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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月秋歌

長月秋歌

梓暮潯 著

  • 古代言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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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020-09-05上架
  • 8408

    已完結(jié)(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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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月閑

長月秋歌 梓暮潯 6746 2024-09-30 02:03:21

  楊花落盡子規(guī)啼。

  我寄愁心與明月。

  ——

 ?。ㄒ唬?p>  蒼山自古景色分外醉人心。

  近看青山不改白日之蒼翠,風(fēng)動竹林影綽綽。

  遠望之,又是:日暮蒼山遠,天寒白屋貧。

  此處,是真有一處“白屋”在。

  此刻,屋里。

  錦書看著天上紛紛揚揚的雪,不免又想起來那個驚才絕艷的少年,她那般明麗朗朗,書里對她的記載評價亦高而高,她不應(yīng)該死在那些陰謀詭計里的,她當(dāng)如鷹飛九天,她應(yīng)該是自由的,不為家族而活,不為夫族勞力,不被俗事束縛,她應(yīng)該是草原上的風(fēng),是天上的云,她……總之她不該是那樣的結(jié)局。

  “哎……”

  想到這里錦書不免難過。

  她就是一普普通通剛邁入成年人殘酷世界——社會的一枚新加入的社畜,平生一大愛好就是看看史書,呃,略帶夸張的那種,只是因為看遍野史覺得雖然大同小異不排除千篇一律,覺得很是乏味,然后繼續(xù)搜尋新故事,偶然被一本野史里某個人物吸引,多研究了會兒關(guān)于那個時代的歷史,而已,而已??!

  老天爺要不要這么捉弄人??

  因為好奇野史究竟幾分真假她才簡單接觸了解了下那位歷史人物。

  就不該有好奇心啊。

  千萬般思緒,終是化作了一聲輕輕嘆息,攏了攏身上御寒衣,錦書收回目光,轉(zhuǎn)而看燈花隨燭火一點一點陷落,就如,就如那日那少年既定的結(jié)局。

  “春日游,杏花吹滿頭。

  陌上誰家年少足風(fēng)流。

  妾擬將身嫁與一生休。

  縱被無情棄,不能羞。”

  她情不自禁念出來這首詞。這是她初中時代自一本小說所見,那會兒她只覺得詞寫的妙哉,信手抄錄記下。

  然而如今,她腦海里只忽而想到了它并覺得這首詞用在那人身上,是如此之巧合,巧合到若不是知道這個時空里沒有出現(xiàn)過這首詞,她甚至在想,那人后來經(jīng)歷的一切,何其之應(yīng)景,這首詞就,如同讖言。

  既然想起來這首詞,她又忍不住在想,大概吧,想起來它未嘗不是一種提醒,如同剛到這里腦海里的所有的或人或物,它們無時無刻不在提醒她,她不是這個時代的存在。

  可是她的到來究竟是為什么?難道真的只是一場意外,沒有別的了?那么假如她……那她那樣做了究竟是對的還是一個無法挽回的錯誤?

  她忽而陷入了思考。

  她在想,所以那年春招月,她是否不該按耐不住心底的好奇偷偷下山,然后藏在人群里去,見到了那人。

  “哎……”

  又是一聲嘆息。

  她摸了摸懷里沉睡的貓,輕呢喃:“從莫名其妙來了這里,至今也沒有什么可能存在的小說里說的系統(tǒng)找上門,也沒有什么穿越大神之流所謂金手指,只有一只剛來山路邊撿到的不知道從哪里冒出來的貓,以及一處不知道給誰準(zhǔn)備反而便宜了我的安身的地方。

  唯一值得慶幸的還是幸而這里人們說的話還能聽得懂,還好當(dāng)初興趣使然報的是漢語言文學(xué),順帶的又學(xué)了點古發(fā)音。

  不然我也是第一天就沒了哈——哈——”

  “哈,這么一想,錦書,你也是出息了。”

  自嘲一笑,她剛想動作,忽然記起來,對啊,我貓呢?

  她分明記得撿來的貓主子實在能折騰,今個居然屋子里安安靜靜的,壞了,它該不會跑雪地里去了吧?

  不行她要趕緊把它帶回來。

  “刷”的起身才要往外走,下意識又往角落一看。

  嗯哼?這貓主子今個居然這么乖在窩里沒往外跑?

  錦書又放心坐回了書桌邊。

  想了想她鋪開了之前得空下山后用山貨換來的宣紙,記下來剛才心念一動所思所想。

  如果可以,她想為那人做些什么。

  哪怕,哪怕是千分之一的幾率……

  窩里的貓不自覺動了動,抖了抖耳朵,好似有什么動靜?

  然而等了小會兒也沒見有什么動靜在,它于是又沉沉睡去。

  管它什么事呢?它只是一只貓咪罷了。兩腳鏟屎官的事兒和它又不相干,它只要能吃好喝好保證自己扒拉上的鏟屎的能讓它衣食無憂就足夠了。

 ?。ǘ?p>  北縉。

  春澤鄉(xiāng)。

  “誒呦喂,女公子,你怎么又跑來這小園子了,阿嬤都和你說過這兒不干凈,不干凈!你怎生的又跑來了么!”

  櫟嬤嬤一邊說著一邊拉她急匆匆往外去,不忘交代:

  “女公子一會兒回去了,千千萬萬可別忘了去去身上的——”

  “知道知道,去去身上的寒氣,”

  陳月鴦笑道。

  雖然,她不以為意,但是為了安嬤嬤的心,也是為了安母親她們的心,她不介意認(rèn)真做個樣子的。真的。

  “哎呀,女公子你——

  你慢點兒——”

  什么寒氣,她要說的是晦氣!

  心底如是想,櫟嬤嬤急急忙忙地追了上去。

  女公子向來身子骨弱,老夫人特意令她看顧好女公子,如今三月天正正寒涼時候,加之那院子,也不知是不是因著心里想的多總覺著確實比外頭還陰涼多,她更須得時刻留意女公子身子狀態(tài)不是。

  人漸行漸遠,聲漸遠漸悄。

  錦書從暗處出來。

  復(fù)雜望向陳月鴦離開方向,萬千思緒,再見到當(dāng)事人剎那,見到她真如史書記載:鄉(xiāng)君少時,雖體弱,且好動,天性慧嘉……雖仆婦侍之,乃善己之所好,無論冬涼,常駐一小院……

  雖不枉她特意來這里守株待“兔”可是,可是她更害怕既知的未來。

  怎么辦?

  到底要不要阻止?該不該阻止?如果阻止了又會發(fā)生什么?歷史真的會因為被改變出現(xiàn)連鎖反應(yīng)嗎?那個時候她還是她、或者更確切一點,她還會存在嗎?

  一切不得而知。

  錦書陷入了迷茫。

  但這并不妨礙她和陳月鴦結(jié)交成為朋友。

  雖然她這個朋友奇怪到好似只有陳月鴦看得見。

  或許吧。

  她不是沒有好奇過,但是管他呢。人生難得一刺激,能浪幾時是幾時。

  隨著二人越發(fā)熟識,錦書和陳月鴦結(jié)伴去過酒樓,去過花樓,去過青樓,去過許多陳月鴦好奇卻被家中長輩明令禁止的地方。

  二人覺得最有意思的,應(yīng)當(dāng)是一年一度只在佳節(jié)方能見到的火樹銀花。

  火樹銀花合,星橋鐵鎖開。

  東風(fēng)夜放花千樹,更吹落星如雨。

  ……

 ?。ǘ?p>  “錦書。

  家里為我看親了。你知道嗎?那齊家公子可真好看。聽說他還是齊家下一任主君。當(dāng)然,前提是他娶了我的話。

  母親和祖母說,只要我嫁過去了,有她們和我身后的陳家在,我必不會有后顧之憂。我只需要快快樂樂的。

  雖然我也羨慕過心動過你說的那些人那些事,可是我不能任性,我身后是陳家的榮辱興衰,我做不到也不能夠視而不見。

  婚期在下個月。

  據(jù)說是個上上吉日。

  抱歉了,我定失約了。作為賠禮,我再陪你看一場火樹銀花吧?!?p>  以后恐是再沒有機會了。

  就讓我再任性這一回吧。

  “砰——”

  天邊炸開一樹星火。

  又是一樹星火。

  無論哪次觀看,于錦書而言都是相當(dāng)壯觀的。

  每當(dāng)這時,她腦??偰芟氲剑?p>  火樹銀花合,星橋鐵鎖開。

  東風(fēng)夜放花千樹,更吹落星如雨。

  ……

  古人是真的一點沒夸張。

  陳月鴦在出神。

  陳月鴦還記得自己第一次見到書里記載的方外之人心里的震驚。

  如今。

  看著身側(cè)專注看火樹銀花的人。

  她想,

  果然那個時候她是對的。

  雖然祖母常說那就是胡編亂造盡是編排人的野史而已。

  如今她都見到了野史上說的真的存在的人,她們之間又是這般要好。

  這其實也是在側(cè)面說明了野史其實也可能是真的不是嗎?

  何況這人傻的可愛。

  每次看自己的眼里怎么也藏不住的心疼,某些事明知不可為仍為之,一而再而三去嘗試。

  她能猜到多半和自己相關(guān)。

  何必呢。

  你我素昧平生,你卻為我如此。

  相識相知后,你更盡心盡力。

  真的。何必呢?

  不必的。

  所有的選擇都是我自己的選擇,不用改變什么的,這樣就很好了。

  真的。

  (三)

  錦書寫著日記。

  這是她在這里待的無聊給自己找的打發(fā)時間的好辦法。

  “今日依舊天朗氣清,惠風(fēng)和暢。

  鴦鴦和我抱怨家里長輩開始為她議親,她在家有家中長輩寵愛衣食無憂,對外尊師敬長,進退有度,是端端方方謙謙女公子,哪里再需要聯(lián)姻鞏固自己地位,陳家作為當(dāng)?shù)氐谝淮笞?,又何須看人臉色?p>  我卻知道鴦鴦不知道的,

  因為地方里藏著一頭豺狼。

  我曾試圖阻撓過那個渣渣和鴦鴦的碰面,但是該死的每次躲開又會有下一次,就像之前好不容易明里暗里有意無意向鴦鴦透露陳家夫人遇險事宜,陳太夫人身邊人包藏禍心……諸如此類,阻止了一次又一次,危險總一次又一次再來,甚至好幾次都牽連到我,我后來騎馬被甩掉落馬背得虧得運氣好只是被診斷是骨裂,不然我焉有命在?

  可是我還是不忍心鴦鴦枯萎在那樣腐朽的地方。

  她明明值得更好的?!?p>  寫完了,收了筆。

  她吹了吹墨跡,又把紙靠近蠟燭點燃了。

  雖然但是。

  她覺得這個還是得燒了最好。

  哎,惆悵。

 ?。ㄋ模?p>  齊珉知向來直知道和陳氏聯(lián)姻對他百利無一害。

  他起初覺得像陳月鴦這種受盡諸般寵愛的嬌嬌女,哄她入局輕而易舉。

  只是過程是否太過順利了些?

  從提親一直到成親。

  一點事故都無。

  不是說陳月鴦高傲至極,他怎么覺得傳言有誤?

  直到成親多日,齊珉知仍然覺得恍惚在夢中。

  這真的是那個春澤鄉(xiāng)里先長贊譽有加的女公子?

  怕不是他還在夢中還未醒來?

  這樣也好,正稱了他心意。

  就這樣,一切仿佛步入正軌。

  也只是仿佛。

  錦書一直在暗中留意著陳月鴦的一切動態(tài)。

  她還是不放心。

  親眼目睹了陳月鴦如同歷史記載,嫁給齊珉知后,因為懷不上子嗣屢次被齊珉知嘲諷貶低打壓,又一次次借此讓陳月鴦母家?guī)退蛲P(guān)系助力他回京都更進一步,

  看著齊珉知悔諾三年不到妾室一個接一個納進府邸,還冠冕堂皇美其名曰既然陳月鴦肚子一直沒動靜,他如今二十有六不納妾難道要讓自己一個子嗣沒有?除外這個渣渣還縱容寵妾冒犯她。

  甚至鬧出了巫蠱事端。

  哪怕再努力再努力,該來的事永遠還是防不住。

  更別提那個渣渣借著陳家如日中天,偏偏得盡好處就翻臉,甚至變本加厲暗地扶持了其他世家打壓陳家,力求把陳家打落進塵埃里,從此不再有人記得他是靠著陳家,靠著妻子娘家一步一步爬上去。

  何其可笑。

  陳家本因由已勢微,不得不避其鋒芒,如今這個渣渣又借此事,既發(fā)落了陳月鴦,又從陳家手里再挖一利。

  當(dāng)初看的時候就覺得齊珉知簡直沒有辜負(fù)他的名字泯滅良知,如今親眼見證一切的發(fā)生錦書只覺得惡心至極。

  天底下怎么會有如此無恥之尤?!

  結(jié)局顯而易見。

  陳月鴦被送去了別莊。

  (五)

  有道是“近鄉(xiāng)情更怯”。

  錦書覺得雖然不至于,但是類似情感也差不多。

  猶豫良久她終是推開了那扇門。

  她還是想嘗試這最后一次。

  陳月鴦剛服了藥,在小憩。

  看著她憔悴面貌,錦書無聲嘆氣。

  有時候她在想,如果這真的是平行時空多好。

  她不用為了能否讓人物走向新的走向擔(dān)驚受怕,不用戰(zhàn)戰(zhàn)兢兢只是因為一次不忍改變了歷史輕微走向,讓自己陷入險地此后每一步如履薄冰。

  時間一點一滴過去。

  錦書覺得時間有時候是真慢,有時候又真的快。

  當(dāng)初鮮衣怒馬的少年人,如今已經(jīng)不再鮮妍明麗,取而代之是憔悴不堪,憔悴到仿佛輕輕的一點動靜都能讓她香消玉殞。

  正想著,小憩的人醒來了。

  “你又來了?!?p>  “對,我又來了?!?p>  “鴦鴦,你在這里一點不開心。

  為什么不離開呢?

  你明明有那個能力。

  你想再看一次火樹銀花嗎?

  我?guī)闳?,好不好??p>  這樣問著,錦書心里卻再一次恨起來自己,恨自己的自以為是。

  如果當(dāng)初沒有試著插手,試著去改變她們?nèi)ジ淖冴愒馒劦拿\,一切是不是都不會發(fā)生?

  今日種種,雖大差不差。

  實際上差了多少她心知肚明。

  “不了。

  火樹銀花

  不必為我覺得難過。

  這樣就很好了。

  無論當(dāng)初如何,也許再來一次,我會后悔,也興許一樣不后悔,但是此時此刻乃至未來。

  我不后悔?!?p>  陳月鴦無比堅定,她不會后悔。

  莫名的,錦書看著彼時的陳月鴦,那首如同讖言的詩句不自覺又浮上心頭:“春日游,杏花吹滿頭……縱被無情棄,不能羞?!?p>  “鴦鴦……”

  “你走吧。走的遠遠的。北縉再也不要回來了。”

  你之奇異之處,若我不再,難再有人替你遮掩,你會死。

  就如同她曾在那些昏暗夜里,在期待中千百次研讀過的野史里,在無數(shù)次期待若是確有其事會否有一個人專為她而來。

  而今一切自然分明。

  她卻自己主動鉆進了命運予她的結(jié)局之中。

  她無法忘卻,故事里那個曾和錦書相似境遇之人,下場如何之凄涼。

  千刀萬剮,任野畜分而食之。

  更遑論,她的身后還有陳家,經(jīng)她一次次的試探她亦察覺到只要她順從,陳家無恙,若不然,陳家難以保全。

  她無法忘記那次故意灌醉了錦書后套出來的消息,知道陳家最后未能幸免她不是沒有努力過,可是,她的努力換來不過陳家加速崩塌。

  她只能認(rèn)命。

  哪怕茍延殘喘,至少在既定結(jié)局里陳家只是因自保主動逐漸消失在有心人視野。

  她已經(jīng)做了自己能做的,就讓一切就此而止。

  她真的很累很累了。

  錦書終究還是離開了陳月鴦身邊,再回到了山里那個茅屋里。

  好了,如今也算是風(fēng)雪夜歸人了。

  回到小屋她又開始了日復(fù)一日的種地看茶煮飯養(yǎng)貓畫畫習(xí)字日常。

  有時候她也會覺得奇怪。

  是不是前人有什么預(yù)言術(shù)之流,不然怎么就這么精準(zhǔn)的在這里,她掉落進來這個世界的地點附近就建了一座小屋,還有隱藏的極為精辟的同各朝代相對應(yīng)的戶籍路引等等,如果不是那次閑來無事學(xué)書上開墾荒地,她是無論如何想不到地里還能東一塊西一堆藏那么多東西,留了其中對她有用的其他她依樣填了回去。

  不得不說那些東西可是幫了大忙。

  甚至——

  不對,如果是。

  那么——

  錦書猛地想起來臨走時陳月鴦讓她帶走的那本古籍,她那會兒說是她閑暇時用作打發(fā)時間的,可是既然是打發(fā)時間的書為什么非要她帶走,還要她有空也看看?

  她翻箱倒柜找出來那本書,挑燈夜讀。

  讀完之后,就此獲得的消息與她,晴天霹靂,無異是晴天霹靂。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那么一切就都清楚了。

  錦書渾身的力氣像被卸掉無二,癱坐在了椅子上。

  “鴦鴦,你可真是,你瞞的可真是緊啊……”

  她想。

  曾經(jīng)所有的糾結(jié),在她嘗試插手引發(fā)了蝴蝶效應(yīng),不得不停手,選擇袖手旁觀的時候,其實就已經(jīng)沒有了。

  只是心里對于一個鮮活生命在自己的旁觀里逐漸走向她既定頹敗結(jié)局,直至消弭,或多或少,她在愧疚。

  可是愧疚什么呢?

  嘗試的苦果,不是已經(jīng)嘗過了嗎?

  心口處的裂痕,不正是赤裸裸的證據(jù)嗎?

  況她不是圣人,并沒有犧牲自己成全他人的高尚品德。

  她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如果沒有這場意外,她就只是個普普通通的打工人,她只是在俗世在世俗掙扎生存的蕓蕓眾生中的一員。

  眼睛好疲憊。

  果然還是看太多書了。

  有什么流下來了。

  哦。

  是眼淚。

  果然用眼過度不好,不好。

  淚過青衫,半點不留痕。

  浮世苦掙,半點不由人。

 ?。?p>  變故是在陳月鴦的死訊傳出那日。

  也許因為愧疚,又或許是其他。

  錦書實際上自己也不知道她是出于何種心態(tài),將陳月鴦叮囑的“不要再回來”在心里過上一遍后,明明已經(jīng)決定離開這里去四處游歷,直到找到這個時空里的和一個古書所說桃花源別無二致的地方,在那里安頓下來做個曾經(jīng)夢想過的日出而作日落而棲的閑散人。

  然而遲遲沒有行動。

  錦書也不知道。

  是因為總覺得真走了心里更空落落或者是,是因為想再在這里感受熟悉的風(fēng)景又或者?

  直到收到陳月鴦的死訊。

  她什么都來不及收拾,急匆匆趕去了陳府。

  一切本是照常,直到那個她從來覺得無所謂的,陳月鴦的那個在她生活里失蹤了五年的所謂夫君齊珉知的出現(xiàn)。

  錦書忽然就明白了。

  所以偶爾她去找鴦鴦,兩人偷溜出去那會兒,暗處似有似無的視線,不是錯覺。

  她初時不知道這人要做什么,直到她聽到了自己被安排好的結(jié)局。

  啊,原來是要被當(dāng)做鴦鴦交給她的那本書里作者后記說的“以烈火去之,或可換回舊人”里的所謂可以一命換一命的妖邪之人。

  “哈。

  真是可笑啊。

  你自詡讀書人,不該信奉“子不語怪力亂神”,卻居然會相信這種事情。

  你竟然也相信這種事情,所以當(dāng)初你說的全是假的都是欺騙,欺騙了鴦鴦放心把一切都交付與你的謊言,所以你才會毫無愧疚地,轉(zhuǎn)頭就將她送去別莊,后來更是心安理得背刺陳家。

  如今又?jǐn)[這好大架勢想必也是想好了把一切都推在我身上。

  齊珉知,哦對,如今該稱你一聲齊侯。

  齊侯,好算計。

  踩著妻子岳家得來權(quán)勢富貴?史書那位小白臉駙馬在你面前都要甘拜下風(fēng)?!?p>  “妖女休得胡言!

  哼,若非你這妖異之人,我又怎會行錯諸多事,若非因你吾妻又怎會芳華早逝!像你這般妖人,縱將你千刀萬剮難解我心頭憤恨!”

  “吾妻?憤恨?

  別侮辱了鴦鴦!

  而且你有什么資格說憤恨?!

  就因為至今還頂著的鴦鴦的丈夫的名頭?一個吃岳家,靠岳家,臨了反手捅岳家刀子的人,憑你也配!

  蹉跎了她的是你,無視她受人磋磨哪怕奄奄一息的是你,把她送進別莊自生自滅的是你,最后傷的陳家七零八落捅她一刀令她絕望的是你這個人渣敗類你哪兒來的臉如此托大在這里頂著她丈夫的名義,登堂入室?

  怎么?這是按耐不住迫不及待想要接手陳家了?

  沒記錯陳家還沒到后繼無人地步吧?!”

  “妖女休得猖狂!本侯豈容你污蔑!今日若不把你這妖邪送至午門以火刑祭蒼天旁人只道我怕了你!”

  至于靈堂這些人,不過庶民,不識相,就留不得了。

  天際萬里無云。

  腳下烈火熊熊。

  錦書甚至感受到了自己一點一點在燃燒,然而——

  “又得收拾爛攤?!?p>  虛空里的靈看著被定格的一切,既似憤怒又似嘆息,似在說錦書又好似不是,雖是,此刻一切無從得知。

  “靈界五千六百三十九年,也曾有人誤入此方時空,亦是深陷其中,”

  “吾觀此朝多風(fēng)流人物。

  雖不知此番是哪位令你起了心思,

  史書即既定之舊朝事,豈容他人肆意篡改。

  你既無意被卷進此,一介方外之人不該插手此地因果,更應(yīng)是旁觀之。

  史書之所以為史書,蓋因其已然發(fā)生。既被記載自是不被更改。若遇外力強行更改,時之支柱將崩,所見所知是否存在尚且為未知。

  幸而未成大錯。

  既為后世之人,汝亦當(dāng)知曉,千里之堤尚潰于蟻穴。

  汝之所為,當(dāng)論罪之。”

  “汝當(dāng)流放歸虛之海,時無盡,罰無盡。”

  方外之人,哪怕死去,既非此方時空管轄,怎會真正意義上死去呢?

  畢竟他們,不被此方認(rèn)可,又在失蹤后被來時之地因遍尋無果剔除,如棄徒之流。

  唯有歸墟之海,才是妄圖插手他人命運之方外之人最終歸宿。

  雖是流放,亦是解脫。

  當(dāng)一切塵埃落定。

  所有關(guān)于錦書的記憶,記載,或是其他,仿若泡影,于烈陽之下,徹底虛無。

  ——全書完

  【注:楊花落盡子規(guī)啼,我寄愁心與明月。

  ——出自李白《聞王昌齡左遷龍標(biāo)遙有此寄》

  日暮蒼山遠,天寒白屋貧。

  ——出自劉長卿《逢雪宿芙蓉山主人》

  春日游,杏花吹滿頭。陌上誰家年少足風(fēng)流。妾擬將身嫁與一生休??v被無情棄,不能羞。

  ——出自韋莊《思帝鄉(xiāng)》

  火樹銀花合,星橋鐵鎖開。

  ——出自蘇味道《正月十五夜》

  東風(fēng)夜放花千樹,更吹落星如雨。

  ——出自辛棄疾《青玉案·元夕》

  以上?!?

梓暮潯

舊文短篇填坑,就這樣了。   以上,感謝陪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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