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起他注意的,并非此女的驚人美貌,秦月鳴驀然站了起來,看了此女半日,終于還是沒有開口。
韻寒自然也看到了他,不過她只是略略暼了他一眼,便挪開了視線,低頭垂目地提著藥箱站在小葉大夫身邊。
秦月鳴移開了視線,靜等著小葉大夫診脈結(jié)束后,開口問道:“怎么樣,大夫?”
此刻的小葉大夫思忖片刻后,才道:“太子殿下中毒頗深,已然侵入骨髓。我可以嘗試用金針驅(qū)毒,每日三次服用我親自配置的草藥方劑,若不出意外,是可以保住性命的?!?p> 聽了這話,門口的太子妃雙手合十忙不迭地念佛,不過又聽那小葉大夫說話的聲音繼續(xù)傳來。
“不過,由于中毒太深,就算是治愈了,太子殿下恐怕也不能自如行走了!”
這話仿佛是晴天霹靂般,打得那太子妃一陣眩暈恍惚:什么叫不能自如行走?
她連忙走上前去問道:“大夫,不能自如行走是什么意思,難道,太子殿下的腿?”
小葉大夫點點頭,眼神有些黯淡:“此毒頗為陰毒,除了血脈經(jīng)絡(luò),還能極快地滲入骨骼,分化侵蝕,極短暫的時間內(nèi),便可使骨骼廢掉。現(xiàn)在太子殿下的雙腿的腿骨,便是深受其害?。 ?p> 此言在太子妃聽來仿佛是五雷轟頂般,雙目一黑便暈了過去。
秦月鳴眉頭一皺,正欲開口說話,門口一個年輕的聲音傳來:“快將母親移制隔壁暖閣中?!?p> 眾人看去,原來是太子府的長公子長恒公子,只見他雖然面帶憂慮,說話仍是不疾不徐,有條不紊:“葉大夫,煩勞您也為我母親診斷一番,辛苦了?!?p> 說著,他拄著一根拐杖,一瘸一拐地走了進(jìn)來。
看著這位如玉般的公子,葉大夫心中不由嘆息一聲:雖然世事多無奈殘缺,沒有那么多十全十美,但是太子這一家也真太慘了。
他向著那位公子點了點頭,便轉(zhuǎn)身向病者而去。
屋內(nèi)只剩下秦月鳴與那金長恒兩位。
沉默一刻后,秦月鳴向那長恒公子恭敬一禮:“見過長公子!”
長恒公子臉上露出了淡淡笑意:“月鳴不要客氣,這幾日忙亂,我們雖然見了好幾次,但卻沒有真正地坐下來談一談,今夜月鳴若是有閑,能否與我煮茶長談一番?”
這幾日的皇宮里一片忙亂,從后宮的嬪妃,到前朝的官員,無不向安帝痛訴此次投毒事件,由于始作俑者已死,那些控訴者矛頭直指尹家和貴妃,言語中句句都透露了尹家參與此次陰謀的推斷,一時間尹家和貴妃,甚至二皇子都被推至風(fēng)口浪尖。
由于尹太尉前一陣子已經(jīng)告老,如今是個賦閑在家的富貴翁,安帝心中明白,此事與他們應(yīng)該是沒有關(guān)系的。
但是,這次的事件關(guān)系到了太子,關(guān)系到了大安儲君,又有了那么嚴(yán)重的后果,若是沒有任何動作,他實在無法面對朝臣們,尤其是,面對太子。
雖然是這樣,但是當(dāng)看到尹貴妃心無芥蒂的關(guān)切,面對二皇子事事周到的努力,他真的提不起勇氣去面對他們,直到那一日。
那一日,他剛剛上完朝會,回到書房后,揉著自己的太陽穴,想著方才朝中臣子對尹家和貴妃的彈劾,眉頭深深的皺著。
正在此時,內(nèi)侍來報,二皇子殿下到了。
安帝的眉頭更深了。
看著二皇子風(fēng)風(fēng)火火地進(jìn)來,他還來不及詢問原因,他便跪在地上道:“請父皇降罪于我,身上留著尹家的血,又是母妃的親子,對于這次的投毒事件,我有著直接的責(zé)任!”
“你胡說什么!”安帝立馬坐直了厲聲斥責(zé)。
二皇子卻笑了,他看著安帝,目光炯炯:“父皇,有你這句斥責(zé),兒臣做什么都是應(yīng)該的,兒臣,心甘情愿!”
這話說得沒頭沒尾,但安帝卻聽明白了:自小,他便因為二皇子身上流著蒙旗人的血,對他不冷不熱,一直冷處理著,不知道有多少次傷了這孩子的心??墒牵頌榈弁?,生在這帝王之家,怎么能期待與常人百姓尋常人家同樣的天倫親情呢!他必須有所取舍!
這孩子一直生活在自己投射的陰影中,自己從來不記得給過他一個笑臉。
所以,當(dāng)聽到自己的那句名為斥責(zé),暗里相護的話時,那孩子說出那話。
安帝的眼圈有些紅,到底是自己的親生兒子!
二皇子卻沒有等待安帝的第二句話,他又繼續(xù)說著:“現(xiàn)在朝中紛紛亂亂,國土又是剛剛平息了戰(zhàn)亂,太子殿下如今重傷,也讓人猜疑不定。若是因為我再讓朝中臣子產(chǎn)生嫌隙,分出幾派,擾亂超綱君權(quán),便是兒臣的罪過了!時機一閃而逝,父皇一定要速速抉擇,切勿耽擱??!”
沉默一刻后,安帝開口了:“若是降罪于你,你便再也不是尊貴的皇子了,那......”
他想說這一輩子不就完了嗎?可他說不出口
二皇子用略帶惆悵的語氣回道:“是啊,父皇,那樣的話我大約不是皇子了,可能還會被流放!不過,我還是想求父皇一件事,若是父皇能夠成全,兒臣便是再苦再累,也無憾了?!?p> 至多沒了皇子稱號,還不至于流放,安帝皺眉想著,又聽到了二皇子的請求,他看向了自己的這個二兒子,道:“你想做什么?”
二皇子笑了:“父皇,我想求娶落然,也就是您新封的教坊司奉鑾。”
“她?”安帝臉上滿是狐疑:“雖然她的確有些才能,又救了你母妃,可是她畢竟殘了!”
二皇子搖頭:“我想娶她,不是因為她的救母之恩,也不是因為她的編舞才華,更不是因為她的殘缺,而是因為,她就是她!”
安帝嘆了口氣,如今的孩子,越來越讓人捉摸不透了。
“你既然已經(jīng)決定了,朕便也不阻攔你了。只是從此沒有了二皇子的名頭,又娶了那樣的妻,你要對之后的艱難世事和人情冷暖有清楚明白的認(rèn)識;世道多艱難,人在其中,會受到事事掣肘。但是,不管怎樣,不要灰心,只要不灰心,總會有路的?!?p> 二皇子聞言鄭重點頭應(yīng)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