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何謂傲慢

　　望著梁成手臂上還沒愈合的道道血痕，魏源很難想象他到底是經歷了什么，才能說出這樣一番話。

　　“何必呢，活著才有一切?！蔽涸慈滩蛔〉?。

　　“何必？活著？”許是魏源語氣中的平淡刺激到了梁成，他登時便激動起來：“我梁成習武十數(shù)載，日夜不輟，四體不休，憑什么練不出氣血？若不是少時家境貧寒，未打好基礎，又豈能碌碌至今？”

　　“既然來了這獵鎮(zhèn)走一遭，我早就作好了搏命的準備！”

　　“只有搏命，我才有足夠的銀錢采買妖獸肉；只有搏命，我才有機會練出氣血，我才有機會步入武道！這是我自己選擇的道路，我不會后悔！我絕對不會后悔！”

　　“若是如此還練不出氣血，那我，那我……”

　　說著說著，梁成的聲音突然低沉下去，隨后無奈地自嘲一笑道：“若如此還練不出氣血，那我不如死在這里，死在妖獸口中算了。”

　　聽著梁成如此言語，魏源心中頓覺不是滋味，當即賠禮道歉：“梁兄，是我妄言了，切莫在意，我只是個打鐵的，見識不多，還望見諒?！?p>　　隨意地擺了擺手，梁成似乎沒了談興，提溜了一張木凳坐下，整個人有點愣神。

　　方才那番話與其說是在對魏源講，不如說是梁成在肯定自己的做法，肯定自己沒有做錯。

　　憑良心講，這世上能有不怕死的人么？

　　當然沒有。

　　只有明知怕死，卻依然不得不去拼命的人。

　　魏源的話只是一個引子，真正讓梁成情緒如此激憤的原因，還是在于他在山林之中，經歷的一次又一次險死還生。

　　對于梁成的經歷，魏源無法感同身受，但可以一定程度上理解。

　　畢竟如果沒有面板，魏源并不覺得自己會比梁成好上多少，大家都只是普通人，都擁有平等的人格，面對氣血之力這種超凡力量，他也會心動，也會不甘心，此乃人之常情。

　　前世生長在紅旗下的魏源，從不覺得自己低人一等或高人一等，穿越之后亦然。

　　他是一個成年人，擁有自己成型的三觀。

　　只不過這樣一想，魏源前面的話語就顯得過于傲慢了。

　　苦求十數(shù)年而不可得的事物，可不是一句輕飄飄“何必呢”就能概括的。

　　擁有熟練度面板的他，練出氣血幾乎只是時間問題，但對于這個世上千千萬萬個“梁成”而言，氣血之力卻好似近在咫尺，又仿佛遠在天邊，中間隔著一道誰也看不清距離的溝壑。

　　‘做人要謙虛，不能膨脹啊?！?p>　　心中默默自省一句，魏源眼見場面有些沉悶，急忙拎起兩塊碎刀提聲說道：“梁兄，此刀毀成這樣，修補已是難事，不如重鑄成一柄新刀更為合適。

　　看在你是長客的份上，魏某此次就不漲價了，收你一兩五錢銀子的工費，兩日后來取，你看可好？”

　　“嗯。”

　　沒有理會梁成的冷淡，魏源一邊往爐子里添炭升溫，一邊扯開話題：“說起來梁兄這一次入林獵妖可曾碰上參妖？若能得此妖一口精華，那才算得上逆天改命，區(qū)區(qū)氣血之力又豈是難事？”

　　“參妖？”聽到魏源的問題，梁成總算來了點興致：“此等奪天地造化之物又豈是輕易可遇上的，況且這消息是真是假猶未可知，完全是虛無縹緲之物，不值得耗費精力追尋?！?p>　　“哦，這還能有假？”魏源奇了。

　　“參妖者，徑過留香。”梁成頓了頓繼續(xù)說道：“這是妖典上的記載，凡參妖行徑之地，余香裊裊，可達三日之久，聞者無不神清氣爽，腦聰目明。

　　然我這次入山，何曾遇上過什么余香，連草木花香也未曾聞到，山林之中彌漫的唯有瘴氣，一著不慎，倒斃而亡也是等閑之事。”

　　魏源：“……”

　　聽到梁成如此回答，魏源卻是信了八成。

　　畢竟這話里話外，分明是仔細了解過參妖后才能說出來的。

　　看來梁成一開始也不是對參妖沒什么念想，只不過事實證明，這事可能真的有點假。

　　但問題是，怎么連參妖也成假消息了。

　　有些頭疼地捏了捏眉心，魏源突然感覺這個山林獵鎮(zhèn)，好像越來越不對勁了。

　　前世看過的諸多小說影視經驗告訴他，這地方指不定得出點事。

　　提桶跑路……提老婆跑路的選項，第一次出現(xiàn)在他的腦海中。

　　反正魏源現(xiàn)在也不靠打鐵吃飯，一手妖兵技藝，不管上哪都能混得不錯，頂多妖獸肉貴一點，不新鮮一點，對于賣妖兵能掙的錢，都是灑灑水而已。

　　而“錢財”對比起“安全”二字，孰輕孰重，已見分曉。

　　“那么我兩日之后過來取刀，有勞魏兄弟了?！痹S是整理好了心情，梁成又恢復了冷酷表情，淡淡發(fā)聲打斷魏源思索。

　　“好，兩日后過來提刀，還請梁兄不要忘記?！?p>　　“告辭了?！?p>　　看著梁成離去的孤單背影，魏源突然有些慶幸，慶幸自己穿越成了一個鐵匠，而不是獵戶。

　　如果沒有這門打鐵營生讓他平安度過前幾個月，現(xiàn)在的他指不定縮在哪個角落茍活，又或者早已成了山林中的一具尸體，默默地為山間瘴氣出一份力。

　　“還是得努力啊，老婆孩子一有，這人啊就開始懈怠了。”微微搖頭感嘆一句，魏源拉動風箱，提升爐子溫度，準備融化碎刀，面上則開始扭曲變化起來。

　　打鐵與刷易容術熟練度，二者并不沖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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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天后。

　　魏源有些頭疼地敲打手中刀兵。

　　他本想依靠漲價減少點生意，但萬萬沒想到的是，生意反而更好了。

　　梁成的兵器已經取走，但后續(xù)的訂單卻是一個接一個，還都是比較掙錢的兵器打造與修補，這讓魏源實在有些摸不著頭腦。

　　哪怕他提早關門，第二天卻依舊有人大清早過來等著，簡直把魏源看無語了。

　　而這件事也讓魏源再次確定了一點，他是真的不適合做生意。

　　考慮到生意好的有點不正常，魏源果斷選擇停止接單。

　　他準備處理完手上這把刀兵后，就出去逛逛，探聽探聽消息。

　　在這個通訊落后的古代世界，不靠自己人力收集，指不定發(fā)生什么大事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