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蘇醒

　　在就時光對兩人講述遇到時遠的那些過往時，時遠卻將他自己關(guān)進了隔壁的一間書房里。奮筆疾書地在一個筆記本上一邊忍受著極大的痛苦一邊寫著什么，像是在同什么做著抵抗。

　　當宋玨來到門口的時候，看到書桌前的背影，只是剛剛叫了一聲“時遠”，哪知時遠的反應(yīng)卻超出了宋玨的想象。

　　筆、本子、墨水瓶，還有盆栽和椅子一個接一個朝宋玨所站的門口飛了過去。

　　時遠像瘋了一般地朝著門口大叫“你不是我爸爸，也不是我媽媽……我現(xiàn)在是在做夢，你別想再騙我，我從來都沒有殺過人，我沒有殺過人，我沒有殺人，沒有殺人……”

　　“時遠，你到底怎么了？”宋玨見狀一邊躲閃著飛來的東西，一邊試著往里走。

　　“滾啊~~滾啊~~不是我殺的，宋玨？你別過來！你別過來……我爸爸不是我殺的。”時遠朝宋玨扔出了最后一本書，看著朝自己走來的宋玨，突然跪了下去，哭喊著，“我求求你放過我吧，我不想再殺人了，求求你放過我吧~~”

　　“求求你……我求求你了……”

　　“時遠~~時遠~~”

　　“時遠~~時遠~~~”

　　“宋玨醒了，宋玨醒過來了~~袁老師，宋玨已經(jīng)醒了?！?p>　　煩亂的腳步聲，有高跟鞋的聲音還有球鞋在地上摩擦發(fā)出的聲音。

　　“總算醒過來了，你們要是再不醒過來，我看老岳就要叫救護車了！”

　　宋玨看著旁邊的張濤疑惑道：“我睡了多久？”

　　張濤看了看手表，還差幾分鐘就要放學(xué)了，于是回道：“整整兩節(jié)課的時間?！闭f到這兒，張濤忍不住笑道，“大哥，我是真服你了，你到底是熬了幾天夜??？郝靜說你沾著床就直接睡死過去了。因為你們出事，老岳上課的心情都沒有，最后兩節(jié)課換成了英語隨堂考，我提前交的卷過來看看你們，要不然等放學(xué)后我可能進都進不來?！?p>　　“時遠怎么樣了？”

　　“好像做了噩夢，一直說夢話，可是聽不清在說什么。剛剛一直在哭，袁老師說再守一會兒，要是還叫不醒，就準備送醫(yī)院了。”

　　聽著耳邊的交談聲，時遠偷偷地將眼睛睜開了一條縫，看到枕頭上一大片濕潤的痕跡后，被子里的臉有些發(fā)熱，微微地將被子向上提了提，用邊角將眼角的淚水擦干。

　　眼睛里還裝滿了濃濃地悲傷，可時遠的嘴角卻控制不住地彎了起來。

　　他全都想起來了。

　　每周兩節(jié)體育課，一節(jié)安排在星期三的上午第三節(jié)，一節(jié)安排在星期五的下午第一節(jié)。今天是星期五。

　　下午第一節(jié)的體育課上，后半節(jié)課班里組織人踢足球，在爭搶頭球的時候，他飛奔過去將宋玨撞倒的同時還把他自己的鼻血也撞了出來。

　　自從車禍之后，時遠便有一定程度的暈血癥，再加上強烈的碰撞，所以當場就半昏了過去。只隱約記得宋玨當時并沒有被他撞昏。

　　聽著張濤的話，估摸著下課鈴大概快響了，再在床上躺下去，待會兒人多了尷尬。時遠在被子里扭動兩下后，將眼角的痕跡徹底擦干。伸出一個懶腰，宣告他也醒了。

　　“時遠醒過來啦？”學(xué)校醫(yī)務(wù)室的老師袁梅正巧從外面走進來，時遠的身體狀況，袁梅在高中這兩年里已經(jīng)多少有些了解，因此只是笑道，“我正準備過來看看你，要是還不醒就真的要通知家長了。”

　　時遠看到張濤和宋玨朝他看了過來，心里有些不自在，張濤說他說夢話，也不知道袁老師有沒有聽見什么……想到這些，時遠就更加的尷尬，穿上球鞋就準備離開。

　　“來來~~我再給你檢查一下?！?p>　　袁梅將時遠召喚到診斷室，先是看了看時遠有些紅腫的前額，而后又掰開時遠的上下眼瞼，看著紅腫的眼球，終于忍不住問道，“你剛剛到底是夢見什么了，哭成這樣？”

　　“你聽見了？”時遠的臉唰地一下就紅了，紅到了脖頸處。

　　“宋玨就是被你哭醒的?！痹忿D(zhuǎn)過頭看了一眼宋玨，做了一個惡趣味的表情，“是不是，宋玨？”

　　“嗯？我醒的時候時遠在哭嗎？我沒有注意?！彼潍k裝作沒有明白袁梅的意思，又看了看張濤，“張濤來了之后我才醒的，你聽見時遠哭了嗎？”

　　“我剛來你就醒了，沒有注意時遠那邊?！睆垵蛄怂潍k一眼道。

　　聽著這話，時遠扭頭瞥了張濤一眼。

　　袁梅見宋玨不配合她，忍不住癟嘴道：“你和你哥哥的性格真的是天差地別?！?p>　　袁梅看著一直低頭不語的時遠，心里不禁響起他們班的班主任岳文書每次提到他的那些話。各方面都優(yōu)秀，就是性格古怪不合群。

　　不過，袁梅卻比岳文書還多發(fā)現(xiàn)了一點，時遠面皮薄容易臉紅，每次逗他幾句，他都會臉紅到脖子根。

　　袁梅想要捉弄時遠的小心思沒有得到滿足，不滿地橫了宋玨一眼，“過來，我也給你檢查一下”。

　　“我已經(jīng)沒事了，不用檢查，我只是在等時遠?！彼潍k坐在床邊一動不動，和張濤兩人打算等著時遠一起離開。

　　聽到這話，時遠內(nèi)心一頓哀求，求宋玨和張濤兩人快些離開，看著袁梅兩眼滿是渴求，希望能對他再仔細檢查一遍。

　　可袁梅為了這兩人也擔心了整整兩節(jié)課，現(xiàn)在看著兩人恢復(fù)如常，拍了拍時遠的肩旁實話實說道：“好了，你也沒有大問題，周末了去找宋醫(yī)生給你做個全面檢查。”

　　袁梅實話實說，可說完卻看到時遠兩只眼睛眨也不眨的盯著她。

　　袁梅雖然已經(jīng)身為老師，但被時遠這么一個五官清秀又討人憐愛的小帥哥長時間的盯著，也會感到不自在，于是被時遠看得別過頭去，一邊整理桌上的文件，一邊忍不住叮囑道：“平時養(yǎng)成一個好的作息習(xí)慣，少看一點電視劇和言情小說，睡覺的時候才能睡得好?！?p>　　“撲哧~~”一聲，張濤沒有忍住。

　　“啊~~”

　　“放心，我不會給別人說你睡覺做噩夢還哭了的事?？旆艑W(xué)了，再不走等會你同學(xué)來了，可都看得到你哭腫了的這雙眼睛了啊！”

　　“.…..”

　　天啊！眼睛竟然還哭腫了嗎？時遠真恨不能他長了一雙翅膀，或者會空間移動也好，這樣就能一個人先行一步了。

　　三人離開醫(yī)務(wù)室，還沒有走下階梯，果然就傳來了張濤的打趣聲：“時遠~~你還真是個人才，在學(xué)校都能做噩夢哭醒，我張濤是服了你了！宋玨到底怎么你了，讓你這樣求他？”

　　聽到張濤問到他在求宋玨什么，時遠就知道張濤并沒有聽清楚。被噩夢嚇醒的時遠沒有心情理會張濤的打趣，只充耳不聞地朝校門口走去。

　　張濤見狀也不覺得生氣。

　　時遠是一個行走的話題榜。但凡他在校園里走過的地方，就能激起身旁的人討論出一連串的話題。

　　其中最多的便是他一直在看心理醫(yī)生的事情，以及他偏執(zhí)的性格和學(xué)習(xí)成績等等一切尋常和不尋常的。因為他都變得不尋常起來，每一樣都足夠旁人津津樂道好半天。

　　可這些話題哪怕是帶到時遠的跟前去講，也頂多像是將棉花糖送進口里一樣，抿一抿就化了。

　　班里的人和時遠說話，能聽到時遠認真回復(fù)的才是稀罕的事，反正把各自心里想說的話說出來幾乎已經(jīng)成了全班男生的共識。

　　三人往校門外走去，張濤自然地和宋玨交談，而時遠則一個人沉默地走在右邊，想著他自己的心事。

　　當三人來到校門口的時候，下課鈴聲恰好響起。因為回家路程的方向不同，張濤走了左邊。

　　目送張濤離開的間隙，時遠看了看左手邊的這條街道，尤其看了一眼對面綠茵間鋪就的石子小路。

　　“還不走？”宋玨的聲音在身邊響起。

　　“哦~~”

　　“你在發(fā)什么呆？”

　　“我今天下午做了一個噩夢。”

　　“所以把你嚇哭了？”

　　“我還夢到你了?！睍r遠驚詫詫地說道。

　　“呵~~我還真成你噩夢了？”宋玨無奈道。

　　“你難道還是沒什么感覺？”時遠扭過脖子奇怪地看著宋玨。

　　“我該有什么感覺？”

　　“就……就你難道還是沒有做夢的感覺？”

　　“沒有。”宋玨瞥了時遠一眼，奇道，“你夢見我了，我就應(yīng)該有感覺？該是那種感覺？”

　　時遠想了半天才幽幽道：“……和你說話真是折壽！”

　　沉默了一小會兒，宋玨忍不住問道：“那你夢見我怎么你了，讓你哭得這么慘？”

　　“憑你也想把我弄哭？你想得倒美?！睍r遠橫了宋玨一眼，“是我想起了以前的噩夢?！?p>　　“做夢的時候還存在失憶的情況？”宋玨驚訝道，“都是些什么樣的噩夢，還能把你嚇哭成這樣？”

　　時遠卻沒打算繼續(xù)和宋玨糾纏這個話題，只問道：“大祁學(xué)習(xí)回來了沒有？我想去找他。”

　　“不知道，他沒說這次要去多久。”

　　“這次怎么這么久？”

　　“我怎么知道？”

　　隨后的路上兩人就像往常一樣，一個旁若無人，一個滿懷心事的走著。

　　宋玨和時遠兩家原本是鄰居，自從時遠的爸爸出車禍后，時遠便跟著他媽媽朱錦搬到了對面的高層小區(qū)，住在一個百多平的套房里。

　　兩人來到最后一個路口的時候，宋玨對身邊的時遠說道：“今天家里來了客，讓你過去吃飯。”

　　“有客人，還讓我去干嘛？”

　　“你不去？”

　　時遠看了一眼馬路對面隱沒在參天古樹中的房屋，轉(zhuǎn)身跟著宋玨朝左邊走去，“去！怎么不去，回去我也是吃泡面?！?p>　　時遠說著就要摟著宋玨的肩膀往街對面走去。時遠比宋玨矮了半個頭，手臂剛剛搭上宋玨的肩膀就被宋玨輕易地掙開了。

　　“個子矮就老實點！”

　　時遠對于宋玨的損話早就習(xí)以為常，只厚臉皮道：“這幾天我媽出差不在家，今天晚上我去你那兒住?！?p>　　宋玨聽見這話，垂眼勾唇，輕飄飄地將時遠掃了一眼，嗤笑道：“朱姨十天出差九天，我也沒見你有什么大不了的?！?p>　　“我今天晚上不想一個人睡。”

　　“是不想還是不敢？”

　　時遠想了想，看著宋玨老實道：“都有！”

　　大方承認下來，看宋玨怎么說。

　　“隨你！”

　　嗯？這一次竟然這么爽快的答應(yīng)了，時遠沒有反應(yīng)過來，難以置信的看著宋玨。

　　“你不是說朱姨出差嗎？這么好的理由都說出來了，我要是還敢說個不字，你景姨知道了還不收拾我？”

　　時遠知道宋玨還在為上次他找商景怡幫他去找宋玨出頭的事而耿耿于懷。時遠私底下也討厭這種將長輩牽扯進來的事。

　　可宋玨這種軟硬不吃的性子就只有他媽媽商景怡出面才制服得了。

　　時遠有時候不得不去找商景怡幫忙，因為他確實需要一個真正的睡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