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夜有桃花妖
“景西,你怎么起來了?”林嬸丟下手中的物件,幾步上前,“快拿件披風(fēng)來,小心著涼?!?p> 林景西毫不在意的道:“娘,你先回屋去,我去跟她說幾句話?!?p> 林嬸一口反對:“不行,有什么話不能青天白日大庭廣眾之下說,非要現(xiàn)在說。你別管,我這將她趕走。”
“娘!”林景西握著她的手:“你看你的手已經(jīng)冰涼,快進(jìn)屋去吧,小心別著涼了。我就跟她說幾句話,說完就讓她回去,你總不想看到她一直都在這里鬧吧,這件事早晚都要解決,越早越好?!?p> “真的嗎?就幾句話?”
“嗯,就幾句話,我會讓人在旁邊跟著,放心吧,不會有事的,相信我?!?p> “那好吧,你快點(diǎn),別說太久?!?p> 林嬸被勸進(jìn)屋,立即有小廝客客氣氣的將云舒請進(jìn)大廳,還端來了一杯熱茶:“姑娘,喝杯熱茶吧,小心著涼?!?p> 那小廝做完這些就恭恭敬敬的走到外面,筆直的站在那里,那個位置,既可以清晰的看到大廳里的情況,又不能聽見里面的人在說什么。
“云舒,好久不見!”林景西端正的坐在主位上,唇角微勾,語氣溫和,好似完全不在意先前與院子里鬧的那一番景象。
“景西,好久不見!”
是好久不見,大半年了呢!
“云舒,你還好嗎?”
云舒捧著茶杯,茶水的溫?zé)嵬ㄟ^杯子傳到手心,驅(qū)趕了一身的寒涼:“我還好!你呢?忘了跟你說一聲恭喜,恭喜你高中,你多年的愿望實(shí)現(xiàn)了?!?p> “云舒,對不起。對不起,我不能兌現(xiàn)我給你的承諾,我不能娶你為妻!”
云舒默默地垂下眼臉,在來之前,她不就知道了嗎?
可為何,如今親耳聽到這句話的時候,內(nèi)心還是撕裂一般的疼痛。
良久之后,林景西又道:“云舒!我與她,已經(jīng)定下親事,你不該在這時候來找我,這樣,對你,對我,影響都不好?!?p> 云舒猛的一下站起來,不可置信的看著那張熟悉又陌生的臉,“景西是在怪我不知自愛,不知如今我與你身份云泥之別,不知自身卑賤,還在妄想你么?”
林景西抬眼看她,眉頭微皺:“云舒!你知道我不是那個意思!”
云舒壓下心中的煩躁和傷痛,“景西,你放心,我以后不會再來打擾你,我今日來,就算想跟你要個說法。現(xiàn)在你清清楚楚地告訴我,我也知道了答案。如今,就算是我正式與你告別。景西,我們之間,從今以后,一別兩寬,各生歡喜?!?p> 得到了答案,不再留戀,轉(zhuǎn)身就走。
林景西卻急急站起來,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云舒!你能不能聽我把話說完?”
云舒抬頭望天,將眼中的淚水逼回去,“你說,我聽著?!?p> 林景西站在她身邊,同樣抬眼望天,“我娶她,是不得已而為之,我娶了她,并不代表,我就會忘了你,也不代表我對你的心意就此改變!”
云舒猛的轉(zhuǎn)頭看他:“你這是什么意思?”
林景西緩緩答道:“殿試以后,我就病了,一月有余,是她一直在我身邊照顧我,伺候我湯藥,我知道她對我或許有幾分真心,但是那都是因?yàn)槲沂切驴茽钤?。之后,我不得不為她的名譽(yù)考慮,同時,我也需要她家的權(quán)勢作為依仗,這樣我的未來的官途才能走的更遠(yuǎn)。不過,你放心,就算我娶她為妻,我對你的心意也不會改變,我也跟她提起過你,她也同意,婚后我可以納你為妾,只要生下子嗣,就可以抬為姨娘。這樣……”
云舒突然打斷他:“景西的意思是要我做妾?”
林景西握著她的雙肩:“我知道,這樣很委屈你,但是這是最好的安排了不是嗎?云舒,你放心,她是個知書達(dá)理的女子,性情溫和,我相信她不會苛責(zé)你,再說有我在一邊,以后的日子,你會衣食無憂,也不會再受人欺負(fù),也不用再因?yàn)閹變摄y錢就去跟別人低三下四!”
云舒不可置信的看著他,沒有想到他會說出這樣一番話來。
林景西以為云舒是在考慮他的提議,繼續(xù)道:“況且,如今你年齡小,還未及筓,不著急。”
云舒一把甩開他,“林景西,在你眼里是這樣想我的?我在你眼里就只是值得一個妾的位置嗎?你覺得我是貪圖榮華富貴的人嗎?我說了,從今往后,我們一別兩寬,各生歡喜,各自嫁娶,互不干涉?!?p> 之后,云舒氣急敗壞的跑出了林家院子。
景西娘從后面走過來,“景西!”
“娘!”
景西娘深深的嘆口氣,“其實(shí),我們欠云舒的很多,以前,家里困難,是她一直幫扶我們,你夜讀的時候,也是她在一邊陪著你。我們欠她的太多了,我原本不想這樣對她的,可是如今……”
林景西端起已經(jīng)涼透的茶杯,一口飲盡早已冰涼的茶水,“娘,我知道,這些我都知道。我不是不想娶她,我只是……”
景西爹披著一件嶄新的外袍走出來,“景西!好孩子,今時不同往日,虧欠她的也只能虧欠著了,如今你已經(jīng)定親,雖說此地遠(yuǎn)離京城,但是還是要潔身自好,免得一些流言蜚語傳到了對方耳中,對你婚事不利?!?p> “是啊,公子?!毙P換不走過來,“如今,你還未的得到皇上親封的官職,萬事小心為上?!?p> 此小廝叫初落,是妻族那邊派給他的,從京城到鄢陵,這一路走來,初落教會了他很多。
林景西笑著頷首,“知道了,夜深了,初落也早些去休息吧。”
云舒從林家出來,并沒直接回家,而是一個人在外游蕩。
眼淚不爭氣的滑落,她微微仰著臉,溫涼的淚水倒映著清冷的夜色,眼眸深處是無盡的沉痛。在無邊的黑夜中,她盡情釋放自己悲傷的情緒,走著走著,就蹲在大街上,放聲大哭,哭的撕心裂肺。
原來,說過的話不能全部當(dāng)真。
原來,給過的承諾可以當(dāng)成屁話,一點(diǎn)都不作數(shù)。
原來,人心可以變得這么快。
原來,自己的心可以這么痛。
……
縱情哭過之后,云舒收起眼淚慢悠悠的往回走,她只允許自己今日流淚,放肆地流。
明日,天一亮,她又是那個快樂無憂的云舒。
痛定思痛后,云舒準(zhǔn)備回家好好睡一覺,不想剛一起身,就聽見“啪”的一聲。
那聲音原本很輕,只是在這寂靜的夜里,顯得格外清晰,有什么東西摔落在街道的地面上。
“啪啪啪啪啪啪……”
緊接著就是一陣踩踏瓦片的聲音,云舒一抬頭,就看見旁邊的屋頂上,一彎弦月下,一前一后兩個身影。
前面一人,一身黑衣,幾乎與夜色溶為一體,只有手中一把明晃晃長刀,亮的刺眼。
后面一人,一身淺色衣衫,那顏色幾乎與月色混為一體,在這天幕之下,鮮艷的如一道流光。
“啪!”
又有什么東西被前面的黑衣人扔在下面的街道上,驚的黑夜中的狗一陣狂吠。
云舒一擦臉上的眼淚,從懷中掏出一方秀帕,往臉上一圍,直追那兩道身影而去。
兩道身影在屋頂上,上下跳躍追逐,云舒一人在下面的街道上,奮勇直追,她想去看看那兩個到底是什么人,那兩人三更半夜不睡覺,到底在干啥。
等云舒上氣不接下氣的追到白影的時候,黑衣人已經(jīng)消失不見。
而白衣人,站在街道的盡頭,腳邊是一堆瓶瓶罐罐,而那白衣人則看戲般的盯著云舒看。
云舒彎著腰,大口大口的吸氣。
那白影就一直靜靜的站在那里,靜靜的等著云舒緩過氣來。
一陣夜風(fēng)拂過,勾起一抹飄飛的衣角。
“不錯啊,一個小小的女子,雖然看著有些吃力,不過竟然能夠追得上我們的步伐,看來這小小的鄢陵縣,也是臥虎藏龍啊!”
那人說話的語調(diào)吊兒郎當(dāng),漫不經(jīng)心。
云舒的視線一直都在那堆瓶瓶罐罐上,那些東西看起來,應(yīng)該也不是什么名貴的東西,值得這兩個人大半夜的在眾人屋頂上追著玩?
她不信!
直到那人開口說話,云舒的視線才緩緩移到他身上,只見那人一身白色錦袍,衣襟質(zhì)地精美絕倫,在月光下有隱隱流動之像。
而他本人,身形修長,寬大的袖袍,緊致的腰線,修長的雙腿。
那不屬于女子的纖細(xì),也不同于男子的粗曠,只讓人感覺,每一寸都精致完美,每一根線條都磅礴有力。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
云舒只能用這樣一句來形容眼前之人的絕世風(fēng)姿。
“要不要靠近一些,這樣你才能看得更加清晰?”那人又開口了,他的聲音放佛有一股特別的誘惑力。
云舒愣愣的直接走上前去,只是這一次她的注意力不在那人身上,而是再次落在了他腳邊的那堆瓶瓶罐罐上。
云舒隨手撿起一個,那是一個小葫蘆。很精致小巧,放在手掌心,就那么小點(diǎn)兒。
就著月光,仔細(xì)打量,眼睛幾乎都要定在上面,雙手不停的在小葫蘆上摸來摸去,摸去摸來。
那溫潤手感,簡直讓云舒欲罷不能。
“看出是什么了嗎?”那人輕聲問道,語氣中還帶著絲絲笑意。
云舒搖搖頭,“沒有,不過直覺,這東西,不是俗物?!?p> 那人又問道:“喜歡嗎?喜歡的話,送你了!”
云舒直搖頭:“嗯嗯嗯……這么貴重的東西,我能一飽眼福,就已經(jīng)是大幸了?!?p> “嗯?”溫?zé)岬臍庀姳≡谧约侯i邊,云舒這才回過神來,一轉(zhuǎn)臉,就看眼一張白皙的臉出現(xiàn)在自己旁邊,云舒心底一驚,手中的小葫蘆瞬間滑落。
那人腳尖一動,一抬手,小葫蘆穩(wěn)穩(wěn)的落在他掌心,“摔壞了,你賠嗎?”
云舒后退一步,這才看見眼前那張臉。
膚色白皙,幾乎與月色一樣,劍眉斜飛,目奪星輝,神光內(nèi)斂,嘴角微微上勾,似笑非笑。
稱得上眉目如畫,恍若謫仙。
云舒清澈的雙目微微睜大,一聲尖叫脫口而出:“桃花妖!”
隨即,轉(zhuǎn)身狂奔,一轉(zhuǎn)眼就消失在夜色中。
獨(dú)留“桃花妖”一臉懵的站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