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借你一本“桃花妖”
這是傅平兮第二次見到傳言中的定侯,葉南瑾。
他一襲錦繡白衣,衣襟上的銀色紋路,在夜色中隱隱流動,他就那樣懶洋洋的坐在樹下的藤椅上,即使這僻靜的院落,也無法遮蓋他滿身清貴的氣質(zhì)。
葉南瑾的面容,隱藏在暗暗的夜色中,在昏黃的燈影里,模糊成一片。
他手邊放著一本書,傅平兮隱隱約約看見三個字:桃花妖。
旁邊還有一人在有條不紊的泡茶,那泡茶的手藝,堪稱一絕,空氣中滿是淡淡的茶香味。
“傅平兮見過侯爺!”傅平兮微微頷首,恭敬中沒有絲毫屈意奉承。
葉南瑾隨手一抬,“傅大人來了,坐,剛到的龍井,嘗嘗?!?p> 傅平兮也不推遲,一撩衣袍,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shù)淖谌~南瑾的下首,“晚膳有些咸,確實渴了,多謝侯爺?!?p> 岑夏將泡好的新茶放到傅平兮面前,“傅大人,我是岑夏?!?p> 傅平兮頷首,接過茶杯后,抬手輕輕一拂,隨后淺嘗三口,唇齒留香,韻味十足,久久才道:“果然好茶?!?p> 葉南瑾也淺淺抿了一口,“看來傅大人也是懂茶之人?!?p> 傅平兮低眉淺笑:“不敢當(dāng),只是我爺爺愛好喝茶,飯后總要泡上一杯,閑暇時跟在他身邊,偶爾也會喝上幾口?!?p> 葉南瑾放下茶杯,隨手翻翻手中的書,然后遞給傅平兮:“桃花妖!這話本子傅大人看過么?”
傅平兮自然的接過來,隨手翻翻,“聽下面的人講過,我自己也隨手翻了一次,畫工的不錯?!?p> “嗯,這本書,借你了,看完以后,記的還我!我可是花了好大的價錢,才弄到手的?!?p> “是!”
“對了,傅大人是怎么知道我在這兒的?”這話問的直白明了。
傅平兮面色無常,淡定的回答:“任何事,做的再隱秘,都有幾跡可循,用心一些,自然不難?!?p> “難得你這么坦率?!?p> 傅平兮起身,“侯爺謬贊,天色不早,下官告辭。”
離開前,葉南瑾忽然說了一句:“那個桃花妖,你好好看看,千萬不要弄丟了?!?p> 說的是“桃花妖”,不是那本書!傅平兮腳步一頓,隨后離開。
傅平兮離開后,岑夏不解地問:“侯爺這是打算幫他了?”
葉南瑾起身,隨手揮揮身上的落葉,“傅家,傅平兮,不錯?!?p> 葉南瑾的眼光何其挑剔,能從他口中的得到“不錯”二字,實屬不易。
葉南瑾吩咐道:“墨春,我觀傅大人很是新喜歡今日的龍井,你把剩余的,包好送給他?!?p> “是!”
傅平兮走到剛出院子,墨春就跟了出來,手中還提著一個食盒,“傅大人,我家主子吩咐將這罐龍井送與大人,大人辦案勞累之時,可以提提神?!?p> 辛成替傅平兮接過去,傅平兮道:“替我多謝你家主子?!?p> 在回程的路上,辛成不解的問傅平兮:“大人,定侯又是借你話本子,又是送你茶,他到底是何意?”
傅平兮打開墨春送來的食盒,在食盒的最下層,果然找到一封信,傅平兮看完信后,才慢慢道:“你立即派人去城東,暗中將陸云舒保護(hù)起來,之后,將她的一言一行仔細(xì)報來。明日,天一亮就將縣尉的公子梁亦宣帶到衙門來見我?!?p> “是!”
無論陽岳峰被殺案在朝廷、在官場,攪起多大的風(fēng)浪,對于像云舒這樣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人來說,日子跟以前一樣過。
這一日,天剛亮,就下起了蒙蒙細(xì)雨。
望著這淅淅瀝瀝的秋雨,云舒心中無奈的嘆氣。
出門前,李蘭芝追到門口說:“云舒,云淺的宣紙用完了,你賣完豆腐以后,就繞到城西去買回來吧,對了,要挑好一點(diǎn),也不要太貴的那一種。還有,回來的時候,順便帶些米,家里沒有了?!?p> 說完這話,沒有等云舒答應(yīng),也沒有給錢,就返身回屋了。
從小到大都是這樣,云舒是家里的老二,上面有有一個姐姐云若,已經(jīng)出嫁,下面還有一個妹妹,云淺。
云若是長女,是第一個孩子,自然備受寵愛。
第一個孩子是女兒,第二胎時就殷切期盼兒子,結(jié)果又是一個女兒。
失望之情,溢于言表。
妹妹是幺兒,最小的,又會念書識字,乖巧伶俐,李蘭芝捧在手心里疼。
只有自己,這個夾在中間的老二,最不受待見。
云舒摸摸衣兜,衣兜里只有幾個銅板,這些還是待會兒要用來找零用的。
云舒抬眼望望天,今日天氣不好,估計豆腐也賣不完,哪兒來的錢買宣紙???
云舒的視線落在陸運(yùn)發(fā)身上,陸運(yùn)發(fā)低著頭,久久才道:“我去就可以了,你去別處看看,有沒有需要跑腿或者幫忙的活計,小心一點(diǎn),早些回來?!?p> 說完,就獨(dú)自一人拉著豆腐,走了。
云舒看著陸運(yùn)發(fā)遠(yuǎn)去的背影,一口氣憋在心里,上不來下不去。
最后,還是無奈的朝巷子外走去。
找了好幾家茶樓酒肆,終于在望江茶樓找到了一個端茶倒水、跑腿的活計。
望江茶樓位于鄢陵縣望江河畔,是鄢陵縣非常有名的茶樓。望江樓有三層,一樓是大廳,設(shè)有很多茶位,還有說書先生說書,二樓三樓都是包廂,而臨江的那一面則價格相對較高。
望江樓的說書先生忘白,自從望江樓在此開業(yè),他就在這里說書。他的名字在整個鄢陵縣也是響當(dāng)當(dāng)?shù)?,每每一個平凡的故事,經(jīng)過他繪聲繪色的講解,都會吸引很多人,一邊品茶,一邊聽書。
這樣的地方,伙計的工錢高,運(yùn)氣好還會遇到一些大方的客人打賞。
但這兒的伙計,都是固定的,今日也是趕巧,有一名伙計因為家里老娘突發(fā)疾病,剛來一會兒就趕回家去,掌柜正焦頭爛額,一看見云舒,立馬就將她拉進(jìn)去幫忙。
她嘴甜,腦子靈活,手腳利落,又總是笑瞇瞇的,雖然長得一般般,但是那雙大眼睛水靈靈的,一眨一眨,像會說話一般,笑起來很是討喜。偶爾有活計,掌柜們也都也都喜歡找她來臨時搭把手。
云舒一邊像一只蝴蝶一般穿梭于樓上樓下各茶座之間,一邊豎起耳朵聽說書先生說書。
今日,忘白先生講的是睿賢皇后的傳奇故事。
睿賢皇后,是當(dāng)今圣上唯一皇后,也是一位人人稱頌的傳奇女子。可惜,九年前,病逝于京城皇宮。
這位睿賢皇后,名謝穎,出生于京城有名的書香世家謝家,是謝家嫡系一脈最小的女兒。
傳聞,這位謝皇后,天資聰穎。琴棋書畫無一不精,不到十歲的年紀(jì),就名滿京城。求娶的男子,排起來可以繞京城好幾圈。
謝穎十五歲時,當(dāng)今圣上的還是皇子,在北境抵御外敵凱旋歸來,為了嘉獎他的赫赫戰(zhàn)功,就將謝穎賜婚給還是皇子的今上。
婚后,二人琴瑟和鳴,舉案齊眉。
那時,先太子和今上因為權(quán)利爭奪,多次陷害今上,作為皇子妃的謝穎憑借自己的聰慧和膽識,協(xié)助今上成功登基,今上登基的同時,被封為皇后。
今日講的就是睿賢皇后被封為皇后之前的一些傳奇小故事。
對于這位皇后的故事,云舒以前聽過,但忘白先生講得繪聲繪色,直白生動,獲得滿樓聽書的人,不停的喝彩,云舒也聽的專心。
“云舒,三樓的天字房來了尊貴的客人,他們毛手毛腳的,我怕伺候不好,你去!”掌柜在一樓的一根柱子后面找到云舒,將手中早已備好的上好茶水遞到云舒手中。
“好嘞?!痹剖嫘Σ[瞇的接過,穩(wěn)穩(wěn)的端著盤子上了三樓來到天字房。
天字房,是臨江的一個包廂,環(huán)境清幽,視野開闊。
云舒抬手敲門,聲音清脆利落的叫到:“客官,您的茶水到了?!?p> 立即有人開門,是一個高高瘦瘦的男子,很年輕,“進(jìn)來。”
云舒只掃他一眼,就目不斜視的端著茶水,走到桌前利落的擺上,“客官請慢用?!?p> 能夠進(jìn)天字房的人非富即貴,這些人一般都有一個習(xí)慣,不喜歡別人窺探他們,在云舒看來,這些人就是秘密太多,怕別人知道。
云舒乖巧的退出去,在離開前,還是抵不住好奇的瞄了一眼整個房間。
房間里,除了剛剛開門的人,還有兩個人。一個竟然是她熟悉的梁亦宣,他正規(guī)矩的坐在桌前,斟茶,一個眼神都沒有給云舒;而另外一人面朝窗外,一身深色錦服,雙手背在身后,他筆直的站在那里,如一棵挺拔的松柏,渾身上下都泛著微微的冷意。
云舒開門準(zhǔn)備離去,“等等。”一道帶著冷意的聲音從背后傳來,不是梁亦宣。
云舒一個標(biāo)準(zhǔn)甜蜜的微笑轉(zhuǎn)身,“客官有何吩咐?”
“辛成!”
辛成轉(zhuǎn)身走了出去,隨手關(guān)上房門。
“坐!”傅平兮一撩衣袖,坐下。
云舒這才仔細(xì)打量他。
喲,又是一根長得好看的男子,輪廓清晰,棱角分明,好英俊啊!
只是那雙眼睛,如古井般幽深,仿佛一對上,就能把你給吸進(jìn)去,有種死無葬身之地的感覺。
云舒眨巴一下眼睛,笑瞇瞇的走過去,歪著腦袋:“客官!不知道小人有什么可以為客官效勞的?”
傅平兮淡漠的眼神落在云舒身上,“鄢陵城的茶樓酒肆有女子為伙計,我還是第一次見?!?p> 梁亦宣默默的掃了她一眼,隨后轉(zhuǎn)開。
云舒嘴角一抽,心中誹謗,那是你孤陋寡聞,不咸不淡的回道:“小女子不偷不搶,自食其力,用勞動換取錢財,養(yǎng)活自己,這沒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