傑雖然是帝君,卻不過是葉青云控制帝國的傀儡而已,在這整個云澤宮沒人真正把他當回事。
晨曦微露時,云澤宮各峰各殿漸漸熱鬧起來,今天是白虎城城主兼輔政大臣葉青云的誕辰,無不準備賀禮祝壽。
龍淵殿一如往常寧靜,傑一早就離開了紫草閣,他打算在離開之前再去拔一次龍淵劍。
行至正殿前,袁明推開厚重的大門,一股無形的壓力迎面撲來。
大殿十分寬闊,兩人每走一步都有空靈的回音。袁明停留在階下,傑走上臺階。龍椅前的案上,龍淵劍隨意擺放著,但傑每次拿起放回它都會自動回到原來的位置上,仿佛有一股力量將它束縛在那兒。
不出所料,傑這次也沒拔出龍淵劍。兩人走出大殿,巨門自動關閉,發(fā)出一聲渾厚的巨響。
正陽殿就在龍淵殿正下方,是葉青云處理政務的地方,葉府在其側面,此時葉府喧鬧異常,正陽殿里卻十分安靜。
葉青云喜靜,各方來客一概不見,同往常一般來此批閱各地傳來的奏章。
正當出神時,葉青云恍一抬頭,便瞧見傑與隨侍輕盈走來。傑一身素衣,頭發(fā)只用發(fā)帶束著,雙手捧著一個方盒子走到書案前。
“君上怎有閑心游至此處?”葉青云放下奏章,笑顏問道。
“知今日是叔父壽辰,朕自然是來道賀的,剛才到府里沒遇到叔父,朕猜叔父必是在此,所以就過來了?!眰苷f道,將手上的盒子放在一旁桌上。
葉青云看了一眼站在傑身后的袁明,道:“謝義呢,你把他殺了?”
傑笑道:“殺沒殺叔父難道會不知?從去年開始叔父就派人監(jiān)視朕,連朕何時上茅廁都要告知叔父,朕很心煩,所以朕把他們都送走了?!?p> 葉青云似早已知曉,遂又拿起案上的奏章繼續(xù)看著。傑感覺自己被漠視了,便告辭離開了正陽殿。
日上三竿,葉青云批閱完所有奏章,才離開書案走到桌邊,打開傑送來的盒子。剛一打開,葉青云臉色就古怪了起來。
盒子里是一件紫蟒龍袍,葉青云蓋好盒子,大喝一聲“來人”,兩道身影不知從何處突然出現(xiàn)在殿前。葉青云吩咐道:“去請君上回來。”
兩道身影齊答“是”,遂又驟然消失。
傑自離開正陽殿,便一路匆匆趕到龍淵殿后面的密室中,這密室聯(lián)通著山下的一處暗道,可直接離開云澤山脈,但傑并不打算從暗道走。
暗道葉青云也是知道的,早已派人把守,想從那里出去十分困難。
袁明轉動墻上的機關,一道暗門被打開,有光亮從前面?zhèn)鱽?,穿過狹長的巖洞,走出去才發(fā)現(xiàn)這是山腰上的一處山洞。
下面是陡峭的崖壁,山洞前面被兩座山峰遮擋,視野極為有限。以前傑和袁明來這里時,袁明發(fā)現(xiàn)這里竟沒有禁空領域。
傑將佩劍遞給袁明,道:“這把劍賞你了?!?p> “這怎么好?”袁明一邊說著,卻毫不猶豫的接了過來。御劍需得是靈劍,傑的佩劍自是靈氣十足。
袁明抽出長劍,拋出去直接掉下懸崖,傑竟心慌了一下。袁明伸出食指和中指一陣比劃,劍又飛了回來,傑心才稍安。
袁明九歲時便會御劍飛行,不過十年沒飛了,須得熟練一下才敢?guī)芤黄痫w。一躍踩上飛劍,穿梭了一圈,才停留在傑身前,伸手拉傑一把,傑在袁明身后緊緊攔腰抱著他。
傑一開始有些害怕,飛一會便也就習慣了,緊隨著一種自由的感覺漫上心扉。
傑一直對修仙十分向往,奈何自身沒有靈根,也只能望洋興嘆。普通人即使具有靈根,也需要練氣練體啟元結丹,而軒轅氏家族的人自云澤大帝起,一出生體內就已凝結金丹。
傑卻是個例外,不僅體內沒有金丹,更是連靈根都沒有。
腳下山林青蔥,兩側山崖陡峭。袁明御劍速度極快,如同弩箭離弦。離開云澤山脈,遠遠看見一座城池,宛如臥龍,氣勢磅礴。
此城是帝都四城之一的青龍城,兩人不敢入城,也不作停留,從青龍城東面迅速離開。
出去二三里,袁明便感覺到身后有兩股氣機在試圖鎖定自己。
“有人追上來了?!痹髡f。
傑有些擔憂,問道:“能甩掉嗎?”
“甩不掉,兩人,實力不在我之下?!痹鞯?。
“這下麻煩了?!眰苷f道:“應該是葉青云的影子殺手?!?p> 袁明又加快了幾分速度,但他感覺到兩到氣機離自己越來越近。迅速降落到樹林里,袁明對傑說道:“君上快走吧,我攔住他們。你身上沒有靈力,他們無法鎖定你?!?p> 不等傑發(fā)話,袁明已經(jīng)騰空而起。修士其實到了一定的境界不御劍也能飛行,但速度自然比不上御劍快。
樹林茂密,傑看不見上方的情況。片刻便傳來打斗的聲音,刀劍碰撞鏗鏘的聲音。傑拼命的向前跑,沒一會兒就迷失了方向。
袁明雙拳難敵四手,勉強支撐十幾個回合便被擒住,好在并未受傷,反而有一個影子殺手被他一劍劈中胸口,血跡斑斑。
袁明被封住靈脈,由受傷的影子殺手送回云澤宮,另一個去搜尋傑。袁明看了一眼下面廣闊的山林,要尋一個毫無靈力的人無疑是大海撈針。
袁明被帶回去時,葉青云親自解開他的靈脈。沒有任何責怪的言語,反而葉青云對他格外欣賞似的。
……
那日傑如同無頭蒼蠅般在山林中亂轉,卻是一腳踩空滾下山坡,摔得鼻青臉腫,幸好沒受重傷。
山下有條小溪,他沿著小溪走了半日,來到一條河邊。
傑坐在河邊,狼狽不堪。身上的衣服也被刮破了,外加在小溪里摔了一跤,現(xiàn)在全身濕漉漉的。
入夜后,天氣漸漸轉涼。傑還在敲打火石,他根本就不會生火。傑開始感到害怕,開始感到后悔,待在龍淵殿雖然擔驚受怕,朝不保夕。但至少不會忍饑受餓,冰寒刺骨。
第二天,傑醒來時還以為自己到了天堂,因為他一睜眼就看到一張美若天仙的臉。是一個豆蔻年華的姑娘,正癡癡的看著他。
傑起身四下看了一下,發(fā)現(xiàn)自己是在一只漁船上。
那姑娘見傑醒了,又發(fā)現(xiàn)自己還在盯著人家看,便有些不好意思,轉身出去對一個中年男人說道:“爹爹,他醒了。”
中年男人走進船艙,笑著說道:“昨晚夜行捕魚,發(fā)現(xiàn)你卷縮在河邊,便將你救了上了。”
傑自此便在漁船上安了身,與漁夫的女兒朝夕相處,兩人情愫漸生,不久結為夫婦,傑便做了漁夫的女婿。
三年后,傑也靠賣魚攢了些積蓄,便想著離開漁船謀生。就在黑河三角洲對面開墾了幾塊田地,蓋了座小木屋。
日子才漸漸有了起色,卻逢四大家族聯(lián)合討伐暴君軒轅傑。一時之間兵馬橫行,盜賊四起。
傑知道軒轅傑只是一個不存在的人,他代表的是至高無上的權利。但這一切都與傑無關,傑現(xiàn)在只想平凡的度過一生。
命運卻總是捉弄人,某日傑渡船去三角洲出賣菜,回家卻發(fā)現(xiàn)家成了一片廢墟。在河邊找到了妻子的尸體,傑緊緊抱著妻子赤裸的軀體心如刀割,在不久前他才知道岳母是被人強暴后自殺的,就在黑河三角洲,所以傑提議去黑河三角洲安家時被岳父拒絕了,那里是個傷心之地。
在廢墟中找到了岳父的殘骸,傑在菜地里刨了兩個坑,葬下岳父和妻子,堆了兩個墳,本想為他們立碑的,但想著除了自己再也沒有人認識他們,也就作罷了。
傑打算離開這個傷心之地,但他不知道要去哪,他渡船去了黑河三角洲,剛上岸就被人把船搶走了。
傑在街道上游蕩,累了就隨便找處墻角蹲下。黑河三角洲是商路交匯處,來往的富豪商賈居多,有好心人隨便丟下一點可憐錢就夠傑吃幾天了。
日子一天天過去,傑覺得自己這輩子或許就這樣了。生活也許就是這樣,你越想尋求安定,就越朝不保夕。
不知不覺四年過去,傑一直在沒有離開過黑河三角洲,他身上穿著某位好心人施舍的破棉襖,不過臟兮兮的還散發(fā)著臭味。
傑頭發(fā)凌亂打結,成了一團亂麻,臉上倒是比較干凈,不過他雙目無神,一臉胡渣,失魂落魄的樣子這四年都不曾變過。
傑不知道操縱命運的是神明還是魔鬼,又或許鬼神皆是。每當你絕望的時候又極其吝嗇的給予一絲希望。傑不知道她是神明還是魔鬼,但絕對不是人,人間不可能有她這樣的人,是她讓傑再次活了過來。
傑一直只是行尸走肉,直到她的出現(xiàn),她的眼睛讓傑再次感覺心臟跳動了起來。
她輕輕的走來,與這喧囂的鬧市格格不入,傑第一眼看到她時,整個世界都安靜了下來。
直到她飄然離去,傑還在仰望著她停留的那個方向。
許久之后,傑才慢慢站了起來,他低頭看了一眼骯臟的自己,大驚失色。他脫掉身上的破棉襖拼命的向前跑,跑到碼頭上,一頭栽進河里。
將自己洗干凈后,傑從河里爬了出來,帶著一條水滯,走進繁華的鬧市。
她進了黑河客棧,這是黑河地界上最大的一家客棧,傑就在門口對面靜靜的站著,只為了等她出來時能夠再看她一眼。
驕陽似火,傑身上的破布衣服很快被曬干,他看起來像個體面的乞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