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dāng)年,陸云制作新身份,借的是一場災(zāi)。
距離通州府大概三十里的馬蹄山,那年出了一個成了精的蛇妖,將山下的三個村子一口氣霍霍了個雞犬不留。
只有少數(shù)的七八個人逃了出來。
陸云便自稱其中之一。
逃難到紅葉縣以后,他落魄不已,被好心的沈家人收留。
后來便一直住在了這里。
“什么狗屁事?非得叫我們這時候回來?耽誤我多少工錢?!?p> 酒席已經(jīng)擺好,陸云坐在屋子里等候的時候,聽到門口傳來了憤憤不平的婦人聲音。
這是沈家的主婦沈氏。
一個刀子嘴豆腐心,碎碎叨叨說不完的悍婦。
“娘,您小聲點兒,別讓陳叔叔聽到了,人家肯定是有好事,都定了醉仙樓的……”
這個聲音,柔軟中帶著幾分怯懦,是沈家的大姑娘。
“去他娘的醉仙樓,他一年能有幾個子?不知道在哪買幾個菜,唬弄……”
腰粗膀圓的沈氏一邊罵罵咧咧,一邊推開了屋門。
然后到嘴邊兒的話,嘎然而止。
破舊的飯桌上,是足足十幾個菜,她從來沒有見過的菜。
精致無雙。
色香味俱全,像是從年畫里拿出來的一樣。
用她這一輩子掌握的詞語來形容,那就是“這是神仙吃的吧?”
“嘶!”
同樣呆愣的還有沈家漢子,沈大根。
黝黑的臉龐上浮現(xiàn)著震驚,呆滯,還有各種表情,總之傻傻的站在門口,說不出話來,也不敢再往前進(jìn)屋了。
大姑娘,沈大丫,因為常年給富貴人家刺繡縫衣的緣故,視線有些不太好,瞇著眼睛看了一會兒,才稍微看清。
然后長大了嘴巴,發(fā)出了一聲好聽的帶著幾分淳樸的“哇”。
二姑娘,沈二丫,雖然有心里準(zhǔn)備,但真正看到這些菜,也是真的被驚住了,然后不受控制的吸溜起了口水。
“沈大哥,大嫂,大丫二丫,快坐?!?p> 陸云起身,拽著沈大根走向桌子。
“不……不……我先先洗個臉?!?p> 沈大根這輩子都沒見過這么好看的菜,臉上浮現(xiàn)出了一抹尷尬,擺擺手,跑向了院子。
“我也洗洗。”
接下來是沈氏,還有兩個姑娘。
陸云安靜的等著,終于,在他們用清水搓了四五遍臉和手,甚至還有胳膊,脖子以后,這才是回了屋子。
然后坐在了桌子四周。
氣氛有些緊張,沈大根和沈氏局促的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倒是沈二丫還算機靈,一邊咽著口水,一邊看著陸云,問道,
“陳叔叔,您不會走狗屎運了吧?”
“這丫頭怎么說話呢?”
沈氏臉色一僵,擰住了二丫的耳朵。
“娘,疼?!?p> “大嫂別……”
這一下,氣氛頓時緩和了不少。
陸云隨后舉起了酒杯,然后鄭重的對著一家四口,說道,
“沈大哥,大嫂,大丫二丫,我有一個天大的好消息要告訴你們?!?p> “我被震雷宮收為弟子了?!?p> “什么?”
“哇!”
短暫的死寂之后,這逼仄簡陋的屋子里,傳出了一陣無法形容的尖叫和歡呼。
那可是天下正道之首啊。
……
“真沒想到,這小子突然間就野雞變鳳凰了?!?p> “這么多銀子,可以讓二丫去讀書了?!?p> “讀個屁的書?哪有女孩子讀書的,嫁出去的閨女潑出去的水,到最后……”
“娘,陳叔叔說讓我去讀書的,不然就會把銀子收回去?!?p> “這小王八蛋……”
沈家四口站在籬笆院門口,望著遠(yuǎn)去的陸云背影,你一言我一語。
陸云臨走前,把所有的工錢,總共二十兩銀子,以及這幾年的其他積蓄十八兩,全部都給了沈家。
倒不是他真的多么感恩,而是故意做給震雷宮看的。
為了表現(xiàn)出自己知恩圖報的性格。
當(dāng)然,他也不缺這三十八兩銀子。
在磨盤山做大當(dāng)家這三年,他撈的銀子,已經(jīng)超過了六指之?dāng)?shù)。
怕是整個通州府,他都能排得上前三。
三十八兩……呵。
用九牛一毛來形容都不為過。
“萬事俱備,該去會會那震雷宮掌事了?!?p> “震雷宮,欽天監(jiān),只要我能順利進(jìn)入其中,我一定會達(dá)到我想要的頂峰?!?p> 迎著逐漸向著西邊移動的日頭,陸云走向了城東,眼睛里倒映出炙熱和期待。
大概半個時辰,陸云站在了一間客棧的門口。
兩層的木樓,前面門楣朱紅。
最上面掛著匾額,寫著東風(fēng)客棧,字如行云流水,頗有幾分寫意。
這是紅葉縣最上檔次的客棧。
震雷宮負(fù)責(zé)招收弟子的那幾人便是住在這里。
“你好,請問天字號房怎么走?”
陸云詢問靠在門口撥弄著算盤的老掌柜。
“天字號?”
老掌柜愣了一下,猛地反應(yīng)過來,連忙客客氣氣的站了起來,弓著身子道,
“客官是找震雷宮的人嗎?我?guī)ァ!?p> 但凡和震雷宮有關(guān)系的人,總歸是尊貴的。
老掌柜不敢怠慢。
陸云也不客氣,跟在老掌柜身后,走上樓梯,并穿過了一條逐漸安靜的樓道,來到了最里面的一間屋子前。
屋門緊閉,他隱約能夠感受到一些細(xì)微的雷霆波動。
老掌柜敲響了屋門。
里面走出來一位身材瘦削,有些駝背的中年男子,眉宇凌厲,目光攝人。
“什么事?”
他的聲音也有些倨傲。
“這位……”
老掌柜的話還沒說出口,陸云先一步走上前,一邊將陳寬厚送給自己的那枚拓印拿出來,一邊恭敬的拱手,道,
“這位師兄您好,我叫陸云,是陳寬厚陳師兄讓我過來找您的?!?p> “我是他新招收的弟子?!?p> “寬厚師弟?!”
中年男子臉龐上浮現(xiàn)出一抹凝重,急忙將那枚拓印接了過去。
仔細(xì)檢查,并沒有發(fā)現(xiàn)任何問題,他確定了陸云的身份。
然后道,
“快隨我進(jìn)來,正好有些事情要問你?!?p> “是?!?p> 陸云恭敬的拱手。
“原來是震雷宮新招的弟子,不簡單啊?!?p> “這一下子就是平步青云了,不知道是哪家的少爺。”
老掌柜一邊咂嘴,一邊退了出去。
陸云則是跟在中年男子的后面,進(jìn)了那間被雷霆環(huán)繞的屋子。
屋子里的陳設(shè)和尋常屋子并沒有什么不同。
只是多了一間雕龍戲鳳的屏風(fēng),以及升騰著裊裊炊煙的香爐。
還有一幅不知道什么年代的字畫。
算是紅葉縣的頂配了。
繞過了屏風(fēng),陸云見到了那個震雷宮的掌事,這次招收弟子的主要負(fù)責(zé)人。
面龐寬闊方正,眉頭粗大,形色間給人幾分木訥敦厚之感。
但那一雙眸子里,卻有懾人的精芒。
五品涅槃境,徐明禮。
據(jù)說,除了這雷修天賦之外,還有天生神通可觀人心善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