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潔的月光就象水銀點亮了夜空象白晝一樣。

　　薄薄的窗簾被微風撫摸下漫不經(jīng)心地飄動著，霞全裸著平躺在床上。

　　上世紀六七年代，農(nóng)村女孩子的出路只有一個，那就是早早地下學，裹著群子到南方打工。十六歲的霞初中畢業(yè)便到南方一個地方漯州市一個服裝廠里做了車間工人。一晃四年過去了，家里兩個姐姐繼出嫁了，她也到了該找對象的年紀了。

　　每年的三月初九是村子里古廟會的日子，再過幾天就是清明節(jié)，所以叫清明會，這時村子里要請一臺大戲唱上三天三夜。所唱的無非是《鍘美案》《九品芝麻官》一些老得象二爺?shù)南÷浒l(fā)褐的牙齒一樣的劇目，隨便哪個人都能哼上幾腔。前些年，農(nóng)村沒有什么娛樂的項目，人都在家里沒有外出打工，哪個村里唱個戲，那是空前的熱鬧。幾十里遠的人都步行過去，擠到有臨時用土堆起的臺子前，抻長了脖子，瞪得眼珠快要掉出來，掂著腳尖瞅著臺子上表演。每到包公要鍘陳世美時，人群里不時爆發(fā)出叫好聲。這時，站在后邊的人因為看不到臺子上的表演，便使勁往前擠，前面的人往后頂，于是黑壓壓人群出現(xiàn)一波高過一波的人浪，就象風吹到麥苗上一樣。四周的樹上掛滿了看熱鬧的小孩兒。一個叫拴住八九歲的男孩竟然在看戲的時候在樹叉上睡著了，一下子掉了下來。當他醒過來的時候，一個老頭一把把他提起，厲聲地說：“你得賠我的自行車。”拴住晃晃悠悠地站起來，才發(fā)現(xiàn)自己把一輛自行車的車把給砸彎了，這才感覺到自己的勒骨有點疼。這時，周圍的人七嘴八舌地對著這個老頭說：“你還讓賠你的自行車哩，人家從樹上摔下來保住命算不錯了?！崩项^自任倒楣怏怏地推著自行車走掉了。

　　隨著村子里年輕人都到南方打工，村子里唱戲就不再那么熱鬧了。戲臺上的鑼鼓快要敲爛了，還喊不出幾個人來。快10點了，才有幾個老頭、老太婆拿著小板凳信步來到用汽車搭建的戲臺前。臺下差不多有百十人了，戲便開演了。唱的戲還是那老幾出，臺下的觀眾就象每天咀嚼饅頭一樣一遍一遍地回味著。村子的路兩邊一個挨一個擺滿了賣東西的小攤。不過，來買東西的人還沒有賣東西的人多。

　　一出去就是幾年的霞惦記著家里的老娘，這年臘月她扛著一個蛇皮袋擠進了春運北上的人流，就象一片樹葉被裹進了洪大的激流里。聽到鑼鼓聲，便叫上同她一起下學、一起打工又一起回來的巧妮來逛廟會。她穿著一件火紅的緊身的羽絨服，把苗條的身子裹得緊緊地，勾勒出妙曼身材的線條，一頭黑黑的頭發(fā)散披在背后，在人群里一眼就會瞅見她。

　　她百無聊賴慢無目地走著。但她沒有注意到一個身影一直跟著她。

　　“這不是小紅嗎？”

　　霞感覺到一個人拉扯了她一下。

　　一個個頭高大的、約模年紀在20左右的男子笑著瞅著她。

　　“你認錯人了，她不叫小紅。”巧妮橫在霞的前面，作出保護她的樣子。

　　“老同學，你不認識我啦，我叫武?！?p>　　霞快速地在腦海里搜索這個叫武的人，她沒有這樣的同學，但又想都是不遠的鄉(xiāng)里鄉(xiāng)親，不想讓他難看。

　　“我叫霞?！?p>　　“你變化太大啦，連名子都變了呀?！?p>　　“無聊！”

　　霞拉著巧妮扭頭就走，可武不依不撓拉著不讓走。

　　“我鄭重地介紹一下我自已。我叫張武，是大張村的。咱們交個朋友如何？”

　　一個農(nóng)村女孩被人當眾表白是讓人很難堪的一件事情。霞羞紅了臉，扭頭便跑掉了，很快便消失在人群里，后面響起一陣男孩子的起哄聲。

　　自從廟會上見到霞后，武便在心里喜愛上了她，他暗暗發(fā)誓一定要把她弄到手。他表現(xiàn)出足夠的耐心，總是隔三差五地來到來到霞家，又是打掃衛(wèi)生又是幫助干農(nóng)活，看上去好不勤快。媽媽不好意思地總是招呼著他坐下來歇歇。

　　這時，霞總是不客氣地對他說“你走吧，不要再來了?！?p>　　媽媽見他走后，對霞說：“我看這個孩兒不賴?！?p>　　“你知道他是個啥人嗎？他是方圓左近是有名的賴渣，脾氣暴躁，每次年輕人打架都少不了他，我打聽過了?！?p>　　“可惜了?！?p>　　媽媽搖搖頭。

　　一天，霞在家里聽到外邊一陣嘈雜聲，便跑出來。只見武穿著衣服跳進了霞后面的水塘里，水已沒過了武的胸口。水塘的周圍站著許多看熱鬧的男女，還有幾個小孩兒在那里起哄。武聲嘶力竭喊：“霞—，你為什么不要我？你都是我的人啦，你就這樣無情無意嗎？！今天你不給我個準話，我就不活了?！?p>　　“你個兔娃兒，你出來，我答應你。”霞在水塘邊氣得直跺腳，感覺要是有個地縫她會鉆進去。膽小怕事的霞只好哄著武?？吹较紤B(tài)度軟了下來，在眾人的勸說下，武就順坡下驢地上了岸，心里暗自得意。

　　“咱們不合適?！?p>　　霞等武冷靜一會說。

　　“有啥不合適？”

　　“今天你來這一出兒你不怕丟人，我可丟不起這人！”

　　“咱們走著瞧?！?p>　　武扔下一句狠話扭頭走了。從此，總有一個身影跟在她的后面，讓她十分恐懼、讓她寢食難安。

　　惹不起躲得起。霞只好到家在城里的二姐家躲避起來。武也一時找不到了她。

　　幾個月過去了，霞心里漸漸地平靜了下來，武給她心里留下的陰影也逐漸平淡了下來，她感覺到這事也就過去了。

　　一天上午，她出去買些面條給上小學的外甥中準備中午飯。

　　“我終于找到你啦?！毕紕傋咴鹤拥拇箝T便聽到一個陰沉的聲音。

　　武在大門口截住了她。

　　“我不可能和你交朋友的?！?p>　　“哼！你看這是什么?！?p>　　霞看見武的手里拿著一個锃亮的匕首，匕首的刀尖上挑著一個會動的青蛙，他的手上還滴著血。

　　“你要干什么？”

　　“我不干什么。你得看好你的外甥了?！?p>　　武的臉上露出一絲猙獰。

　　“如果你同意了，一切都她說。”

　　天真、善良而又怯弱的她被武徹底給嚇住了，心里一陣哆嗦。她猶豫了一會兒，竟然稀里糊涂地跟著武走了。

　　當天夜里，霞在武連哄帶嚇下失去了女人最寶貴的東西。

　　后來，他們倆個來到了漯州租了房子開始了同居的日子。霞在一家工廠上班，武先后找了幾個工作，都是因為太累辭職不干，賦閑在家。

　　浩浩蕩蕩的醴水河在漯州市西山的腳下繞了個彎兒后，便橫穿市中心向東揚長而去，仿佛在這里稍作停頓了一下，形成了狀似海螺的河道，螺灣河鎮(zhèn)也就是后來的漯州市由此得名。改革開放后，這里憑著通江達海的交通優(yōu)勢，迅速成為江南一座現(xiàn)代化的工業(yè)城市，吸引著無數(shù)來自北方的外來務工人員。

　　醴水河寬闊浩淼，水天一色，沿岸長滿了各式綠化樹，木制棧道、精致小亭、帆船造型、河堤花園一步一景，一景一趣，真是美不勝收。漫步于這里，呼吸到的空氣都是甜的，讓人心曠神怡，流連忘返。

　　霞今天廠里臨時調(diào)整早早地回到家里，不見了武的身影，自己來到一人醴江邊，坐在江堤下的長椅上，望著奔流不息的河水心里涌起無限的漣漪……

　　時間是個鋒利的手術(shù)刀，會讓一個人的本色慢慢地剝離得暴露無遺。同居后的武時間一長便暴露出他的蠻橫、粗魯、暴戾的個性。游手好閑的武三天兩頭找一些不三不四的人喝酒，人一沾酒就醉，一醉回家對霞不是罵就是打。勞累一天的霞回到家里總是小心翼翼，不但要遭受皮肉之苦，還要承受住武的強烈的肉欲。他又是一個多變的人，打罵過后，他會對她跪下，一把鼻涕一把淚地發(fā)誓好今后要好好地愛她，還不停地自己扇自己的耳光，又是陪著她逛街，又是給她給好吃的。過不了幾天舊病復發(fā)，又是打又是罵，幾乎每個月都要上演一兩次這樣的鬧劇。她心里有苦也沒有人傾訴，罪是自己找的，夜里常常在夢里哭醒。她真是叫天開不就，叫地地不靈，她只好指望著武能哪天回心轉(zhuǎn)意。她抱怨命運的不公和武給她帶來的屈辱。多少次，她望著激流的河水，想一死了之，可她又沒有足夠的勇氣，她只能這樣承受著。

　　不覺時間已到了晚上六點了。兩岸邊的路燈已經(jīng)點亮，江邊的高樓大廈爭相表演著燈光秀，河水在燈光的映襯下顯得夢幻、神秘……

　　一切美景都與霞無關(guān)。

　　她打開家門，只見武醉眼朦朧地坐在簡陋的沙發(fā)上，一臉怒氣。

　　“騷貨，去哪里浪了？”

　　“我，我到外面去了一回兒不行嗎?！?p>　　“媽的，你敢犟嘴？！?！?p>　　叭地一聲，武的手掌落下，霞眼前冒出了許多金星來。

　　“想跑嗎？你休想！你到天涯海角也跳不我的手心?！?p>　　霞在人高馬大的武面前，不敢叫囂，不敢抗爭。因為這樣只能招來更為武猛烈的毆打，只是嚶嚶地哭泣表達著自己心里的哀怨。

　　“你看看今天的漯州新聞，一個男的把一個女的殺了，因為女的要與男的離婚?！蔽洳煌５匦鷩讨?，睜大的雙眼里充滿著血絲。

　　也許是打累了，武停止了毆打，點著煙狠狠地吸了一口，吐出的長長的煙霧在屋子里彌漫開來。

　　霞帶著淚痕入睡了。當她醒來的時候，她掙扎起來，怎奈武就象一塊巨石一樣壓在她的身上動彈不得。

　　明亮的目光潑灑在床前，霞的裸體顯得朦朧、柔和。凹凸有致的身軀卷曲著、抖動著，兩行眼淚奪眶而出，在月光的照射下顯得格外的閃亮……

　　也許是命運的安排，接下來一個變故，徹底改變了她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