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yī)生沉吟片刻,“當(dāng)然!”然后點點頭。
臟船警一聽急了,舉起手想抗議,可看到康迪正用犀利的小眼神瞪著他,也只好偃旗息鼓了。
康迪嘴角接著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然后松開了醫(yī)生的手。
醫(yī)生順手把銀幣裝進(jìn)兜里,接著坐下。
眾人松了口氣。
醫(yī)生開始給康迪做檢查,此時的檢查不過是裝裝樣子罷了。
“嗯!”醫(yī)生點點頭說,“除了有點兒咳嗽,身體沒有問題,可以通過!”說完,拿起公章沾上印泥,按在康迪的卡片上。
康迪看到臟船警癟著嘴,愁眉苦臉,一副生無可戀的樣子。
一個金發(fā)美女護(hù)士親自過來幫康迪穿上衣服,還給了康迪一塊巧克力,“這孩子真可愛!”忍不住摸摸康迪的頭。
另外三個女護(hù)士非常贊同地點點頭。
“你吃藥了嗎?”醫(yī)生問。
“昨天吃過阿司匹林?!笨档险f。
醫(yī)生皺皺眉,沉吟片刻,看向那金發(fā)護(hù)士,“愛麗絲,再給他一些阿司匹林?!?p> 金發(fā)護(hù)士趕緊去拿。
康迪心想,作為醫(yī)生他應(yīng)該知道我得了肺炎,為什么只給我拿阿司匹林?難道這里只有阿司匹林?
金發(fā)護(hù)士很慷慨,直接給了康迪一小瓶,并且端了一杯水。
“謝謝!”
“不用客氣!”金發(fā)護(hù)士抿嘴一笑。
康迪吃了藥,把杯里的水喝干,覺得喉嚨不那么癢了。
“孩子?!贬t(yī)生看著康迪,“到了紐約,如果病情加重就去醫(yī)院!”
康迪點點頭。
“祝你好運孩子!”醫(yī)生把蓋了章的卡片遞給康迪,眼里閃過一絲憂慮。
從醫(yī)生的眼睛里,康迪仿佛看到了死亡?!爸x謝!”他接過卡片。
康迪和臟船警走出體檢室,根據(jù)工作人員的指引,從移民局后面的路向北來到碼頭。碼頭上人頭攢動,吵吵嚷嚷,人們正陸續(xù)登上渡輪。
“這回可以放我走了吧!”臟船警攤著手,一臉疲倦地說。
康迪看到碼頭西面大約二十多碼外有一個拐角,“去那邊!”他對臟船警擺擺槍口。
“做什么?”臟船警緊張起來。
“少啰嗦,趕緊走!”康迪冷冷地說。
臟船警點點頭。
轉(zhuǎn)過彎,岸邊是一片幽靜的小樹林。
“站??!”康迪說。
臟船警立定。
“我問你,你們打算怎么處理那些逃票的人?你最好說實話!”康迪走到臟船警身前,看著臟船警的眼睛冷酷無比,凌厲迫人,完全不像一個孩子的天真眼神。
臟船警感到一陣寒意?!拔覀儠阉麄冑u給紐約的工廠,不聽話的就丟到海里?!壁s緊說了實話。
“一個人能賣多少錢?”康迪問。
“這要看情況?!迸K船警聳聳肩,“強(qiáng)壯的一百二十美刀,瘦弱的八十,尋常的九十、一百。像您這種小孩子四五十。”他說的很誠懇,略帶嬉笑的表情里充滿了討好的意味兒。
康迪心想,看來我猜的沒錯,“你們什么時候交易?”他又問。
“今晚十一點半。”
“現(xiàn)在把衣服脫了。”康迪接著命令道。
“什么?”臟船警一臉驚嘆號。
“我說脫衣服,快點兒!脫光了,一絲不掛!”康迪瞪起眼睛,手里的槍抬高一些。
臟船警不敢怠慢,三下除五二脫掉了所有衣服。
康迪看向臟船警的襠部,把臟船警嚇得趕緊捂住命根子。
“站到岸邊面朝大海!”康迪命令道。
“你,你不會要殺了我吧?求您別這樣,我死了,媽媽她會傷心的!”臟船警轉(zhuǎn)身面朝大海,嘴上哀求,兩腿打顫。
“在船上你叫我什么來著?”康迪問。
“我,我忘了!”臟船警顫聲說。
“你最好想起來?!笨档习釀幼筝啒尩淖插N,發(fā)出啪嗒的聲音,對臟船警來說好似敲響的喪鐘。
“想起來了,我叫您狗崽子!”臟船警忙說。
“那現(xiàn)在呢?”康迪又問。
“您不是,絕對不是狗……”
“什么?”
“不不,我錯了,您不是,我是狗崽子,我是!”臟船警趕緊改口。
“好!”康迪說,“現(xiàn)在一面說你是狗崽子,一面打自己耳光,使勁兒打,要聽到響。開始!”
臟船警不敢不從。
“我是狗崽子?!迸尽?p> “我是狗崽子。”啪。
“……”
“……”
“……”
康迪微微一笑,接著一腳蹬在臟船警的大白屁股上。
噗通一聲,臟船警掉進(jìn)海里。
“往前游?!笨档嫌檬謽屩钢K船警。
“好,我游,您可千萬別開槍!”臟船警調(diào)轉(zhuǎn)身,展開四肢,游的比狗還快。
康迪從臟船警的衣兜里翻出五個銀幣和幾個銅幣,還有一盒煙一盒火柴。他把錢幣裝進(jìn)包里,然后用火柴點燃了臟船警的衣服。
這時候臟船警已經(jīng)游出二十多碼了,他停下回頭看,看到自己的衣服成了一團(tuán)火焰,頓時驚愕無比,“上帝啊,我的衣服!你這個該死的小惡魔,上帝會懲罰你的!”他悲憤地大喊。
康迪拍拍手,拂袖而去。
回到碼頭,持蓋章的卡片賣了船票登上渡輪。
汽笛一聲嘶鳴,蒸汽機(jī)突突響起來,渡輪開動了。
也許是渡輪開動的原因,也許是突然的放松,康迪忽覺一陣強(qiáng)烈的眩暈,身子晃了晃,差點兒摔倒。
其實他知道自己病得很重了。阿司匹林除了退燒,對肺炎沒有任何作用。生病最需要的是休息,可在這之前他一直緊繃神經(jīng),消耗了太多精力。
不過他還是有點兒佩服自己,憑借患病的小身板兒成功逃出生天,絕對是個奇跡。
而那些逃票的人現(xiàn)在恐怕像狗一樣被關(guān)在小黑屋里,等待著他們的將是無盡的噩夢。
為了防止摔倒,康迪擠到護(hù)欄邊,扶住橫欄。
這里正好能看到曼哈頓。和早上薄霧中的灰冷色不同,此時的曼哈頓在午后斜陽的照耀下散發(fā)著明亮的金色光芒。幢幢高樓鱗次櫛比,放眼望去,好像一座峰巒疊嶂的金山。
渡輪呼嘯著沖向曼哈頓,翻起泡沫似的白色浪花。
越來越近,曼哈頓的摩天大樓也越來越壯大,氣勢越來越逼人。
康迪感覺有點兒虛幻,仿佛是在做夢。不過他很快就清醒過來。
這是一九一三年的紐約城,城里究竟什么樣他不得而知,他只知道今后要憑借自己的兩條小細(xì)胳膊去打拼。而眼前這座城就是他的舞臺。
但前提是他還能活著。
幾分鐘后,便能看到曼哈頓碼頭后面的那座紅色的砂巖要塞,還有橫跨東河兩岸的布魯克林大橋。
蒸汽機(jī)的轟鳴漸歇,渡輪緩緩減速,停在岸邊。
康迪夾在人群里面登上了碼頭,同時也登上了他人生的新舞臺。他站在木板鋪成的平臺上仰望高高的樓頂,不禁心潮涌動。
可都市茫茫,初來乍到,對于康迪來說首先要找個落腳之地。
他看看包里的銀幣,足夠讓他在這座城市里有個臨時的棲身之所了。
不過,他決定先去拜訪字條上那位名叫塞蕾娜.阿達(dá)米的女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