,特別是罵人的話?!?p> 流浪漢沒有絲毫的慚愧之意,卻說:“嗯,還算你有點見識?!?p> 紀尋心想,老子的見識多了,是以說:“會說法語有什么了不起,我還會說英語呢?”而后當即用英語罵了流浪漢一句。
不成想流浪漢的英語比他還流利,立刻就罵了回來,并說了一段紀尋沒有聽得太明白的話,所幸流浪漢知道翻譯:“我還會阿拉伯語,德語,倭語,高麗語,葡萄牙語,蒙古語,你會嗎?”
紀尋當即敗下陣來,暗道此人倒是個奇才,是以打算把他留下,可他不想服軟,于是說:“會說這么多種話有什么用,不過,我這里確實需要個翻譯,你就留下吧,一萬兩銀子是別想了,一千兩,包吃住?!?p> 未成想這流浪漢像是看傻子似的看著紀尋,說:“你在做夢,要么給我一萬兩,要么我走,還一千兩,你打發(fā)叫花子呢?!?p> 紀尋確實有心將這人留下,卻也不能任由其漫天要價,于是說:“你要知道,會說多國語言不見得就會做生意。我要的大掌柜,是要能掌控全盤的?!?p> 流浪漢頗有些大言不慚的說:“我就是能掌控全盤的人,你讓我做大掌柜,我做給你看。”
紀尋說:“那好吧,你可是試試說服我?!?p> 聞言,流浪漢似乎有些猶豫,可還是正了正神色,說出了一番話:“我大明物產(chǎn)豐富,當為舉世之最,然卻缺銀,而今天下頹廢之勢已現(xiàn),錢荒之危亦不遠也,而錢荒之危更甚兵亂,你以為然否。”
紀尋本還有些輕視,卻在聽了這幾句話后立刻端正了顏色,頗為正經(jīng)的回答:“依我看,此時錢荒之危已然非常嚴重,我泱泱華夏本來白銀產(chǎn)量便少,如今兵禍日甚,人人自危,皆想藏銀以備后患,以致市面流通之銀日益縮少,再因官員貪墨,我國之白銀過半進入貪官之手,以致國庫無銀,更無力疏通市場。長此以往,天下必然大亂?!痹賳枺骸澳汶y道有解決之策?”
紀尋的一席話深入檢出,立刻得到了流浪漢的尊重,其言語不再傲然:“解決之策有三,缺一不可。一者,天下生平再無霍亂。二者整肅貪官使政治晴明。三者劫富濟貧,殺雞取暖,以外國之銀緩我國之緊,為天下生平留夠時間。我輩無力于前兩點,卻可在第三點上出把力?!?p> 此人的思路之清晰實乃紀尋前所未見,他已經(jīng)對這個流浪漢產(chǎn)生了敬佩的情緒,不過他還是問出了最根本的一點:“何以劫富濟貧,殺雞取暖?”
流浪漢的回答簡短而有力,與紀尋不謀而合:“揚帆遠洋,以我華夏之物博換取他國之白銀。某不才,十余年間歷經(jīng)諸國,對各國的白銀產(chǎn)量都有了解,對各地的風土人情所需物產(chǎn)亦有掌握,故請大掌柜一職,薪俸多寡不足為道,只愿有地方能夠一展拳腳,為國為民略盡綿薄之力?!?p> 不得不說,此人的抱負有些遠大,與紀尋現(xiàn)階段的發(fā)展計劃并不相符,但,紀尋卻被他打動了,所以,縱使他知道此人現(xiàn)如今不過是在紙上談兵且沒有任何經(jīng)商的經(jīng)驗,他還是當即拍板,讓此人成為了紀家商行的第一任大掌柜。
接下來,紀尋讓人帶這流浪漢洗了個澡,修剪了須發(fā),換了身得體的衣服,他煥然一新的再次出現(xiàn)在紀尋眼前時,紀尋眼前一亮,暗嘆,好一個美男子。
再見面時,流浪漢已然變的彬彬有禮,舉止有度,紀尋隱隱然間在他的身上竟看到了西方貴族的風范。其抱拳行禮:“屬下孫慶陽,見過東家。今后必肝腦涂地,以東家馬首是瞻?!?p> 一個好看的人總是能很容易的獲得好感的,紀尋雖不算是外貌協(xié)會,但也不能免俗,是以當即將之前的不快拋諸腦后,趕忙扶起他并說:“路漫漫其修遠,望你我能夠攜手并進。”
孫慶陽三十歲左右,紀尋自此便稱其孫兄,而孫慶陽卻自始至終稱呼紀尋東家,不管紀尋怎么糾正都無濟于事,久而久之便也作罷。
而后,雙方坐定,就商行發(fā)展的具體事宜進行商談,在這商談過程中,孫慶陽不斷的刷新了紀尋對他的認知,紀尋對其真實能力的擔心也在這交談中急速的消失。
撿到寶了,這是兩人商談過程中紀尋心中最真實的想法,這孫慶陽的見聞囊天納地不說,更難得的是其思路清晰,邏輯謹慎,見微而知著,舉一能反三,如此人物,不是寶又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