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四章 邊境之危
年節(jié)已過,朝議復始。
北周的皇宮中還沒來得及撤去形態(tài)各異的宮燈,一封關于寧國的戰(zhàn)報就飛速地傳入了郢都朝堂。
據(jù)戰(zhàn)報所述,伏羌左賢王在正月初十突率三十萬大軍東進,自隴西道而入,夜襲寧國邊境,燒殺搶掠、屠戮平民,以至于一時間戰(zhàn)火連城、血流遍地。然而,公認為蒼澤大陸戰(zhàn)力第一的西府軍在他們新將領——大寧十二皇子姜霖的率領下,似乎失去了往日雄風,死傷無數(shù)、節(jié)節(jié)敗退。不過區(qū)區(qū)五天的時間,寧國西境幾乎全線潰敗,伏羌大軍長驅(qū)直入,朝著國都陳掖的方向直撲而去。
戰(zhàn)事危急至斯,天成帝再也無法任由這個兒子繼續(xù)胡鬧下去,于是他匆匆召見了賦閑在家的鎮(zhèn)西將軍裴冀,命他即刻率領二十萬大軍前去支援。同時,天成帝還欽點了禁軍統(tǒng)領蕭胤的兒子——蕭哲作為此役的副將,從而使這位銷聲匿跡多時的少年將軍再度走入了眾人的視野。
當?shù)钋半S侍念完這份戰(zhàn)報后,北周的朝堂之上頓時有老臣伏地跪拜,直言此乃天降良機,應該即刻派兵揮師南下,與伏羌一起,對寧國形成合圍之勢,從而一報當年的九涇原之仇。
此言一出,幾乎是立刻迎來了無數(shù)人的附和之聲,幾位年輕的武將更是迫不及待地出列請戰(zhàn),不到一會功夫,崇政殿中就跪倒了一大片欲報血仇、慷慨激昂的大臣。
然而,向來主戰(zhàn)的南衙十六衛(wèi)統(tǒng)領褚旻卻少見得皺了眉頭,沉默了須臾后,他持著笏板躬身啟奏道:“陛下,臣以為,此時進攻寧國實為不妥?!?p> 聽到褚旻的話,秦皓眉間劃過一絲不解之意,他瞟了眼御階之下垂眸斂目的褚潯,隨后微微頷首道:“褚卿,愿聞其詳?!?p> “回陛下的話,年前臣曾率軍攻打過寧國的隨州城。當時,隨州守軍借助著嘉陽關的地勢之險和部署得當?shù)某欠?,硬生生地頂住了我們的進攻,拖到了援軍前來的時候。而寧國援軍的將領裴若承,行軍布陣進退有度、極有章法,士兵們的作戰(zhàn)能力亦是不可小覷,絕非不堪一擊之輩。故臣認為,此次寧國的失利只是因為西境換帥、不通兵務所致,如今他們的領軍之人換了裴冀,伏羌那邊未必能繼續(xù)討到好處。若此時我們調(diào)動大軍、揮師南下,不僅無法吞掉寧國,還會讓我北周的兵力集中于南境,從而給西邊的伏羌和東邊的成漢有了可乘之機?!?p> “我說褚統(tǒng)領,不能因為你打了敗仗,就斷言寧國兵力之強,”一個曾是太后一派的宗室老臣王英滿面嘲諷地冷笑道:“自從賀連緒任了汗王之后,伏羌這兩年間幾乎是蕩平了草原各國,兵力較之從前猶有甚之,若我北周和伏羌形成兩面夾擊之勢,拿下寧國還不是易如反掌?”
“王大人此話甚是荒謬,”褚旻眉峰一挑,反唇相譏道:“如你所說,寧國此前的潰敗若不是因為將領無能,而是遠不敵伏羌的鐵騎,那我們北周的軍隊又能在伏羌人手中討得多少好處?賀連緒號稱手握百萬精兵,如今只有三十萬到了寧國的境內(nèi),那剩下的軍隊若是趁著我們南下的時候,從西境殺入,又有誰能阻擋?還是說,真到了那時候,王大人打算憑著自己的巧言善辯上陣殺敵呢?”
“你!”王大人氣得胡須一翹,指著褚旻,半天說不出反駁的話來。
“褚統(tǒng)領言之有理,”廷尉林軒微微仰頭,嘆了口氣后緩緩說道:“但七年前的大仇不報,終究心有不甘?!?p> “林大人所言極是,”立在朝列前排的一名武將接口說道:“雖然褚統(tǒng)領講得十分在理,但伏羌若是選擇同時進犯我北周,便會陷入兩線作戰(zhàn)的境地,終非排兵布陣的上選。而寧國那邊,我們?nèi)羰沁@次錯過了,恐怕再難尋到雪恥報仇的良機,所以臣以為,揮師南下之舉,并非不可一試。”
他的話音一落,殿上的群臣爭相附和,均是一副恨不得即刻沖往戰(zhàn)場的模樣。
蘇翊立在褚潯身側,聽著周遭此起彼伏的叫囂聲,沉了面色,曲身拜道:“陛下,北周自立國以來,便飽受草原蠻族的侵擾。就說從先帝執(zhí)政至今,我們前前后后與伏羌打了不下百場戰(zhàn)役,成千上萬的邊民、無數(shù)戍邊的將領都慘死在他們的屠刀之下,人數(shù)之眾,不亞于七年前的九涇原一役。是以,在臣看來,寧國和伏羌之于我們并無不同,聯(lián)合誰、攻打誰,應先評判哪國對于我們更有威脅,擇弱者而聯(lián)之,擇強者而抗之,以解我邊境之危。而非被仇恨蒙蔽了雙眼,白白折損我北周的大好男兒?!?p> “那蘇大人的意思,是要聯(lián)合撕毀盟約、險些滅我都城的寧國,去攻打伏羌?”“九涇原一戰(zhàn)鮮血未干,若是我們?yōu)榱艘粫r權宜,忍下當年的奇恥大辱,又當如何向天下百姓交代?”
“國與國之間的往來結盟,本就是權宜之計,”蘇翊在一片反駁聲中站直了身子,朗聲說道:“只要是有助于北周的江山社稷,忍一時之辱,聯(lián)合寧國也并無不可?!?p> 一時間,殿上嘩然一片,議論四起,大臣們各執(zhí)己見,爭得是面紅耳赤,不可開交。
御座之上的秦皓聽著周遭嘰嘰喳喳的諫言,一時間心頭煩郁,卻也拿不定主意。他攥著御案上的戰(zhàn)報,重重咳了一聲,緩緩問道:“不知戎陵侯對于此事,是如何打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