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我直接點了，你不介意吧?！鄙蛱烨鐚χ粗约喊l(fā)愣的鄭朔煬極輕的笑了一下。也不太像是個笑，像是嘴唇無意識的向上扯了一下。

　　“沒。不介意?！编嵥窡行擂巍?p>　　“什么時候回來的？”沈天晴努力的吞咽了一下，壓下去涌上來的哽咽。

　　“回來兩天了?！编嵥窡粗届o的紋絲不動的沈天晴，心慌的無以復加。她可以哭，可以笑，可以鬧，甚至可以打他罵他讓他滾，但是就是不能夠是這樣一個多年不見老朋友的態(tài)度。

　　就好像無論是誰，沈天晴都是這樣彬彬有禮的態(tài)度。不親熱，不熟絡。

　　就好像他和從沈天晴生命路過的無數(shù)人是一樣的。

　　這種感覺讓他害怕。

　　“嗯，我昨天在陵園看到你了。去看老校長了?！本褪沁@樣客客氣氣的聊天，安靜的把他推到千里之外，推到她的世界之外。

　　“那你為什么……”鄭朔煬有些急切。

　　“你沒看到我，不知道應該怎么叫住你。你今天來找我，是有什么事嗎？”沈天晴的兩只手放在腿上，右手握著左手，用力的微微顫抖。

　　“兩位，點心和茶，需要泡茶嗎？”

　　“不用，放下吧，我們自己來。”

　　“行?！?p>　　這一方小天地里快要凝固住的空氣，被老板掀起一個角落，開始有流通的跡象。

　　老板放下東西出去了。

　　“什么時候開始喜歡喝茶的？”

　　“周放喜歡。”

　　“嗯?！?p>　　氣氛隨著老板放下的簾子重新凝固。

　　沈天晴在桌下握緊又伸開的放松了一下手指。

　　嫻熟的泡起茶，雖然不很專業(yè)，但是姿勢很好看，忽略掉左手有些僵直的兩個手指。

　　鄭朔煬看著這一幕，說不出的怪異，但是具體哪里不對勁，又講不出來，等沈天晴泡好了茶，給兩人都倒好。

　　鄭朔煬不自然的干咳了一聲：

　　“這幾年，你過得好嗎？”

　　沈天晴低下頭，有些嘲弄的笑了：“挺好的啊?！?p>　　“對不起，我……”

　　“嗯。我接受你的道歉?！?p>　　“真的嗎？你原諒我了？”鄭朔煬眼睛亮了一下。

　　“我接受你的道歉，不代表我就原諒了你?！?p>　　“對不起，對不起，我混蛋，我以后一定一定不會再離開了。我發(fā)誓?！编嵥窡行┘鼻械呐e起三根手指。他有些慌亂，這四年，他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談判桌上也算無往不利，怎么就到了這里，全都亂了？

　　他想解釋，卻不知道從何開口，真實的原因不能說，可是要是騙她，鄭朔煬說不出口。

　　這一刻，他突然開始懷疑自己，當年自己離開的決定是不是錯的？明明早上起來的時候，還想著告訴沈天晴，他這些年的努力和成就?，F(xiàn)在突然覺得可笑。

　　他在沈天晴面前，什么時候開始需要這些東西來證明自己了，明明自己給她一塊糖就能笑一整天的小姑娘?，F(xiàn)在波瀾不驚的坐在他的對面。就好像他把整個世界都捧在她面前，她都不會再像從前那樣笑了。

　　沈天晴深吸了一口氣，又吐了出來，像是哭又像是笑的表情，讓人揪心：

　　“你走或者不走。于我都沒有什么關系。也不需要告訴我，我們之間，已經不需要這些了。若說我對你還有一點掛念，也只是出于對曾經那個救我于校園霸凌之中的感激?，F(xiàn)在看到你好好的，我也沒什么可掛念的了。”

　　“而且鄭朔煬，我并不想再見到你，曾經我拼了命的想要你回來，但是現(xiàn)在，我放下了。”

　　“我曾經發(fā)瘋了一樣找你，想問你一句為什么？為什么你明明說你會陪著我卻一聲不響的走了？為什么你說拋棄就可以拋棄我？為什么你可以這么狠心？我有十萬個為什么想問你，可是后來，時間太久了，久到我都分不清是過了一輩子，還是過了一年?，F(xiàn)在我都忘了自己到底想問的那么多為什么都是什么了。”

　　沈天晴有些自嘲的笑了笑，輕輕搖了搖頭：“我沒有辦法討厭你，也沒有辦法恨你，想到曾經，我還是很感激你。可是我不想看見你，也不可能跟你重新開始，我原本也在想，是不是可以心平氣和的跟你像個老朋友一樣相處?？墒翘y了，我做不到，可不可以也麻煩你，消失的徹底一點，以后不要再出現(xiàn)在我面前?！?p>　　“天晴.....我.....”

　　“你的那些理由，借口，我現(xiàn)在都不想聽，也沒有興趣知道了。你知道嗎？你所有能用的借口我曾經都替你找過，有時候甚至會想，你之所以只言片語都沒有留下，一定是因為被外星人抓走了，所以你才來不及告訴我。現(xiàn)在你回來了，證明你不是，所以我找不到原諒你的理由，也永遠無法原諒。”

　　一口氣說完要說的話，沈天晴站起來，掀起簾子，頭也不回的走了。甚至，忘了結賬……

　　在門口的時候，還差點撞上了一個男人，有些狼狽的點頭道歉。連對方什么樣子都沒看到，就慌忙跑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