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洪熙沒有出手,是因為李玄動了,所以他便停了。
葉蕓兒看到李玄如同飛鳥投林,射向下方大院,心中大急,他不知道修者有多強,但是她知道,尤其是面對那兩把冷劍,作為凡夫俗子的李玄,可能根本意識不到那有多危險。焦急中,葉蕓兒不由得就要出手,雖然她也僅僅只是開鏡境,但此刻已經(jīng)不容考慮太多。
然而她試圖躍起的身形只是顫動了一下,雙腳竟沒離開屋頂半分,因為有一只手搭在了她的肩上。
葉蕓兒霍然回頭,看到的便是顧洪熙那張神色淡然的臉,她急道:“二師兄,你干嘛攔著我,李小玄他不知深淺,跳下去了?!?p> 顧洪熙伸出另一只手做了個稍安勿躁的手勢,沉聲道:“先別急,讓刀出鞘?!?p> “???什么?。繋熜帧比~蕓兒大急。
此刻狄遜也到了葉蕓兒身邊,柔聲道:“小師妹,李玄不是魯莽之輩,不必太過擔憂,且有我和二師兄在,當能保他無虞,咱們且看他對上修者是否還有一戰(zhàn)之力?!比~蕓兒怔了一怔,這才不那么激動了。
讓刀出鞘,便是讓李玄自由發(fā)揮,便是要看一看他到底有多少斤兩,便是要看他面對修者,是否還能讓人眼前一亮。
再說李玄,自檐角飛射而下,右手一抖,便有一條帶著勾爪的細纜射出,牢牢纏住側(cè)前方一株老樹,他借力飛蕩,速度不減半分,卻輕松卸去自高處直沖而下的巨力,而且還能從飛蕩中借力,在空中畫出一條折線,蕩入場中。
一切都在電光石火之間,當李玄落入城守衙門大院的時候,那兩柄冷劍,也到了郭三全的后心。
任郭三全有再好的身手,終究一個凡夫俗子,怎么來得及去擋這兩柄索命的冷劍!修者出手,還是偷襲!
然而兩柄劍卻終究停在了距離郭三全后心不足一寸的位置。
連珠箭響,各有五只飛箭次第擊中兩柄冷劍的劍尖,擊中那毫厘一點,未偏絲毫。
兩柄冷劍一切的厲殺之氣也都在劍尖一點,飛箭觸之,當即崩碎,但終究讓劍勢一緩。兩個敵國修者猛力催動劍勢,還要再進,卻聽道一聲暴喝:“去!”兩柄長戟嗚呼飛至,戟尖分別點在兩柄劍尖之上。
長戟崩碎!
劍勢一頓,劍身微顫,還要再進。
簌簌簌簌,連珠箭響,又是十支飛箭,精準命中兩把劍的劍尖。
飛箭爆碎,兩柄冷劍終于再頓。
這時李玄已到了郭三全身側(cè),他兩手各提一把箭匣打空的連弩,力灌雙臂,將兩把空弩重重砸下,還是那個點,還是劍尖。
兩柄冷劍一頓再頓,再而三,三而四,雙弩炸碎,但雙劍,劍勢已盡,再也遞不進分毫了。
兩名敵國修者皺眉抬眼,不約而同道:“是你?”
這邊郭三全畢竟為將,有李玄四阻冷劍,已然抽出佩劍,翻過身來,卻看到李玄攔在兩者之間,雙手虎口迸裂,鮮血長流,但眉頭卻沒有皺一下,獵刀已然反擒在手,刀刃雖短,卻閃耀著攝人的寒光。
郭三全欣慰一笑,氣機鎖定一名修者,口中的話卻向著李玄說道:“來了?”
“來了!”
只有兩個字,李玄沒有多說,但是郭三全卻笑得極開心,還不忘提醒李玄:“他們是修者,當心!”
“好!”仍是只說了一個字,但李玄面對強大的修者,卻毫無半分懼色,竟然也笑了。
“一人一個?”李玄微微側(cè)首問道。
“拖一拖罷,不保證能勝,但一定死不了。”郭三全長劍一振豪氣大生。
四周黑甲軍也不是吃閑飯的,兩名刺客類的修者,憑的是出其不意攻其不備,這才幾乎險些斬殺了郭三全,一旦他們一擊不中,黑甲軍反應(yīng)過來,便立刻如潮水般涌上,帶尖的、帶刃的、帶鎖的、帶鉤的,鋪天蓋地朝兩人招呼過來。
開玩笑,這兩人剛才差點就殺了自家的將軍,此仇豈能不報?
李玄、郭三全兩人各自鎖定了一名敵人,即便對方現(xiàn)在已經(jīng)深陷重圍,但是兩人依舊不敢率先出手,因為對方是修者,修者之強,并非軍中強者能比,人力有時而盡,而修者便是在這盡頭再進一步兩步甚至無數(shù)步。李玄剛才落入院中,沖勢沒有減慢半分,沿途拾起黑甲軍軍士被打落的連弩長戟,用極其驚人的眼力找到了刺客冷劍的破解之法,又用神乎其技遠射技將兩柄劍一阻再阻,再而三,三而四,終于險險化解了幾乎必死之局,然而這一切都是由無數(shù)剛剛恰好的巧合連接而成,再來一次,他就沒有把握能阻的住了。
兩名敵國修者一劍被阻,陷入重圍,兩人卻十分鎮(zhèn)定,背靠背站立,一人長劍飛舞,攔住身后黑甲軍的攻擊,一人依舊與李玄他們相對而立。
“我認得你,你是那只討厭的老鼠。”修者垂下劍尖,淡淡說道。
“榮幸之至,難得你認得我,那也應(yīng)當知道,你走不了了?!崩钚α怂﹄p手上的鮮血,目光死死鎖住對方。
那修者環(huán)顧四周,劍尖微顫:“看來一場謀劃,還是人算不如天算,罷了,對此我本也有所預(yù)料,只是可惜?!?p> “可惜什么?”
“也沒什么,若能將你斬殺,也不算遺憾了。”那修者微微一嘆。
李玄雙眼瞳孔緊縮,一股極其強烈的危機感從心頭升起。沒有任何猶豫,翻身便退,這一退,便驚覺一身冷汗。因為那修者看似并沒有動,藍汪汪的劍尖卻疏忽來到了李玄的眼前,只要眼睛一眨,便會有睫毛觸碰劍尖,被瞬間斬碎。
退,再退,一退再退。
劍尖,進,再進,一進再進。
什么是跗骨之蛆,什么是追魂奪命,這便是了。避無可避,退無可退。
另一邊,郭三全眼中,卻又是另一番情景。在他看來,那修者平舉長劍,看似隨意的輕刺,李玄居然呆立原地,并不躲閃,只是渾身緊繃,身體不斷顫抖,看起來極其焦急。不過他來不及多想,立刻揮劍而上,一劍剁向?qū)Ψ降膭ι怼?p> 那修者斜睨了他一眼:“這也算劍法嗎?”藍劍忽然掉轉(zhuǎn)劍尖,與郭三全的佩劍劍尖撞到了一起。
蜻蜓點水,一觸即分。
郭三全猛地臉色大變,整張臉都漲成紫紅色,佩劍自劍尖至劍柄,寸寸崩裂,就連他持劍的右臂,衣袖也瞬間染紅,胳膊無力搭在身側(cè)。
只是一點,就廢了郭三全一臂。那修者劍身轉(zhuǎn)動,再次指向李玄。
“縱橫幻劍!二師兄,他們是縱橫閣的人!”葉蕓兒認得那人劍法,立刻叫出。
葉蕓兒清脆的聲音入耳,李玄一聲悶哼,雙眼立刻恢復(fù)了清明,這一劍仍在眼前,但他剛才似乎經(jīng)歷了一天一夜的狼狽奔逃!
是幻境,劍未至,人已中招,如果不是葉蕓兒喊出劍法名字,下一刻李玄就要被刺個對穿了。
瞬間想到這些,李玄驚出一身冷汗,獵刀擺動,擋在了劍尖之前。
劍進,刀橫。
一聲連綿不絕的撞擊聲叮叮響起,頻率之高,連綿之密,聞?wù)哐浪岫础?p> 這是一瞬間,對方急速刺擊幾十數(shù)百下,與李玄獵刀撞擊發(fā)出的聲音,刺擊越快,必然力度越小,但如此高頻的刺擊,又是連綿不絕,李玄雖然擋住了,但是那條手臂立刻就被震的麻木不仁,幾乎要抬不起來了,如果不是他生死關(guān)頭咬牙硬撐,身上估計已經(jīng)被刺了幾百個窟窿了。
一招,廢郭三全一臂,再一招,廢李玄一臂。那修者緩緩收回藍劍,劍尖指地,臉上現(xiàn)出不可一世的神情:“凡俗之輩,不堪一擊?!?p> “如果真是不堪一擊,那你持劍的手抖什么?”李玄卻忽然問道。
“嗯?”那修者一怔,“你注意到了。”
他還要再說什么,可是腦后烈風(fēng)猛然響起,似有大物襲來,不得已回頭刺出一劍。
“嘭——”一段人臂粗細的樹枝,被他一擊震碎成漫天碎屑,這才看清,樹枝末端纏著一根帶鉤細繩索,正是李玄蕩過來時用的。
等他再回頭時,李玄早已趁著他被擾亂視聽,拖著郭三全退開數(shù)丈之外,手中一把連弩,鎖簧響動,十星連發(fā),直射那修者面門!
兩番出手,未斬一人,竟然還被一個只會用些不入流手段的小子與自己打的有來有回,那修者不由怒了。
“找死!”他藍劍再度揚起,連珠箭羽就像被風(fēng)吹落的枯葉,立刻被他一劍掃的七零八落。
然而,弩機又響,十箭再來。修者持劍拂去,箭羽四散。沒等他向前踏步,弩機再響,又是十箭,接著弩機響聲連續(xù),十箭,十箭,再十箭!
整整三個呼吸的時間,修者未進一步,弩箭如雨,藍劍如瀑。
等他掃盡眼前連綿箭支,之前落在一側(cè)的細索卻忽然如同吐信的毒蛇,鉤頭揚起,卷住一柄散落的長戟,直射他的后心。
“花里胡哨,真?zhèn)牡轿覇??”修者面色冰冷,輕易向側(cè)方讓開,躲過了飛射的長戟。可他卻看到李玄絲毫沒有半點意外,反而微微一笑。
長戟飛射速度極快,慣力自然十分巨大,當那修者讓開長戟時,李玄挽住一旁的郭三全借飛射大力,忽然向后倒射出去,一去數(shù)丈,仿佛長戟帶著兩人飛走了一般。
落地時,雙方已經(jīng)隔得遠了,四周黑甲軍頓時洶涌補上,隔開了雙方。
“原來你從始至終,都想的是逃?!蹦切拚哂行┮馔猓钟行┎桓?。他剛才聽李玄和郭三全說的慷慨激昂,真以為對方要和自己正面戰(zhàn)斗,以他修者的實力,毫無疑問必將是摧枯拉朽的碾壓,但對方原來從一開始就在謀算如何逃走,先是用言語麻痹自己,又手段層出不斷借機拉開距離,長戟佯攻借力遠遁,終于逃出了自己的攻擊范圍。
雖然他的縱橫幻劍一度差點斬殺了李玄,但終究是差點。
“我當然要逃,正面死戰(zhàn),你當我傻嗎?”李玄揉捏著麻木的手臂遠遠嘲諷,“何況,我看你運劍,只怕是消耗極大不能持久,現(xiàn)在你持劍那手,抖得那樣厲害,這里有黑甲軍數(shù)百人,你這個狀態(tài),又能堅持多久?”
修者臉色難看,仿佛為了給李玄的推論作注解,另一名持劍修者獨斗身后甲士,終于體力不支,接連被長戟刀劍刺中,渾身浴血,越戰(zhàn)越慢,終于在試圖向這邊同伴靠攏的途中力竭,兩腿一軟,跪倒在地,再不動了。
那人,已經(jīng)力竭而亡了。
黑甲軍不管他是真死還是假死,刀槍補上,瞬間將他戳成了個血葫蘆,如果剛才是假死,那現(xiàn)在真的死的不能再死了。
郭三全這邊,早有軍士上前,剪開他受傷手臂的衣袖,將他的傷臂包扎起來。他拖著傷臂,指令連出,四周黑甲軍依令運轉(zhuǎn),仿佛一張巨大的磨盤,不斷向那修者碾壓,不斷消磨對方的戰(zhàn)力。
即便那修者的藍劍無物不破,但面對無休止的攻擊,終究也越揮越慢,下一刻一個失守,兩腿膝窩被利刃掃過,雙腿筋骨皆斷,后背之上更是連中三刀,刀刀深可見骨!
他喋血跪倒,再也沒有了剛才冷酷不可一世的模樣,頭發(fā)披散,凄厲吼道:“不甘啊,我堂堂開鏡強者,卻殺你不死!”再看向李玄,眼中恨意濃郁:“老鼠,壞我大計!老鼠……”
話沒說完,亂軍中兩刀襲來,他已不能躲閃,雙臂當場就被砍斷,藍劍落地,發(fā)出清脆的琉璃音,變得透明起來,他已經(jīng)沒有了任何威脅。
郭三全命人暫且留他一命,將他傷處止血,捆成了一根人棍,這時整個城守衙門中的戰(zhàn)斗也已然結(jié)束。先頭突襲的三人組,末路之中身陷死局,雖然他們的頭領(lǐng)十分兇悍,藍色雙刀令人生畏,但他的對手卻是大唐軍中修者,就在剛剛,也緊跟著他的幾個同伴,授首了。
看到同伴紛紛戰(zhàn)死,最后這名敵國修者環(huán)顧四周無數(shù)黑甲軍士,再也說不出話來。郭三全揚揚手,四周甲士秩序井然的開始打掃戰(zhàn)場、救治傷員,規(guī)整四周散落的、損壞的物資,也有人上前查看李玄傷勢,但他示意自己無礙,要了一壺清水,一口灌了,回首望向高處檐角的葉蕓兒,露出一個笑容。
葉蕓兒全程身子繃緊,如果不是顧洪熙攔著,她早就跳出去了,此刻看到塵埃落定,李玄無礙,身體才松弛下來,然而看到李玄的笑,不禁冷哼一聲,罵道:“李小玄,你要死嗎!”
拖著傷臂,郭三全來到唯一存活的敵國修者面前,冷聲道:“我料到你們會來,可沒料到來了這許多人,倒讓我收獲不小?!?p> 敵國修者啐出一口血痰,道:“我們不過是幾個無名之輩罷了,你能有什么收獲,倒是讓你失望了?!?p> “你們?不過是今夜這一局的彩頭罷了,你們還真以為我只是個草包城守嗎?”郭三全有些不屑。
“你什么意思?”敵國修者面色一僵,語氣有些倉惶起來。
“西五十里外,楊家村?!惫溃罢嬉詾槲也恢滥睦锊攀悄銈兿阮^部隊的潛伏點嗎?”
“我不知道你們是哪來的勇氣和信心,居然潛在那處,既然你們都當我不知道,那今夜便是他們?yōu)樽约和罋⒏冻龃鷥r的時刻。”
“今夜,哦不,是昨夜。”郭三全看了看已經(jīng)蒙蒙亮的天色悠悠道,“楊家村內(nèi)燕、羌兩國伏軍,再無一個活口,這一局,我以身為餌,要謝謝你們的配合,讓我獲此大捷!”
敵國修者聽到這里,如遭雷擊,困獸那最后一股不屈的精氣神,也至此消亡殆盡,他整個人一下子就癱軟了下去。
郭三全面帶冷笑,接著道:“這里只有黑甲軍八百,城內(nèi)守軍也不過兩千,可是楊家村,今夜我從城外大營調(diào)去黑甲軍三萬!這,就是你們以下犯上、狼子野心的下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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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治豌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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