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羽最終還是在蘇憐幽怨的目光下離開了萬紅樓,白靈那邊始終讓他不太放心。
城南到城東還是有著不遠的路程,越往前行,人越少,到達城東之時路上已經(jīng)沒有了行人,只有一兩個打更人敲著更鑼偶爾從身旁經(jīng)過。
葉情早已從陰陽玉中鉆了出來,跟在陸羽身后,嘴里不斷念叨著什么,陸羽也不去理她,自顧前行。
沾安縣第一只怨鬼的度化還算順利,并未費上多大功夫,只是今后在這城內(nèi)怕是得更加注意點了,那位杜家公子怕不會輕易地善罷甘休,這小兔子一見面就給自己豎了個仇敵,當真是令他好氣又好笑。
思緒間,陸羽前行的身形突然頓住,在他前方,不知何時居然升起了陣陣迷霧。
葉情猝不及防下跟他的后背來了個親密接觸。
不可為何,她總是喜歡跟在陸羽的身后。
“......女......你干嘛?”,葉情口中的碎碎念被突然打斷,不滿地看著陸羽。
陸羽沒有說話,只是盯著前方迷霧,面色凝重。
葉情見此也察覺到了不對,悄悄藏在了陸羽后背。
片刻之后,一個高大的身影自迷霧之中緩緩走來,無聲無息,每一步踏出仿佛都是相同的跨度,沒有分毫偏差。
直到距離不足十丈時,陸羽才終于看清,來者身長七尺,四十上下,面白無須,一字長眉,國字臉。
手臂自然下垂直達膝間,頭上戴著白玉莊子巾,身著白色及地褂衫,上繪四水八岳真形圖。
后背一把鎏金青玉長劍,上刻“誅邪”二字。
看其面相打扮,不似奸惡之人。
但陸羽卻艱難轉(zhuǎn)頭,牙關(guān)交錯,看著葉情,輕聲說道:“葉情......快跑......”
跑?
為什么要跑?
葉情初時并未反應(yīng)過來,但當她反應(yīng)過來時,卻已經(jīng)動彈不得了。
一股恐怖的威壓已將她籠罩,下一刻的她,如同一只身處大海中央的螻蟻,正直面著洶涌的萬丈波濤。
葉情想說什么,卻連一個字都無法從口中吐出,只能驚恐地看向陸羽,眼中滿是不解,身體也緩緩軟到在地。
陸羽手掌猛然緊握。
浩然正氣!
這人竟身負如此磅礴的浩然正氣!
未曾主動釋放,只是往那一站,便仿佛能鎮(zhèn)壓世間一切妖邪。
只是那磅礴的浩然正氣之中,似乎還隱藏著一絲凌厲的殺氣?
葉情身形開始暗淡,臉上表情痛苦不堪,卻無法發(fā)出絲毫聲響。
陸羽心中一急,陰陽玉自手中浮現(xiàn),朝著葉情一晃,頃刻間便將她收入其中。
浩然正氣天克世間妖邪,對普通人卻無太大影響。
直至陸羽身前十丈時,白衣道人方才止步。
渾身氣勢鋒銳無匹。
陸羽站在原地,衣袖中的手指微微顫抖,后背早已被冷汗打濕。
此人不可敵,就算他用盡全身手段,就算他耗盡所有壽元召喚九天神雷,也絕不可能傷他分毫!
天師?
還是真人?
陸羽不知,但面前的人已經(jīng)開口了。
“放出厲鬼,自行離去?!保滓碌廊说穆曇魶]有絲毫波瀾,聽不出任何感情。
陸羽默然片刻,用盡全身力氣才搖了搖頭,“不行?!?p> “與厲鬼為伍,當邪魔外道,可殺?!?p> 話音一落,白衣道人渾身氣勢猛然暴漲,夾雜著一股凌厲無匹的殺意,還未真正出手,便已讓陸羽渾身刺痛,如被刀割。
陸羽見此強忍身上劇痛,連忙開口道:“帶著一只厲鬼便是邪魔外道?前輩未免太過偏頗!”
白衣道人表情不變,“我之判斷不容旁人置喙?!?p> “人鬼皆有善惡之分,前輩不問是非緣由便要出手,是否太過于霸道!”,陸羽再次急道。
道人不語,后背青玉寶劍嗡鳴一聲,凌空而起。
陸羽怒罵一聲:“老頭你不分青紅皂白,與那邪魔外道又有何區(qū)別!”,
白衣道人終于搖了搖頭道:“是否邪魔外道,接我明心一劍便知?!?p> 話音一落,空中的青玉寶劍猛然向下一斬,一道鋒銳無匹的劍氣直奔陸羽而來,頃刻之間便穿過了陸羽身體,直入腳下大地,卻未在地面留下半點痕跡。
一劍斬下,青玉寶劍重回道人背后。
道人再未看陸羽一眼,也沒再去管那玉中厲鬼,轉(zhuǎn)身走入了迷霧之中。
仿佛此行現(xiàn)身,只為斬出這一劍。
陸羽依舊站在原地,死死盯著道人離去的方向,動也不動,但卻面如金紙,衣袖中的手指如篩糠般顫抖。
葉情自陰陽玉中一閃而出,站在陸羽身邊,張了張嘴,半晌才顫聲道:“陸羽......你怎么了......”,身前男子卻如同木偶,沒有任何回應(yīng)。
葉情眼中突然布滿了迷霧,朝著陸羽伸出手去,卻又猛然縮回......
似乎是在害怕著什么。
然后又伸手,又縮回......來回幾次之后終于碰到了他的肩頭。
下一刻,一道血箭突然自陸羽口中射出,挺立著的身形終是緩緩朝后倒去。
葉情眼疾手快,抱住陸羽跌倒的身子,朝著萬紅樓瘋狂掠去。
而此時,陸羽手中陰陽玉上的太極圖,竟是緩緩轉(zhuǎn)動了起來。
......
“這是哪......”
不知道過了多久,一瞬或是萬年?
陸羽不知道,但他終究是醒了過來。
在他的前方,一個巨大的太極陰陽圖緩緩旋轉(zhuǎn),旋轉(zhuǎn)的陰陽圖下,是一道無邊無際的高大城墻,透著一股滄桑,古老而又悠遠。
但周遭,卻是無盡的黑暗。
而城墻之上,分列著八個如太陽般耀眼的炙熱光團。
一道道窸窣的聲音傳來,似乎有人在黑暗中低語。
“有人來了?”
“誰?”
“迷路了?”
“不可能?!?p> “真是個倒霉蛋?!?p> “說誰呢?”
“誰說你了?”
“倒霉蛋不就在說我?”
“你要這么想我也沒辦法?!?p> “道七你個混蛋,老子跟你沒完!”
“怕你?有種來咬我啊!”
“......”
疑惑聲逐漸升級成了爭吵。
陸羽凝神細聽,面色疑惑。
這是哪?誰在那吵?
為什么這些聲音感覺近在眼前,卻又遠在天邊?
“別吵了,看看新來的是誰?!?,又一個聲音響起。
“這么弱?”
“太弱了?!?p> “螻蟻一般。”
“不夠格。”
“讓他走。”
“走!”
“回去!”
“回去!”
......
雜亂的聲音由爭吵變?yōu)榱藚柡取?p> 陸羽還未搞清楚狀況,一陣陣厲喝聲便自四面八方而來,直入腦海之中,讓他的腦袋直欲炸裂!
他只得抱頭蹲地,死死捂住耳朵,但卻沒有絲毫作用。
又仿佛有一股無形的力量,將他蜷縮著的身形逐漸推向遠方,直到再也聽不到任何聲響。
……
陸羽睜開眼,猛然坐起,入眼之處卻是一片鮮紅。
床榻,被子,頭枕,紗帳,全部都是紅色。
頭好痛……
發(fā)生了什么……
我叫什么名字……怎么什么都記不起來了?
之前我似乎夢到了什么,但為何沒有一點印象了?
陸羽揉了揉額頭太陽穴,從床上坐起。
剛一下床,便傳來了房門開啟的聲音,一個妖嬈女子端著一個瓷碗款款走了進來。
“你是誰?我怎么會在這里?”,陸羽看著屋中女人,疑惑道。
女人嗔怪地看了他一眼,“大郎,你又犯病了,奴家是你妻子金蓮啊?!?p> 妻子?
我已經(jīng)成親了嗎?
陸羽想了想,沒有任何印象。
對了,剛才她稱呼我大郎,我是叫大郎嗎?
應(yīng)該是吧,不過自己居然有這么美的一個妻子,也不知是幾輩子修來的福氣。
正當他費力思索時,金蓮已經(jīng)來到了床榻邊上,伸手扶住了他的后背,柔聲道:“來,大郎,把這碗藥喝了。”
這是她給我熬的治頭疼的藥嗎?
陸羽頓覺心中感動,任由金蓮將黑乎乎的藥湯遞到了嘴邊。
“夫人,你真好。”
“老夫老妻了,還這么肉麻干什么,來,快喝藥吧,病好了還得繼續(xù)去賣燒餅?zāi)亍!?p> 哦對,我是賣燒餅的,我做的燒餅在這陽谷縣可是遠近聞名的。
陸羽突然想到。
于是便張開了嘴。
正要將碗中藥湯飲下之時,一個太極陰陽圖案卻突然自湯藥之中浮現(xiàn)。
這是什么?
好熟悉。
頭怎么又痛起來了?
“啪”地一聲。
陸羽猛然將金蓮手中湯藥拂倒在地,眼中滿是迷茫。
不對!
不對!
我不叫大郎……我為什么會在這里,我是誰……
頭好痛,為什么我的頭會這么痛……
陸羽抱住頭顱,尖聲嘶吼,卻突然感覺后背一涼,一把尖銳的匕首自他的后背而入,貫穿胸前。
金蓮握住匕首尾端,冷笑一聲:“好好喝藥不就行了,為什么不聽話呢……”
陸羽嘴唇微動,漸漸失去了知覺。
……
“蒼茫的天涯是我的愛,綿延的青山腳下花正開,什么樣的節(jié)奏是………”
一陣鈴聲響起。
陸羽睡眼迷蒙,準確地抓住了床頭手機,關(guān)閉了吵鬧不已的手機鈴聲。
自己昨晚好像做夢了,夢到自己變成了武大郎?
都怪老徐前天給我發(fā)的那片子,不過夢中那潘金蓮身材真好啊,難怪讓西門慶這么著迷。
陸羽甩了甩頭,從床上坐起,伸了下懶腰,看了看手機上的時間。
7:40。
還好,九點之前到公司應(yīng)該沒什么問題。
只是想到昨晚公司聚會,自己喝多了酒上廁所時一把推開了隔間門板,然后便看到了驚慌失措的經(jīng)理陳胖子。
當時那個場面,嗯,挺尷尬的。
只是這兩人偷腥也不找一個門鎖好的隔間,真不知道那平時就看不慣自己的死胖子今天會怎么收拾自己。
刷牙,洗臉,下樓去早餐鋪子買了兩個包子,乘上705路公交車前往公司,一塵不變。
來到公司,和老徐打了個招呼便坐到了工位上,打開電腦,查看郵件,每日都是如此。
不一會,穿著短裙絲襪的秘書小雯扭著腰走了過來。
“陸羽,陳經(jīng)理讓你去他辦公室一下?!?p> 陸羽瞄了她一眼,卻見這個女人如沒事人一般,傳完話就扭著屁股走了。
陸羽揉了揉太陽穴,微感頭痛,陳胖子的報復就要來了。
不過是禍躲不過,還是起身朝著經(jīng)理辦公室走去。
“咚咚?!保懹鹎昧饲瞄T。
“進來?!?p> 陸羽推門而入。
陳胖子正翹著腿,搭在辦公桌上,肥胖的身軀在辦公椅上擠成了一團,嘴里叼著一根華子,如同一坨穿著衣服冒著煙的肥肉。
“陳經(jīng)理,你找我?”,陸羽走上前去。
陳胖子嘴里緩緩吐出一個煙圈,朝著辦公桌對面的椅子揚了揚頭。
“小陸來了啊,坐下說?!?p> 待陸羽在坐下之后,陳胖子才開口道:“小陸啊,你上個月的業(yè)績好像不太好啊,你們部門的業(yè)績都有上漲,你不僅沒漲,還有所下滑,是不是對工作有什么不滿啊?”
陸羽頓時皺眉道:“陳經(jīng)理,上個月c市會展,不是你讓我去出差了半個月的嗎,除了上個月,我哪個月業(yè)績低于了部門前三的?”
陳胖子立馬對著陸羽擺了擺手,
“小陸,不是我說你,就算出差,你不能晚上加下班嗎,年輕人嘛,該拼搏的年紀吃點苦怎么了,這是你業(yè)績下滑的理由嗎?”
“這樣,原本公司是準備裁員的,但我去給你爭取了一下,公司也決定再給你個機會,員就不裁了,只扣你兩個月的獎金略作處罰了?!?p> “那我還得感謝你了?”,陸羽冷笑道。
開什么玩笑,他們部門底薪不過兩千,其余的全靠獎金,一下扣兩個月獎金還活不活了?
這胖子整人的手段也太低級了點吧,生怕別人看不出來嗎。
“怎么?你還不愿意了?這可是我盡力為你爭取的?!?,陳胖子瞥了陸羽一眼,滿臉不悅。
陸羽冷笑一聲,懶得跟他虛情假意,直接罵道:“陳胖子,你和劉雯那點偷雞摸狗的事情全公司哪個不知道?用的著這樣來整我?”
陳胖子聞言氣的滿臉橫肉直跳,站起身就指著陸羽鼻子罵道:“你特么亂說什么!你信不信我直接讓你滾蛋!”
“那正好,老子早就不想干了!”,陸羽滿臉怒意,抓起桌上的煙灰缸就砸在了地上,轉(zhuǎn)身走出門外。
“滾!別讓老子在這公司再看到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