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電影院里,一排排整齊的紅色椅子空空蕩蕩。
幕布上正播放著一組記錄片的鏡頭。
“你真是讓我好一番尋找。”
寂靜的影院里猝然走進(jìn)一個穿著灰白色西裝的男人,男人五十多歲的樣子,眉目間透露著自負(fù)與多變的傲嬌。
他跨步很急又很大,直直的走到中間位置那排,目光犀利凌冽的注視不遠(yuǎn)處鬼魅似異教徒的年青人。
“二爺,好久不見?!?p> 年青人跨坐在椅子上,一雙細(xì)挑妖嬈的長腿慵懶又雅趣的彎抵著前面一排的椅背,素白清瘦的手指輕握著一本寬大厚重的雜志,扉頁在昏暗的光影下克制著那張完美精致的側(cè)臉,他詭譎幽深的向男人問候了一聲,然后便隨性的將雜志扔到一旁,索然無味的收腿,瞬間站了起來。
一道偏執(zhí)輕狂的容顏便赫然呈現(xiàn),身影似被燈光雕琢,依然放蕩不羈,依然蹉跎時光,依然桀驁不馴。
他生來如此,放肆的生活,野蠻的生長。
是夏南希,翩翩貴公子,也是鬼魅的惡魔。
目光收起,寡言的夏介淮扶手輕按了一下緊收的胸口,不悅的提醒道:“三年不見,你的性格倒是越發(fā)怪異孤僻了?!?p> “有嗎?”夏南希嘴里冷哼著,眼中卻滑過諷刺的輕笑。
夏介淮倒吸一口冷氣,腦袋不自主的微微轉(zhuǎn)動了一下,眸光一刻也沒離開過夏南希,他太喜歡這小子了,也太討厭這小子了,喜歡他這怪譎的性格,又討厭他乖覺的性格。
“夏系禮怎么把你教成現(xiàn)在這樣?”
“老爺子從來都不管我,我成什么樣子,關(guān)系不到他的事?!毕哪舷I碜忧皟A緩步走近夏介淮,手指無拘無束的輕輕滑過一排排立起了椅背。
夏介淮精亮的眸子細(xì)瞇而起,他上下打量著夏南希,然后拿起手中的長杖指向?qū)Ψ?,喝道:“夏家還沒由你全權(quán)負(fù)責(zé),你還是少插手我的事。”
“是二爺插手的太多?!毕哪舷G謇涞闹肛?zé)道,臉上沒有一絲表情,像是說一件平平無奇的瑣事?!澳銖娜鸬浼奔被貒椅遥痪褪窍肽美铌涣粝聛淼臇|西嗎?”
“你找到了?”夏介淮細(xì)眼微瞇疑惑的反問道。
“不就是一顆子彈嗎?二爺想要,我也可以送還給你。”夏南希說著,一手握住了夏介淮一直指向著自己的手杖,無所畏懼的挑開,走向夏介淮,并從他的身旁輕盈走過去。
說的這么輕巧,夏介淮是完全無法相信的,他猝然冷笑道:“南希你真不是一個好孩子,早知道你這么來事,你出生時我就應(yīng)該在醫(yī)院動手掐死你?!?p> “多謝二爺憐愛,這么多年都沒有掐死我?!?p> 夏南希走到夏介淮身后定住步子,潸然一笑。
“我倒是想,可你偏偏是夏家的獨(dú)苗,眾人捧在手心都覺得不安全,我能動手嗎?”夏介淮皺眉冷冰冰的說到。
夏南希笑而不語,徑直跨步離開。
夏介淮沉頭,默默松下了手里的手杖,他抬頭轉(zhuǎn)望向旁邊還在播放著的記錄片,冷眉一橫笑了。
“子彈在哪?”
“阿祭從李昊身上挖出不知扔哪里了,等我想起再告訴二爺您吧?”
“你逗我呢?”夏介淮臉色陰沉,嘴角不自主的挑動起來,像是抽動了一個奇怪憤怒的表情。
夏南希身子挺直,客氣又沉穩(wěn)的表情像一個目空一切的神明:“不敢逗弄二爺,若是二爺能在瑞典安心養(yǎng)老,我自不管這一切。但是若二爺在瑞典靜養(yǎng)不好,回國也不錯,我可以讓人天天陪你去散心?!?p> 養(yǎng)的毒蛇長大了……
這話里的意思夏介淮那是再明白不過。三年前將他遣送到了瑞典,關(guān)進(jìn)了瘋?cè)嗽?,現(xiàn)在回國了,直接要監(jiān)管他了?
夏介淮逃離了瘋?cè)嗽汉笫谴蛩慊貒?,但他并沒有想到自己回國的原因是來見夏南希,這是夏南希逼的,逼得他不得不親自來見一面。
“二爺既然從瑞典回來了,不如就留下吧。我家老爺子好久沒見你,應(yīng)該有很多話想和你說說呢?!?p> 跨步出影院的夏南希突然止步,回首謙恭有加的彎眉輕聲提意道。
夏介淮陰冷的抬眼望向走遠(yuǎn)的夏南希,一句話也說不出。
影院門外,簡祭正腳踩一個倒地穿著光潔西裝的男子,聽到夏南希從影院里走出來后,簡祭默然收回腳站直了身子,一副幽暗森冷的樣子。
那男子被壓著的臉慘白中全是茫然,當(dāng)感覺到簡祭沒有再折磨他時,他便投眸向著遠(yuǎn)處看去,雖然嘴里摻合著污血,臉也摩擦著地板,但他還是能從朦朧的視角里發(fā)現(xiàn)那個靜謐鬼魅的身影。
是他,夏家的矜貴公子——夏南希。
他靜然灑脫的走來,卻如裹挾著風(fēng)暴,似魔鬼的步伐一點(diǎn)點(diǎn)靠近。
男子倉惶的在地上顫抖起來,四肢百骸如墜地獄。
簡祭退身一旁,夏南希眉角微挑走來,嘴上抹過一絲冷笑。
“你把他帶回來,知道后果嗎?”聲音淡淡溫溫沒有起伏。
男子蜷縮著躺在地上的身子,努力的想要坐起來,卻一分力氣也沒有。他不敢有一絲懈怠,沙啞著回答道:“我沒有,是他偷走鑰匙跑了的,我馬上就跟著回國來找他了?!?p> “這么好偷的嗎?”夏南希緘默的眸子里流轉(zhuǎn)著森寒的質(zhì)問。
“我……是我疏忽……是我……”
男子用盡全身的力氣想要跪起懇求夏南希。
夏南希不語,就那么心緒寧靜眼神空洞的看著他。
“在外什么沒學(xué)會,倒是學(xué)會做一個癮君子了?!绷⒃谝慌缘暮喖纻?cè)眉掃了一眼地上的男子,冷漠的嘲諷了一句。
終是連爬起來懺悔的力氣也沒有,男子冒著冷汗手指抽搐著抓著地板,他沒有反駁簡祭,只是痛恨自己現(xiàn)在這副可悲又齷蹉的樣子。他凌亂的頭發(fā)掛著汗珠,猩紅的瞳孔里倒影著夏南希涼薄的身影。
“南希……南……”
男子顫顫巍巍的發(fā)出一組像是機(jī)械般壓抑的聲音。
夏南希左手輕插在腰間,平順的將左邊的衣擺捋到了身后,露出里面凈白服帖的襯衣,順勢蹲了下來,意味深遠(yuǎn)的看著痛苦蜷縮在地上的男子。
“你還記得你的名字嗎?陸梅森?!?p> 男子聽到夏南希念出他全名的那一刻,痛苦壓抑的臉上瞬間滾落一滴淚,但是他卻只是睜著大大的眼睛,一刻也不逃離夏南希的逼視。
夏南希移過目光,滑落在一男子身旁的地上,愣了一下神,便緩慢的接著說道:“暫時不能送你回陸家了,陸老太太身體不好,見不得你?!?p> “我不回,我絕不回去,我絕對不會回去……”男子慌張的念道,一遍遍的念著,但是眼淚也就此止也止不住的狂流而下。
“阿祭。”夏南希起身,站在昏暗的電影院門口,他回看了一眼靜站在不遠(yuǎn)的簡祭,吩咐道:“讓人把他帶走。”
男子癱睡在地上,似有些解脫般,他狠狠的抽手抹掉了臉上的淚水,盯著空寂的天花板,他振起最大的聲音吼道:“南希——”
夏南希駐步,卻未回身,只是低著頭垂眸無趣的盯著腳下反光的地板。
“見到我奶奶,幫我給她報個平安!”
沒有反應(yīng),夏南希停留的步子再次邁向前,一絲停留的跡象也沒有。
躺在地上的男子卻突然懵懵的大笑了起來,那被濕發(fā)遮擋的眼睛雖然猩紅依舊,但是卻坦然順?biāo)炝嗽S多。
電影院外,風(fēng)好大——
夏南希站在門口,看著被風(fēng)扭曲的樹和影子,他靜站了片刻便拿出手機(jī)打了個電話。
“怎么不說話?”
電話那頭,許兮的聲音平緩有序,仿佛她就站在自己的面前,手里拿著一杯溫溫的牛奶,目光沉沉幽幽的看著自己。
夏南希彎眉,眼角有光的染上溫柔:“不知道說什么,只是想聽聽你的聲音?!?p> “我不會突然出現(xiàn)在你身前的~~”
許兮迂回的提醒道。
“是嗎?”夏南希輕聲隨口反問了一句,“被你這么提醒,我居然會有些期待下一刻能看到你?!?p> “我倒是聽到你耳畔有風(fēng)掠過?!?p> “嗯,是有風(fēng)?!毕哪舷⒎趴盏哪抗庥种匦侣浠氐浇謱γ娴木G化帶上,那些高高聳立著的樹枝被風(fēng)刮的形成一個大大的弧形,仿佛下一秒便會聽到啪的折斷聲。
“有個婚禮想請邀你參加”
“你盡管說?!毕哪舷?绮较铝伺_階,終于融入了夜晚的狂風(fēng)中。
“我小叔的婚禮?!?p> 輕笑,夏南希擋過被風(fēng)卷起的落葉,他偏頭伸起左手迅速的將葉片夾在兩指間,不差分毫甚是從容。
這是他一早就想要的結(jié)果,現(xiàn)在終于等來了。
“我也想認(rèn)識你小叔,他種的橘子不錯?!闭f這句話的時候,夏南希不由的輕舔了一下牙槽。
“你在準(zhǔn)備新電影,不會耽誤嗎?”
“好事不在急上,耽誤不了什么?!?p> 夏南希走到了不遠(yuǎn)的車前,秋日下車熟練的打開了車門,待夏南希上車后,他迅速關(guān)上車門啟動車子離開了電影院。
自從上次在別墅區(qū)里見到了許兮的小叔,夏南希便已經(jīng)知道了許兮小叔突然造訪的目的。所以,他一直在等,等許兮開口邀請他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