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巡撫身穿朝服從暖閣東門進來,坐上大堂,驚堂木一拍,喊道:“升堂!”
“威——武——”三班衙役手持粗大的水火棍敲在地板上,發(fā)出陣陣有節(jié)奏的聲音,鏗鏘有力。
“堂下女子,報上名來!”
該女子便是顧、夏二人抓回來的罪犯,身穿一件白色囚服,頭發(fā)如雪披散下來,容顏精致,手腳都被鐐銬鎖著,優(yōu)雅地坐在地上,癡癡地笑著。
“喚我九兒便可?!迸永蠈嵉鼗卮鸪鰜恚路鸩皇窃趩柊敢粯?。
“趙家四十二口人、劉家老爺、劉家大少爺、李家小女兒皆為你所殺?”魏巡撫不可置信地問著九兒,這么一個弱女子,怎么可能。
“是啊。”九兒依舊笑笑,雙手還玩兒著腳上的鐐銬,“你們中原人以為這些東西就能困住我?”
魏巡撫及大堂眾人都沒想到她這么干脆就承認了。
“你一個女子,怎么一日之內把他們全殺害的?”魏巡撫問出了在場所有人的心聲。
“小家伙,出來吧?!本艃和约簯牙飭玖艘宦?,一只火紅的生物便爬了出來,八只腳,一對大鉗子,無數只眼睛,狀似蟹靈,卻比蟹靈大上許多。
“這是蟹妖!”夏小橋看到它興奮道,沒想到還能見到西域圣毒,“大家小心,它劇毒無比,被咬傷就會七竅流血,即刻斃命。”
“放心,小家伙沒有我的命令,是不會咬人的,它可乖呢?!本艃好袷窃诎矒嵋粯?。
“這、這就是殺害趙家、劉家、李家的毒物?”魏巡撫也有一絲害怕,這女子奇奇怪怪的,感覺這里的人都困不住她。
“是啊,厲害吧?!本艃郝唤浶牡?。
“可趙家四十多口人,你是怎么在流放途中,把他們搬運回府的?”夏小橋問出了心中的困惑。
“他們自己回來的啊?!本艃喝〕鲅g的短塤,吹出了一曲奇怪的聲響。隨著奏樂聲,停尸房的尸體慢慢從棺材里爬了出來,像個大蠕蟲一樣往衙門大堂蠕動而來。
“鬼啊——”
外面百姓倉皇跑走,衙役們連連后退。
塤聲停止,九兒笑了起來,指了指自己的蟹妖:“被這小家伙咬過的人,只要聽到召魂曲,就會自己往小家伙所在地爬去。西域秘術,你們中原人當然不知道。做不到的事情就去拜神,不知道的事物就當做是鬼,可笑至極?!?p> “你跟他們有何冤仇,為何殺害他們?說!”魏巡撫又拍了一下驚堂木。
“冤仇?哈哈哈!”九兒站了起來,大笑道,“三年前我來到中原尋親,聽到我姐姐已死的消息,心灰意冷之際來到忻州,趙家收留我,我以為他們都是好心,沒想到在飯菜里下烈性春藥,趙家、劉家、李家的禽獸,他們死有余辜!”
聽到真相,眾人沉默不語。
“既然有冤,為何不報官?”魏巡撫首先開口。
“你們中原官府什么樣,你們自己不知道嗎?我要是報了官,恐怕三年前已經沒了吧?!本艃阂痪湓挿路鸫林辛送袋c,使得堂上無人敢問話,“三年了,我終于為自己報了仇,可我姐姐的仇,我對不起我姐姐。”
“你到底從何而來,你姐姐又是誰?”顧懷兮壓制住心中別樣的感覺,問道。
“西域舞女傾國傾城,我姐姐當年一曲《回雪舞》引得你們京城多少男兒為之傾倒,你們皇帝納她為妃,可她不愿意,朱翊鈞就強迫她,沒過多久,朱翊鈞聽信什么巫師鬼話,說我姐姐是禍國殃民的妖孽,必須五馬分尸,火化成灰,才能緩解災難,可憐我姐姐,可憐我姐姐剛出生的孩子!”
“大膽妖女!膽敢直呼當今皇上的名諱!”魏巡撫驚堂木一拍,看著堂外騷動的百姓,阻止她再講下去。
“清凌水,碧波漾,荷瓣托著燈姑娘,悠悠湖水流遠方,為利來為權往;雪山寒,西域遠,海藍奇幻藍光散,未知秘密系寶藏,國未破家先亡……”
九兒看著顧懷兮嘴里念出一首熟悉的歌謠,顧、夏二人突然震驚不已,這不是他們剛出京城聽到的歌謠嗎?
“你到底是誰?”顧懷兮沖到九兒面前,抓住她衣衫問道。
“你還活著就好、活著就好?!本艃嚎粗檻奄庑α耍旖峭蝗涣粝铝缩r血,緩緩倒了下去,“姐姐,我來陪你了?!?p> 顧懷兮伸出手,發(fā)現她已無氣息。沒過一會兒,九兒的精致的臉慢慢長出了皺紋,手腳都似老人一般,本來白色的頭發(fā)顯得有些枯黃,她懷中的蟹妖爬了出來,也仰面而亡,主人已逝,蟹妖獻祭。
夏小橋也驚訝地跑了過來,看著九兒的容貌,不敢置信。
“顧大人,她會不會是那個小女孩說的老婆婆?!彼麄儎倓偝鼍┏堑臅r候,有個小女孩告訴他們,這首童謠是一個老婆婆教他們的。
顧懷兮站起來,心情復雜,她說的話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他還活著?她是誰?她姐姐又是誰?
“這件案子已經水落石出,犯人已經伏法自戕,退堂——”魏巡撫看到堂上無法調節(jié)的氛圍,吩咐衙役把九兒抬走,嘆了一口氣。
已入秋,夜晚的風有些微涼,天空還殘留著幾顆星星,樹葉兒發(fā)黃搖搖欲墜。一抹藍衣在屋頂遺世而獨立。
夏小橋換回了女裝,穿著最愛的白衣,飛上了屋頂。
“顧大人,你在想什么呢?”夏小橋坐到顧懷兮身邊問道。
“夏小橋,若我不是我,你會如何?”顧懷兮轉過頭看著她。
“你就是顧大人啊,英明神武,驚才風逸,風流倜儻,逸群之才……”夏小橋簡直把夸人的好詞都搜刮了出來。
“行了,你這嘴皮子?!鳖檻奄鉄o奈地摸摸她的頭。
夏小橋驚了,這曖昧的氣息是什么情況?她也不敢動,敵不動我不動。
顧懷兮看她呆呆的模樣,心情好了很多,嘴角彎了彎,似乎在笑。
“顧大人,你笑起來蠻好看的。”夏小橋忍不住用手指戳了戳顧懷兮的笑容,要是京城那幫女子看到這樣的顧大人,還不得撲上來。
顧懷兮不自在地撇開了臉:“夏小橋,當年為何幫我擋刀?”
“顧大人比我重要啊?!毕男蛘\懇地回答道,在她心里,顧懷兮死了那得多轟動,自己死了,也不打緊。
顧懷兮直直盯著夏小橋,嚴肅道:“你很重要,以后不能這樣。”
晚風吹動著衣衫,發(fā)絲輕舞,這幅美好的畫面映在了某一人的眼神里。
沐琰在屋頂下看著他們,拳頭握得很緊,他從小就不如顧懷兮,家室、地位、武藝都不如,在夏小橋的眼里,他只是一個紈绔子弟吧,甚至有些遭人厭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