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青山以事實證明,只要你相信有好事發(fā)生,那便大概率會發(fā)生好事。
經(jīng)過一人一狗的不懈努力,一個腦袋自深坑上方探出來。
那是一張濃眉大眼的俊臉,乍一看,好似是一個好看少年郎,再一看,果真是一個好看的少年郎。
年紀(jì)看起來與奚蘊(yùn)錦相仿。
“大哥哥,小弟不慎遇難,可否請你幫忙?”
“小兄弟,我便是聞聲而來的。你且等著,我很快來救你?!?p> 奚青山本是滿心感激,正感慨天無絕人時,差些被天生掉下的石頭砸死。
杏眸微睜,她驚恐看著正費力往下扔石頭的少年,一緊張,舌頭也打了卷:“你你………你這是作何?”遇到收命的了。
少年郎邊扔邊道:“小兄弟你躲遠(yuǎn)些,我將這些石頭扔下去,你將它疊起來,踩著它們上來。”
奚青山:?
“大哥哥,不是這個理!你扔石頭萬一砸到我和我的狗可如何是好?你扔石頭還不如填土下來讓我踩著上去!”
少年郎一愣:“好主意,我這就去,小兄弟你且等著,我下山……”
“不是吧?哎喲我的大哥哥,你去周圍找一找藤子,編成藤條拉我上去可不就得了嘛!”
少年撓撓頭,像是大夢初醒般,興奮道:“還是小兄弟聰明,我這便去。”
奚青山低聲自語:“嗐,人是好人。”
經(jīng)過九牛二虎之力,一人一狗終于重見廣闊天幕。
倒是少年郎累得氣喘吁吁,嬌嫩的雙手被勒出紅痕。
許是腳崴了疼得厲害,奚青山坐在地上不斷抽氣。
雨滴點點而下,少年郎伸手遮住頭頂,道:“小兄弟,頃刻暴雨將至,我看你這腳也不方便,不然先去我家中歇一歇吧?!?p> 奚青山下意識想拒絕,一滴冰涼雨珠兒掉落鼻尖,轉(zhuǎn)頭與阿喵會心一視,點點頭:“那便多謝大哥哥了。”
有阿喵在,不怕的。
“我……背你吧……”少年郎微微吸氣。
奚青山瞄一眼他瘦弱的身板,擺手:“大哥哥方才救我花費了不少氣力,還是讓我的大狗狗來吧?!?p> 阿喵在關(guān)鍵時刻還是很靠譜的,二話不說馱著奚青山跟在少年郎身后離去。
“大哥哥,你家在何處?可遠(yuǎn)?”
“不遠(yuǎn)。”少年郎背著竹簍,扒開擋路的草木,“我本是同夫人來次尋親,不料親人已故多年,無奈之際,便在離此地不遠(yuǎn)的小羊村租了一戶宅院,住下來?!?p> “大哥哥是哪里人氏?”
“河?xùn)|人氏?!?p> “如此……大哥哥,你來這深山做什么呀?素衣庵的事件還未落定,你一個人甚是危險?!?p> “不怕。近日山中時常有官兵搜查,我夫人喜愛吃山中野菜,便前來討一些回去。”
“大哥哥,你對你的夫人可真好啊?!?p> “我不對他好,還有誰對他好?”語罷,又問,“小兄弟可成家了?”
“暫未成家,想來也快了?!敝皇遣恢偶糯鸩淮饝?yīng)。
兩人聊著閑話,不覺放慢了腳步,以至于到家時已被瓢盆大雨淋成落湯雞。
剛踏近院子,便見一名身形略高,云鬢花顏的女子守在門外,見有人冒雨而來,撐了傘迎上前。
“淺郎,你有何須做之事只管告知妾身便可,為何獨自一人出行?咦——”眼光流轉(zhuǎn),女子問,“這位是?”
女子的聲音清亮且細(xì)甜,說話時頗有些抑揚(yáng)頓挫的意味。
與少年郎立在一起,卻是高出一個肩頭。
“阿寧,這是我去山上討野菜時救下來的小兄弟,他當(dāng)時掉到捕獵的坑里去了,還崴了腳,我順便把他帶回來了?!?p> “哪座山?”卿寧眼神微變,警惕看向奚青山。
少年郎隨手一指,打哈哈道:“周圍隨便走一走?!?p> 奚青山見卿寧微微張唇,似要繼續(xù)追問,卻只道出四個字:“先進(jìn)屋吧?!?p> 或許是礙于自己一個外人在,夫妻倆人不方便說話。奚青山如是想。
屋內(nèi)小爐煮著茶,咕嚕咕嚕冒著熱氣。少年郎找來一套大小合身的普通衣衫,奚青山瘸著腿躲到偏屋換上。
阿喵在屋檐下?lián)u頭擺尾甩干身上的雨水。
因暴雨降得突急,而恒寂并未帶傘,故渾身被淋濕。
騎馬直奔素衣庵,飛進(jìn)庵院內(nèi)找個遍,不見人的蹤影。嘴上嫌她麻煩,心里到底還是有幾分擔(dān)心人兒出事。
本欲上山尋人,萬幸他眼力好,瞧見往東邊一排被雨水沖刷得極淺的狗腳印。
他記得初見時,那臭丫頭身邊便是跟著一條黃毛大狗。
頂著雨搜尋腳印,策馬一路朝靜云山西邊小羊村而去。
此時奚青山正同淺木夫妻二人圍在木桌旁吃糕點,卿寧細(xì)心替二人斟了一杯騰著裊裊清香的茶。一杯客氣推給奚青山,一杯自己端至唇邊吹了吹,方才遞給淺木。
奚青山裝作喝茶的模樣,偷偷瞄一眼兩人,心想學(xué)到了,回去之后便這樣貼心對寂寂,他一定會感動的。
命運待你不善,我便以愛相還。
咚咚咚——
一陣沉沉的敲門聲傳來,驚散了滿室縹緲茶香。
淺木欲起身去探,被卿寧止住。
“敢問公子,可是來避雨的?”卿寧立在門內(nèi),溫聲的聲音含著幾分不易察覺的警惕。
“找人。”
話音剛落,奚青山眸光微閃,置下茶杯瘸著腿行至門口。
男人攜風(fēng)雨之勢而來,渾身濕透,冰涼雨水順著飽滿額頭淌至鼻尖懸掛,搖搖欲墜。
四目相對,奚青山眼閃亮光。這一刻,她是欣喜的。
發(fā)達(dá)的四肢比簡單的大腦動作快,伸手緊緊環(huán)住他的腰,仰頭溫聲溫氣問:“寂寂,你怎的來了?”
目光落在她包著冷帕的右腳踝上,嗓音無甚情緒:“活該?!?p> 對于恒寂的嘲諷,奚青山毫不在意。他是一個口是心非的正人君子,就是冷了些。
“寂哥哥,你身上好涼,快進(jìn)來吧?!闭Z罷轉(zhuǎn)身,甜兮兮對卿寧笑笑:“可以么?”
卿寧微微一笑,客氣又溫柔:“公子請?!?p> 拉著他的手進(jìn)屋,晃眼之中,奚青山放佛看見恒寂多看了幾眼卿寧。心里頓時緊繃,滿腔疑惑。
這對夫妻人極好。
卿寧復(fù)真一杯熱茶給恒寂,淺木則是去取來干帕遞給奚青山。
她欲站起身替他擦拭頭發(fā),卻被恒寂一把搶過,在對面兩人注視的目光中,訕訕一笑。
好歹也給人留個面子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