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安太傅,皇上又將燕蘅單獨留了下來。
“蘅姑娘應(yīng)該也知道寧兒的情況?!鳖櫮晗乳_了口,“朕也并非想為難你,只是……”
“我知道?!毖噢啃α诵?,“這門親事是先皇后同我娘親定下的,如今先人已逝,我們自然也得順了她們的意?!?p> 人人都說顧年好色成性,后宮佳麗數(shù)不勝數(shù),但實際上他是很愛先皇后的,她定下的親事,皇上不可能退了。
“你能這么想就好。”顧年輕輕嘆了一口氣,“當(dāng)年阿晚同你母親的關(guān)系真的很好?!?p> 顧年講起了當(dāng)年的事,講到徐素嫁給徐進時頓了頓,“當(dāng)年項陽,就是項將軍,還怨過朕,朕也是沒辦法,你娘和你爹是兩情相悅,阿晚又一直說情,朕能不答應(yīng)嗎。”
顧年應(yīng)該沒同其他人講過以前的事,講起來有時候顛三倒四的,很明顯是想到哪里說哪里,但燕蘅還是耐心的聽著。
提到項陽,燕蘅想起之前聽到的話,她明天要去玄機谷,那里是桐岐地界,她得去見一見她哥哥,她雖寫了信,但也怕她哥哥以為她是在玩鬧。
項家與燕家的矛盾永遠不會消失,燕家也并不在乎,但項家一旦同沈家結(jié)盟……
上一世她哥哥的死真的只是因為去救顧朝辭么?
“說起來項將軍也回京了,朕有愧于他?!鳖櫮甑馈?p> 燕蘅想起了這事,南關(guān)戰(zhàn)事未平,皇上將項陽詔回,封了爵位,想把他困在界京,但幾十年的狐貍,豈是說困就能困住的,項家的兵權(quán)并沒有那么好拿回去。
“你哥將桐岐舊部編入部下了,桐岐舊部有很多問題,若不是他堅持,朕不想冒這個險的?,F(xiàn)在很多人都在盯著,等著你哥犯錯?!?p> 燕蘅沒想到顧年會說的這么直接,一時怔住了,顧年看她那模樣慈愛一笑,“知道朕為什么把項陽詔回來么?”
燕蘅搖頭。
“朕害怕,害怕啊?!鳖櫮甑馈?p> “皇上九五至尊,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有什么怕的?!?p> “怕悲劇重演。”顧年默了一陣,“朕老了?!?p> 燕蘅一笑,“皇上壽比天高,何來老了一說?”
“你這孩子。”顧年也笑了,“回去吧,朕也要回宮了。”
顧年知道自己今日說得多了,沒有繼續(xù)說下去,他不清楚自己為什么會說這么多,但原因無非是他還算喜歡這個孩子,至于為什么喜歡,或許是因為她是故人的孩子,又或許是他對她心存愧疚,也可能僅僅是因為她即將成為自己的兒媳。
燕蘅看著她的背影微微出神,還有三年,說長不長,說短不短。
在她眼里顧年還算得上是一個明君,但他在最后兩年犯的錯卻是無法挽回的。
不只是顧危寧的死給他的打擊太大,還是真的是因為老了,顧年在顧危寧死后的那兩年做的事確實叫人看不懂,不管是一開始叫她跟顧危寧舉行冥婚,還是后來罷黜傅韞,或是把自己最疼愛的女兒家去周國,抑或是縱容顧危寧拉幫結(jié)派,最后又把顧朝辭詔回來,都叫人看不懂。
回到燕府休整一番,燕蘅第二天一早她就出發(fā)前往玄機谷了。
那夜老夫人來了東院后就得了重病,太醫(yī)看了都沒辦法,燕蘅借著去走馬川買藥的借口出門并不難。
微風(fēng)伴著細雨,像是一陣陣濕漉漉的朦朧煙霧,將界京的清晨籠罩在一片陰影之中,燕蘅在西門外有人擋在了她馬車前,燕蘅撩開簾子看了過去。
那人身穿一件紫色云紋錦衣,趴在馬背上,把玩著手里的馬鞭,嘴角微微勾著,此刻正好整以暇地看著她。
“周大人?”燕蘅頗有些狐疑,看周行玉的模樣分明是在等她。
周行玉好直起身來,幽幽開口,“蘅姑娘約我前來,自己倒是姍姍來遲了呢?!?p> 燕蘅更加疑惑,“我何時約你了?”
“找到了。”周行玉沒頭沒尾的來了一句。
“她也在那里?”燕蘅沒頭沒尾的回了一句。
一個了解對方,一個猜東西猜的頗準,說起話來好不費力,但馬車上的拂冬攬春聽的一頭霧水不明所以,燕蘅告訴家里人是去走馬川買藥,可能要好幾天才回來,如今卻不想是和周大人一起去。
這多少是有些不合禮數(shù)的,她們是相信自家姑娘,但落到旁人耳里怕就成了私奔了,攬春想開口提醒一句,周行玉卻開了口。
“燕家好歹也算是將門世家,讓我看看你的騎馬的技術(shù)怎么樣?!闭f著翻身上馬,又抬眼看了一旁的那匹棗紅色的駿馬,示意燕蘅上去。
這馬毛色光亮順滑,一看便知是匹千金難尋的良駒,燕蘅并沒有同她客氣,下了馬車,利索的翻身上了馬,又同拂冬攬春道:“你們先回去吧,有周大人在不必擔(dān)心。”
她本就不打算帶著她們?nèi)?,即便是到了走馬川,她也不會讓她們跟著去玄機谷,如今倒是正好有了不讓她們跟著去的由頭。
“可是……”
拂冬和攬春同時開口,前者是想跟著去看燕蘅到底要做什么,后者是擔(dān)心燕蘅的安危,但不管是哪一個,現(xiàn)在都沒有說完整句話的機會了,燕蘅已經(jīng)頭也不會的策馬離開了。
周行玉微微一笑,說了句不必擔(dān)心也跟著離開了。
隨著兩道身影的遠去,界京城的雨越下越大,一場狂風(fēng)驟雨正在醞釀之中。
時至中午,未來太子妃燕蘅與九皇子于花朝節(jié)在淮水亭外私會一事已然傳開,有口無憑的事往往只是當(dāng)當(dāng)笑話就過去了,卻偏偏有人在顧朝辭宮中收出了燕蘅的畫像。
那幅畫的確是出自顧朝辭之手,他無話可說,但事實并不是像他們以為的那樣。
那日淮水亭外遇見燕蘅之時,他并不知道那人是他未來的三嫂,會畫那幅畫也只是為了方便子安去尋人,原只是想報答一下她的恩情,卻不想最后弄巧成拙,害了他的恩人。
如今他也沒辦法解釋出個什么來,畢竟他不能把那天晚上的是說出來,倒不是怕自己會怎么樣,只是那日燕蘅既然沒有暴露身份,后來再見到他她也未曾提及那事,想必是不愿意別人知道她幫過他。
燕蘅愿意幫他并不意味著就愿意卷入奪嫡之爭。
他如今在這歲朝宮禁足,無從得知燕蘅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