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真假摻半

　　年傾朝徑直經(jīng)過深藍色沉默的女人，到梁辰旁邊的位置坐下。這小丫頭的早餐盤旁還放著一本書。她和年傾朝一樣喜歡在早餐后去水吧或者書店看書。

　　“偉人總是有相似的習慣?！?p>　　秋天的陽光不熱不燥捎帶溫度，曬得人昏昏欲睡，此刻倚在沙發(fā)上懶洋洋地看一本書無疑是非常優(yōu)秀的選擇了。

　　年傾朝對著那本書怒了怒嘴：“買了新書看呢？”

　　“是呀，馬爾克斯的《百年孤獨》?！绷撼缴斐鍪挚鞓返孛嗣?。

　　有時候年傾朝不得不在心里說服自己，梁辰只是個十二歲的小女孩。因為她有時候看上去仿佛有著遠超同齡人的智慧和成熟。這個孩子雖然在身體上發(fā)育遲緩，但是在心智上倒是有些早熟。

　　整體說來，梁辰并不像是個有精神疾病或者心理障礙的人。不深入接觸的話，你甚至還想去贊美她的早慧與乖巧。但是隨著與梁辰接觸的增加，年傾朝也感覺到了梁辰身上確實也有一些略微古怪的點。

　　比如說，她曾經(jīng)非常嚴肅地告訴年傾朝，自己的養(yǎng)母并非死于車禍。

　　“媽媽是被人害死的。”

　　“嗯？怎么回事？”梁辰突然變得陰沉的眼神，讓年傾朝莫名緊張起來。

　　“媽媽每天都帶著我送她的繩結，”梁辰囁嚅著嘴唇，“如果大難臨頭，繩結會替她擋下一劫，她不會出事的?！?p>　　是個善良的孩子，年傾朝聽得眼眶有些發(fā)酸。但是你編的區(qū)區(qū)繩結又有什么用呢？天災人禍不由心啊。

　　“我的繩結有用的?！绷撼椒路鹂赐噶怂男乃肌！拔艺磉z物的時候在她的包里找到了那個繩結。繩結已經(jīng)斷了。繩結已經(jīng)替她擋下一劫了?！?p>　　年傾朝目瞪口呆。

　　“是有人刻意要害媽媽?！绷撼叫÷暥鴪远ǖ卣f著，“第一次沒有得手，被繩結擋下了，才下了第二次手，第二次成功了?！?p>　　當時的年傾朝很想安慰梁辰說繩結斷了只是巧合，但是她驚愕地發(fā)現(xiàn)連自己都不是很相信這個說法。

　　反而是梁辰安慰般地拍著她的胳膊，忽閃著眼睛輕聲說道：“小姐姐，我會替媽媽報仇的。你會看到的?！?p>　　年傾朝磕磕巴巴地問：“是誰……害了你母親，你……你有思路么？”

　　“等著。很快的。”小小的梁辰撫了撫額前的碎發(fā)，不置可否。

　　如果說有人要害你的母親，我會投你父親一票。年傾朝暗搓搓地想著。他最有動機，也最有機會。枕邊人最不設防，一次不成再來一次。如今妻子一死，他再裝病，順勢把梁辰安置在精神病療養(yǎng)院……年傾朝心頭一凜。

　　除開母親的死因，她臆想出了一個妹妹美景也令人驚奇的。

　　梁辰這個名字其實挺好理解的，年傾朝大膽推測到她應該是早上出生的。按照事情的通常展開方式，她的名字應該被寫在一張小紙條上塞進了她被遺棄時包在身上的襁褓里。但是美景這個人純粹就是無中生有了。

　　不過很多小孩都會在幼時幻想出一個朋友陪伴自己，腦補出一個小姐妹也著實不是什么稀奇事。多半是年幼無助的梁辰給自己人為制造的精神安慰，又恰巧諧音良辰美景，嘖嘖嘖，天造地設。

　　又比如說，梁辰經(jīng)常神秘兮兮東張西望地說一兩句話，仿佛在和年傾朝交流一個鮮為人知的秘密。

　　兒童確實會暗搓搓地說一些不著邊際的話，可能是把接觸到的電視劇或者藝術作品的內(nèi)容，再加工一下放在自己身上，煞有介事地充實自己的精神世界，或者在同齡人面前顯擺。比如小男孩會悄悄告訴你他其實是佐羅，小女孩會堅信自己其實是某個阿拉伯國家的長公主，有種肩負重任又不可多言的契約感。

　　只是梁辰在思維和知識層面遠超越同齡人，因此她說出來的話便多了一些神秘，少了一些稚氣。

　　不過，知識和精神層面已經(jīng)與十五六歲少年平齊的梁辰，也應該和十五六歲的少年一樣，不再說那樣的話才對啊……年傾朝暗自思忖。

　　不過也無傷大雅，梁辰只是有點奇怪，并不算是很嚴重的精神病患者。通常在梁辰口出怪談的時候，年傾朝并不知道該接些什么話以配合她，但是也仿佛理解了梁辰的養(yǎng)父為什么把她送到這里了。

　　不過也沒什么，大家都是呆在這里的人，誰也別說誰，年傾朝自己還不是被自己的姑媽給送到這里。作為一個自認為心智健全的成年人，年傾朝十分清楚自己是因為什么被送到了這里——樂安一級精神病院。

　　“小姐姐，”梁辰壓低聲音，俯身向前對年傾朝說道，“你知道嗎，世界的秩序已經(jīng)開始失控了。”

　　“什么？”年傾朝看著眼前這個又開始胡謅的小姑娘。

　　“Disorder?！绷撼接檬謸踉谧爝呅÷曊f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