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前門送來一封信,給你的?!标详旁谕饷孑p聲說道。
信?
每到接近年關(guān),他總會收到一些信。
有在外經(jīng)商的大哥寫回來的,偶爾也會有已經(jīng)出嫁的二姐寫來的,又或者是師父的來信。
好一會兒,晗昱才聽到里面?zhèn)鱽淼穆曇簦骸斑M來。”
晗昱拿著信進門,就看見梁亦宣無精打采的坐在案桌前,手中的書好像依舊是他之前走時的那一頁。
“公子,你又在想云舒姑娘的事?”
晗昱是梁亦宣的貼身小廝,幾乎是與梁亦宣一起走長大,對梁亦宣的事情,知道的也很多。
梁亦宣喃喃的說道:“你說這丫頭到底去哪里了?怎么也不給我來一封信呢?不知道我會擔心她么?”
晗昱將信放在梁亦宣手邊,身為擁有秘密的梁亦宣的小廝,有些事該他知道,有些事情不該他知道。即使知道,也只能看破不說破。
只能安慰道:“吉人自有天相,云舒姑娘一定會沒事的,或許等她安頓好了,就會給公子來信了。”
梁亦宣眼神游離間,忽而瞄到手邊的那封信,信與以前過的來信似乎有些不同。
不是走官道傳來的。
梁亦宣指著那封信,“誰送來的?”
晗昱搖搖頭,“不知道,說是一個不認識的陌生人送來的。”
陌生人?
梁亦宣一個激靈,莫非是云舒那邊有消息了?
梁亦宣迫不及待的將信拆開,入眼就是他熟悉的字跡。
想什么來什么。
果真是云舒的來信。
云舒的字寫得很好,下了功夫練過的。曾經(jīng)還給秦昭敏寫過字帖,讓她臨摹。
她的字很好辨認。
梁亦宣一目十行迅速看完,心里終于松了一口氣,英俊的面容上也露出近來唯一的一絲笑意。
晗昱見狀,小心翼翼的問道:“公子,莫不是真的是云舒姑娘給你的信。”
梁亦宣微微頷首,“這丫頭,這么久才給我來信?!?p> 口中說著責備的話語,語氣里卻帶著淡淡的欣喜。
晗昱再接再厲:“云舒姑娘在信中說了什么?”
梁亦宣再次將信仔細的讀一遍,心情甚好的說:“她居然去京城找昭敏了?!?p> 云舒的來信中將當日發(fā)生的事簡單說了一遍,雖是輕描淡寫,梁亦宣卻能知道背后的兇險,一個小細節(jié)處理不好,都會被程家找到蛛絲馬跡。
屆時,云舒,以及云舒身后的陸家,都會被程家算賬。
還有那位程家庶子,程衍。
云舒竟然就那般放過他,還給他藥。
就是不知道那位程衍會不會是一個忘恩負義的人。
也難怪,她會毫不猶豫的與陸家斷決關(guān)系,毫不猶豫的離開陸家,毫不猶豫進京。
一來昭敏獨自一人在京城,二來謀劃此次事件的幕后之人在京城,三來可以將陸家摘得干干凈凈,讓他們繼續(xù)過以前平靜的生活。
否則,與官斗,毫無背景的陸家會死葬身之地。
進京了,難怪他們找不到她。
晗昱道:“按日子推算,昭敏姑娘前幾日剛成親?!?p> “嗯?!?p> 云舒的信中并沒有提及她在京城的情況,只是在信的末尾交代他一件事:把存放在他這里的一百兩銀子交給陸運發(fā),并轉(zhuǎn)告他,她一切都好。
晗昱感嘆:“云舒姑娘,還是那么心軟。”
別人犯下的錯,卻要自己去承擔后果。
被父母家人賣了,依舊視他們?yōu)橛H人,處處保護他們。
梁亦宣將手中的信扔進火爐,火苗瞬間竄起,很快就化為灰燼。
信中的事,不能被外人所知。
難怪,信并沒有走官道送過來。
從字里行間可以看出,對陸云峰事件,云舒并沒有責怪陸家父母,反而心里有淡淡的自責。
她覺得一切都是因她而起,對方就是沖著她來的。
所以,即使在危機時刻,陸家父母的做法讓她心寒,讓她難過,她依舊牽掛著他們。
當即,梁亦宣就帶著一百兩銀票去找陸運發(fā)。
梁亦宣見過陸運發(fā)幾次,知道他們家的豆腐攤位在何處。
坐在轎子里,梁亦宣遠遠的看著陸運發(fā),一段時間不見,陸運發(fā)看起來好像老了一些,脊背不如以前那般挺得筆直,微微有些彎。
攤位前,有一位姑娘正在與陸運發(fā)說著什么,那位姑娘梁亦宣也認識,是云舒小姑家的女兒,好像名喚香巧。
香巧乖巧地站在陸運發(fā)身邊,雙眼不可置信的看著陸運發(fā),嗓音中帶著哽咽,“所以,大舅,你們?yōu)榱硕司思业年懺品?,就把云舒姐姐賣給那位不能人道的男子了么?所以,為了云淺,為了二舅家每個月的十兩銀子,您和大舅媽就忍心看著云舒姐姐一輩子就這么被毀了嗎?”
云舒好久沒有去她那里。
今日天氣格外寒冷,她以為云舒是病了,每次都帶著新做好的暖袋來看望云舒,每一次都被大舅媽李蘭芝攔在門外,根本不讓她見云舒。
直到今日,她才從云艷那里知道李蘭芝不讓她見云舒的緣由。
云舒根本就已經(jīng)不在陸家了,她被陸家老太太賣給了別人,就為了替陸云峰收拾爛攤子。
香巧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知道的,她想要親自問問大舅,平日里大舅不是最疼云舒的么?
陸云發(fā)一臉木然,粗糙的臉上沒有一絲一毫情緒。
鬢角的發(fā)絲帶著些微的白。
“大舅?”
陸運發(fā)抹一把臉,將最后一塊豆腐裝起來,塞進香巧手中,“我知道我對不起她,我沒能好好保護她。我……”
陸運發(fā)欲言又止,香巧不忍心的將臉轉(zhuǎn)到一邊。
她知道,這件事,說來說去都是陸家老太太的主意。
陸家,陸老太太決定的事,沒有任何人可以放反駁,能反駁。
她知道,也理解陸運發(fā)的心情,就是難以接受,心里為云舒難過,“大舅,對不起。我……”
陸運發(fā)摸摸她的頭,“沒事,大舅都明白。她向來最疼你,以后,你要好好的過日子,照顧好你父親?!?p> 陸運發(fā)將攤子收拾好,微微佝僂著身子,走了。
香巧拿著手中的豆腐,心情沉重。
梁亦宣放下車簾,吩咐晗昱跟上陸運發(fā)。
陸運發(fā)心不在焉,沒有發(fā)現(xiàn)身后跟著的馬車。
馬車拐進巷子,梁亦宣撩開車簾對旁邊的陸運發(fā)道:“陸伯父?!?p> 陸運發(fā)側(cè)身,看見馬車上的梁亦宣,他沒見過梁亦宣,不認識,以為自己聽錯了,埋著頭繼續(xù)朝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