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琰躺在地上,看著大皇子轉(zhuǎn)著送魂簫,摟著白皓腕的肩頭,讓錦衣衛(wèi)押著紫蘇,大搖大擺離開了京郊別院。
他耳中已聽不見紫蘇的呼喊,眼神朦朦朧朧,心口疼痛得抽搐,腦海中仿佛看見了小時候,那穿著淡黃色衣裙,捧著花,溫溫柔柔的女子……
“施主,老衲有一錦囊贈你,有朝一日你需要的時候便打開它,愿能為你解答心中之惑。”
沐琰突然想起那年在青云寺胡子主持告訴他的話,未到苦處不信神佛,他恍若用盡了最后一絲力氣從懷里掏出了那個錦囊,緩緩打開那張已經(jīng)泛黃的紙條,只見上面寫著七個字,他扯開嘴角笑了,笑出了聲,笑出了眼淚,這么多年,這么多年,原來全是他的執(zhí)念,青云寺主持說得不錯,是他執(zhí)念太深了,以為自己什么都不在乎,竟是在乎得太多了……
他已經(jīng)沒有了力氣,一絲鮮血從他嘴角流下,手重重落地,眼前一片漆黑。
風一吹,泛黃的紙條隨風飄走,上面七個字普普通通:不如憐取眼前人。
十里城隍廟。
夏小橋追著趙思思進了京郊的城隍廟,此廟因長年無人修繕,無人上香進貢,便成了一座荒廟。
剛剛踏進城隍廟的夏小橋,四周的廟門窗戶便突然關上,廟中有一尊破爛的佛像,佛像上油光發(fā)亮,最奇怪的是佛像前立著一鼎龐大的丹爐,在靜謐的環(huán)境中顯得有些詭異。
“趙思思!出來,別躲在暗處裝神弄鬼!”夏小橋環(huán)顧四周,周遭除了她喊出的回音,再無其他。
“滋滋——”
一陣奇怪的聲音出現(xiàn),定睛一看,佛像上油光發(fā)亮處居然起了火,火舌順著油光方向吞吐出來,掉進丹爐中,霎時火花四濺。
夏小橋往進門處退去,卻推不開廟門,想必是這趙思思早就預謀好的。夏小橋順勢想控水,四周火勢蔓延迅速,而城隍廟四周皆無水流,在熱浪中,她似乎失去了感知水流的能力,連地底暗流都無法感知。
“夏小橋,這次你死定了!”趙思思的聲音從門外傳進,“雪女又如何,嘗嘗這九陽真火的滋味!”
趙思思無意中來到這座城隍廟,在佛像背后發(fā)現(xiàn)了一處暗室,暗室里只存著一部積滿塵土的古書,古書上記著:雪女者,天地冰川滋養(yǎng)也,世間千年,方化人形,吸納寒氣,與人無異,解百毒,能控水。然萬物相生相克,非不滅之火不可抑也。九陽真火,丹爐所煉,丹藥延年益壽,地火永生不滅……
這本書雖不知誰作誰藏,然而對趙思思來說,卻是極大的驚喜,她背叛沐琰,投靠大皇子,最終目的便是要夏小橋敗在她趙思思之手,無論什么代價。
夏小橋本就是一副血肉之軀,失去了御水能力,如何能忍耐這燃燒的火浪,她只聽得外間趙思思的狂笑聲音,以及四周噼里啪啦的火爆聲。煙火熏住了她喉嚨,不斷咳嗽著,她夏小橋不會就這樣身死于此吧。
夏小橋退到佛像后,想用佛像支撐時間,卻發(fā)現(xiàn)四周都有火光,而獨獨佛像后清涼無比,奇怪,奇怪。小心翼翼伸出手,碰了碰佛像凸起之處,“嘎吱”一聲,佛像后居然打開了一條通道,夏小橋看著外圍的大火,眼睛一閉,是生是死總得闖一闖,沒有猶豫便沖進了那條又黑又長的通道,進去的那一刻,佛像又自動合上了……
鉆進暗道的夏小橋,聞到了一股糊味,這才覺得左臉有些微疼,原來自己的左肩以及左臉都被剛剛的火焰燒傷了。輕輕碰了碰,別說,還真疼,該死的趙思思,這筆賬她記下來。
走了不知道多久,這地道只有一條長長的黑黑的通道,連個多余的暗門都沒有,這是誰挖的地道,夏小橋邊抱怨邊摸索,又提了提氣,試了試自己的御水術,好像還是不行,肯定是這廟上的火光還在抑制她。
“普渡眾生……”
通道終于走完,出現(xiàn)了一道石門,夏小橋念出門上的四個字,心中微思,誰這么厲害,還能普渡眾生。
走進石門,里面是一間寬敞的房室,石頭做的床,石頭做的桌子,石頭做的凳子,石頭做的書桌……
“有這么喜歡石頭?”夏小橋無所顧忌地坐在石凳上,看著自己的左肩,撤掉左肩的衣衫,露出來燒傷的一大塊,肩膀留疤無所謂,可這臉,她以后還能見人不?
“阿彌陀佛?!敝茉馔蝗粋鱽硭说穆曇?,確實驚到了天不怕地不怕的夏小橋。
夏小橋震驚地站了起來,對著石壁喊道:“誰,出來!”
“阿彌陀佛,”石門后走出一人,熟悉的胡子,熟悉的僧人衣著,“夏施主?!?p> “小胡子?”夏小橋從驚訝變成驚喜,忽覺自己無禮,換了個稱呼道,“小胡子大師怎得在此?”
“老衲自然是從來處來,到來處去?!贝巳苏乔嘣扑碌暮又鞒?。
夏小橋擺擺手,來了一句:“大師,您還是說人話吧?!?p> 胡子大師輕輕搖搖頭,笑道:“老衲的意思是這里本就是老衲最初所居?!?p> “什么?!”夏小橋不敢置信,瞪大眼睛掃視了一下四周,“大師莫欺我是個女子,就胡說?!?p> 小胡子大師轉(zhuǎn)過頭,走到一處石壁旁,從他面對著石壁的三指往上處,敲了三下,用巧勁往內(nèi)一扣,四周的石壁像一塊幕布一樣,緩緩打開,四周的石壁上出現(xiàn)了一幅幅圖像,一個紅衣女子提著一把劍正在戰(zhàn)場廝殺,如有抵千軍萬馬之勢……
一幕幕廝殺落入夏小橋眼簾,情不自禁伸出手撫摸著那些場景,這紅衣女子不就是百里鳶嗎?這把劍是顧大人的鬼煞!
“大師,這些是……”夏小橋轉(zhuǎn)過頭疑惑地看著小胡子大師,她是不是還有很多事情不知道。
小胡子大師冷靜地看著石壁上的圖像,似乎透過那些圖像,看到了那紅艷艷的女子。
“她是百里鳶,這石壁上的圖像是她親手刻上去的,她說遲早有一天會有人看到是她以一己之力護住了朱翊鈞的天下?!?p> 當年北疆與西域聯(lián)合攻擊大明國土,百里鳶只身一人闖入西域雪山,取鬼煞劍,修寒冰真氣第九重,披掛上陣,替朱翊鈞抵住了外敵入侵。回京后,眾大臣上書欲除掉百里鳶,真的是因為她紅顏禍水,從此君王不早朝嗎?不完全是,她太強大了,強大到可以威脅到大明的江山。而她寒冰真氣第九重只能用一次,一次后她便再也不能使用真氣,否則將香消玉殞。
“所以后來百里鳶將真氣全部傳給了我,她才會……”夏小橋終于明白百里鳶的恨,西域冰棺并不是全部的真相,“那顧大人的寒冰真氣若達到第九重,他也會如此?”
“是,也不是?!焙哟髱熋约旱男『咏忉尩?,“他的寒冰真氣如今只有第八重,第九重需要你才能發(fā)揮。”
“需要我的血。”夏小橋心中只知道,她自己的血可以修煉寒冰真氣第九重,但是不知道如何做,就像她救沐琰一樣,不知道會發(fā)生什么。
“需要你舍身祭劍?!焙哟髱熣f出當年百里鳶告訴他的話。
舍身祭劍……這難道才是百里鳶留著她的作用?
看著夏小橋變得越來越冰冷的表情,胡子大師走了過去道:“人各有命,姻緣自定。”
“大師莫忘了,我不是人?!毕男蚝敛槐苤M。
胡子大師笑了笑,反問了一句:“人是什么?”
都是天地萬物,蒼茫宇宙中,誰比誰高貴?
“隨老衲出去吧,廟外還有一人在等著你?!焙哟髱煋芘艘环?,前面便出現(xiàn)了一道有亮光的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