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亟需解決的“美國問題”

　　話說高思和美杉小姐在海邊待累了，兩人商量著去市區(qū)填補一下胃口。剛要動身，高思接到了高遠的信息：艾敏怡找你。

　　不用問，高遠發(fā)給高思的短信說艾敏怡找他，意思就是找袁子維。

　　看著高遠發(fā)來的短信，高思有些窘迫，或者說有些惶恐。

　　自從上次在袁家險些被艾敏怡脅迫到臥室里“拿下”、高思一聽到“艾敏怡”三個字就心驚肉跳。面對最好的朋友的女友，他徹底領(lǐng)略到什么是“進退兩難”：上也不是，不上也不是。上，良心過不去；不上，這事早晚要穿幫。

　　況且，隔壁屋里就是袁子芊，你讓高思如何下得去手？

　　此后又有一次，高思——也就是袁子維的窺甲——不得不與艾敏怡在一起。

　　那次，高思學(xué)乖了，他選的地方是市政大廈附近的一間咖啡館。當(dāng)然，不是在大堂里，否則他以“袁子維”的面貌出現(xiàn)，遇到熟人的話，穿幫倒是次要的，弄不好會嚇出人命。

　　在咖啡館里和艾敏怡會面，高思戴著口罩和墨鏡提前到場，預(yù)定一間偏僻的單間，在里面等著艾敏怡。女孩到來后，高思憑著從前對袁子維和艾敏怡兩人之間感情經(jīng)歷的點滴記憶，陪著“女友”斷斷續(xù)續(xù)地聊著，或者干脆將話題引到其他方面、比如美國，免得言多必失。在那里，艾敏怡相對“安穩(wěn)”一些，雖然她盯著高思的眼睛流露著狂熱的欲求，但終究是公共場合，即使是單間，放肆的靈魂也必須約束起來。

　　不過，隨著時間漸晚，窗外透進的闌珊的霓虹將艾敏怡的情欲撩撥得愈加熾烈。女孩終于情難自控地擁到“袁子維”的懷里，一只纖纖玉手挪向男友的下面……

　　“怎么了？怎么會這樣？”艾敏怡的手仿佛觸電一樣，又收了回來。

　　我們知道，作為生物人的高思，上半身還算正常，但從靠近腰部的脊椎往下，在他而言，就是別人的東西，當(dāng)然也包括艾敏怡的手剛剛碰觸的地方，那里也是高思無法自主的。

　　只不過，借助王道公司專門研發(fā)的神經(jīng)傳感設(shè)備，高思可以模擬腰部以下、包括腿和腳的動作。否則，他的窺甲只能足不出戶了。但“那個地方”是另一回事，依舊不聽使喚。概因當(dāng)初高思就沒讓王道在那里“做手腳”。一則是即使男人也有的羞恥心；二來嘛，他對袁子芊病情的發(fā)展持悲觀態(tài)度。

　　假如，而且從當(dāng)時來看，袁子芊可能將永遠那樣。高思“那里”就算威風(fēng)八面，又有何用？

　　但高思沒料到艾敏怡這一層，也沒料到今天她來這一手。好在男孩腦瓜足夠靈光。他懷著愧疚的心對艾敏怡說，此前前往馬爾斯島的途中，遭遇風(fēng)暴，自己被風(fēng)浪卷得飛起，重重地砸在護欄上。護欄的一個凸起不偏不倚地撞在自己的下面，從那以后，就難振雄風(fēng)。

　　“怎么會這樣？”艾敏怡驚詫又痛心地低聲道，“我說你怎么一直躲著我呢！”

　　“我……算是吧；而且，我也確實很忙。抱歉，真的很抱歉！嗯，這個毛病大夫說可以醫(yī)治。按如今的醫(yī)學(xué)水平，這算不上什么問題。只是我現(xiàn)在沒時間……”高思說。他不想看見艾敏怡悲痛欲絕的樣子，只能這樣欺騙她。

　　艾敏怡的表情很是沮喪、憂傷。待女孩的情緒終于平復(fù)后，她說要盡早回美國去、咨詢那邊的醫(yī)生，看看有沒有什么特效藥，實在不行，就手術(shù)治療。隨后，艾小姐跟“袁子維”聊起了曾經(jīng)和袁道安說過的、橄欖球場需要擴大投資的事?！拔腋勥^了，就是前兩天晚上。不過，老人家好像不很同意?！闭f著，艾小姐撅起了小嘴。

　　橄欖球場，這件事高思聽說過。但對商業(yè)一竅不通的他只是了解個大概，具體如何運作的、甚至項目在哪個州哪個市，他都一無所知。高思搔著頭皮、吭唧了半天，最后對“女友”說，他負責(zé)“搞定”父親。這句話換來的是艾小姐一個香噴噴的熱吻。高思總算再次躲過“一劫”。

　　這個艾敏怡，真是個問題，一個大問題，一個“美國問題”。

　　現(xiàn)在，艾敏怡又找他這個“袁子維”，高思的心陡地懸了起來。對高家二公子而言，應(yīng)付一個幾乎是陌生的女孩子、而且要確保不露任何馬腳地天衣無縫，比獨自開發(fā)一套潘多拉語言還難上幾百倍。

　　干脆，以我自己的身份過去，告訴艾敏怡袁子維去公司有事，一時半會兒甚至一兩天之內(nèi)不能陪她，這樣，也能讓他這個替身輕松片刻。高思心里說。自從艾敏怡來了之后，高思腦子里的那根弦一直繃得緊緊的，他怕哪天真繃斷了，也許只是一句話甚至一個詞的失誤，就前功盡棄了。

　　這樣想著，高思將電話放進口袋，對高美杉說先送她回家、然后去研究所有點兒事。

　　“什么事？”高美杉的口吻傳遞出女孩特有的警惕和疑心。

　　“唔……程序的事，我跟你說過。”高思皺了下眉頭。

　　“什么程序？說具體點兒?！备呙郎即绮讲蛔尅?p>　　“說了你也不懂?！?p>　　“你不說我更不懂。算了，我問我哥……”邊說，高美杉邊作勢掏手機。

　　高思一時想不出用什么理由敷衍過去，情急之下，將實情告訴了高美杉。

　　“好??！你居然和袁子維的妞兒搭上線了！你可真夠哥們！那個袁子芊呢？你腳踩幾只船啊？”高美杉的醋意指數(shù)一下子爆表，忍不住叫了起來。

　　高思對妹妹說，因為袁子維過世了，自己作為他最好的朋友，有義務(wù)過去安慰一下：“人家過兩天就回國，我過去只是以朋友的身份陪人家聊聊天，總不能讓一個女孩子自己在酒店里呆著吧。她在這邊無親無故的，子維也沒了，你不覺得可憐？”高思道。

　　“那我跟你一塊兒去！”高美杉說。

　　“你又不認識人家，干嘛去??？再說了，她本來情緒就很低，看見咱倆這出雙入對的，還不崩潰了？”剛說完最后這句，高思就暗想：完了！

　　果然，一直等機會找高思的“茬兒”的高美杉終于抓住了哥哥的把柄，得意地回擊道：“‘出雙入對’？這可是你說的！怎么個‘出雙入對’？我可不是光說不練的?！备呙郎颊f著，突然動情地上前一步、擁住高思、把腦袋緊緊埋在對方懷里，像是母親在安撫自己的兒子，又像女兒在父親的懷抱里撒嬌。高思渾身上下頓時爬滿了螞蟻、甭提多不自在。

　　最終，高思說服妹妹、讓她先回家，以后找機會好好報答她。高美杉說她把這句話記在賬上了，三天之內(nèi)，高思必須履行“報答”的諾言。高思連聲應(yīng)承著。他駕車將高美杉送到家門口，然后馬不停蹄地去往艾敏怡如今暫住的袁家。上次，那些激進的市民在凱旋門飯店樓下暴動之后，袁道安就想著是不是應(yīng)該把艾敏怡接到自己家。在反復(fù)叮囑衛(wèi)姐和小黎等傭人之后，艾小姐在昨天傍晚正式住進了袁家。

　　高思開著車，路過那間“思君花店”。他看到曼姨正在門口清理著腳邊的枝葉，于是停下車，走到曼姨跟前、打了聲招呼，說要買一束代表友情的鮮花。

　　他想買一束花送給艾敏怡，作為對方來中國后與他“第一次”會面的禮物。

　　“友情？”曼姨重復(fù)著高思的話，笑容可掬地看著高思，然后折進屋里。高思出于好奇，也跟著曼姨進入花店里面。這還是他第一次進到花店內(nèi)部。此前，高思和曼姨的接觸，都是在店門口或者外面的馬路上。

　　曼姨的花店，既是經(jīng)營場所，也是平日生活的地方。整間花店面積不過百十來平米，店面占去一多半，除了柜臺和臨時休息的座椅，地上擺滿了各種各樣五顏六色、嬌艷欲滴的鮮花。大多數(shù)鮮花高思都叫不上名字。店鋪用一個屏風(fēng)隔成兩部分，后面就是曼姨日常休息的地方，也即曼姨的“家”。

　　曼姨在柜臺旁邊為高思挑選著鮮花，高思一邊打量著曼姨的住地、一邊來來回回地看著，并把腦袋伸向屏風(fēng)后面的生活區(qū)。里面的陳設(shè)很簡單，一張單人床，一只衣柜，一只單人沙發(fā)，還有一個小櫥柜和一些雜物。雖然簡單，但看上去很溫馨，而且特別地干凈雅致，特別地知性。

　　一個獨身的女人，能把生活拾掇得如此有情有調(diào)，說明她對未來的日子始終充滿著期待。

　　那些雜物的旁邊、靠著單人床的位置，有一扇小門，應(yīng)該是通往花店后面的草坪的。

　　怎么還有個后門？高思心里說：也許是進行什么比較私密的活動之用的。畢竟每個人都有隱私。不過，小門旁邊的地板上還有一個蓋板，那意思很明顯，從后面的草坪通過小門進入花店，然后打開蓋板，去到地下的某個空間。

　　下邊有什么？

　　不容高思多想，曼姨已經(jīng)將一束金黃色的鳶尾花遞到了大男孩面前：“鳶尾花，最適合友情的?，F(xiàn)金還是刷卡？”見高思盯著地上的蓋板，曼姨突然換了副臉色，問話里透著少有的嚴厲和陌生。

　　這還是高思第一次看到平日里和藹可親、像母親又像姐姐一樣的曼姨的另一面，他有些驚慌失措了。

　　“現(xiàn)……金。”高思好容易吐出兩個字，又不自覺地朝蓋板那邊瞟了一眼。

　　“我下面有個地下室，用來儲存保鮮的。因為有些品種不適合見陽光，喜歡陰冷?！甭桃苍S覺得剛才嚇著了高思，心里有些不忍，如此強作笑顏地說著，既回答了對方的疑問，也緩和了男孩的緊張。

　　高思忙不迭地點頭：哦哦。付了錢后，他接過鳶尾花、匆匆離開了花店、駛向袁子維的家。店門口的曼姨看著高思的背影，一絲淡淡的憂傷爬上她的面龐：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