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幽靈界,這里有一座不夜城。
城中有殿宇樓臺萬間,間間都碧火輝煌,橫縱有街路千條,條條都燃著綠幽幽的鬼火。
此間有人來人往,獸去獸回,在這里,妖精與靈怪同在,神圣和邪魔共存。
光是眼前,便可見那百丈長的五爪青龍,光焰沖霄的九翎赤鳳,也有那枕睡街頭的單足夔獸、無端嘯月的三頭魔狼……
可無論是妖,還是仙,在那幽幽鬼火的照耀下,一切都顯得詭異非凡,青龍的圣光是綠陰陰的,赤鳳火羽是碧澄澄的,一切都那么的陰冷森然。
“抓到你了!”
人聲起處,一紅衣小孩撲向了剛跑到河岸邊的灰衫女娃。
女娃見此,明顯吃了一驚,那小孩卻只是嘿嘿一笑,忘記了收力,終于兩個迎面撞上,雙雙從岸邊跌落。
兩小孩兒驚惶之下,止不住地大叫。
只見那下方是一條河流,河水血一般的鮮紅,便在此時,其中閃出三道黑影,帶起一股腥臭之氣。
“啊魔物!”
紅衣小孩急得大叫,手腳狂舞,恨不得甩出一對翅膀來,那女娃瞪著個寶石大眼,也是叫個不停。
“刷!”
突然間,從遠處飛來一只仙鶴,掠空過處,已抓起兩個小孩。
到得岸邊,化做一位俊美男子,他放下兩小孩,手上轉而捏決,直對那黑影斥道:“潑魔,速退!”
他捏決化出金陣,衍出三道金光如雷劈去,瞬息間刺破黑影,那黑影也隨之潰散了。
“你們回去,切莫再來此處”男子摸了摸兩小孩的頭。
忽然間,卻聽得嘿嘿一聲,四下望去,只見那黑影又凝成一團,悠悠然潛下了河底去。
仙鶴見此,眉頭緊皺,佇立片刻,他目光飄過數(shù)里,落在血河上游一位白衣青年身上,道:“閻君,又來了……”
他只一咬牙,抬頭望向高空,又幻做一只仙鶴,沖天而去。
血河上游,有一座石橋,石橋下黑壓壓一片人影,吵鬧非凡,早有人在橋上排成一隊長龍,卻不知是何故。
但見橋頭立著一塊石碑,碑上刻有三字,字色漆紅油亮,如血欲滴——奈何橋。
忽然間,那石碑上綻起一朵朵紫花,瞬間卻又凋零,凋零的花瓣隨風而散,化作萬縷游絲,分別鉆入每個人的眉心,結出一道道紫印。
人們驚訝的神色瞬間凝固,逐漸變得木訥起來。
不知不覺中,他們也加入了那行隊伍,隊伍排出了數(shù)百米之長,動作卻始終如一,宛若提線木偶一般,僵硬異常。
此時,橋中央正站著一位婆子,她左手執(zhí)湯碗,右手拿木勺,一眼掃過眾人,露出了滿意的笑。
忽而,眼里卻是一亮,她急忙瞇起了眼來,似乎直視到一輪烈日!
白衣勝雪,光華萬丈,一少年面色如霜,徐徐行來,隨著他每一腳步的落下,橋上青石越發(fā)變得明亮,失去了原色。
一道道刺目白光從他體內射出,宛若一把把披著月光的冰刃,輕易劃破了黑色的幕布。
葉白卻看不到這些的,他走在隊首,動作有如行尸,只是機械地晃動著四肢。
他兩眼空洞,宛如魚目,卻在看到老婆子手中熱湯時,迸射出兩道精光。
只聞那濃郁香氣一陣接著一陣的飄來,他鼻翼微動,已是面色微醺,如癡如醉起來。
老婆子盯著葉白,眼中大有疑色,一張老臉上卻還掛著假笑,照例遞過碗熱湯。
葉白拿過湯碗,抵至嘴邊,還不曾飲下,耳邊便響起一陣輕語:“宿主已歸位,諸神輪回載入中……”
與此同時,葉白渾身一個激靈,眉心落出一道紫芒,印記隨之破碎。
他環(huán)顧四周,掃過了石碑,忽然間,目光便釘在碗里,不覺口里生津,悅道:“湯?”
只見那瓊玉碗里金輝點點,好似煉化了的天地靈氣一般,騰騰熱氣徐徐送出濃香,熏得他三魂一蕩,七魄半倒,葉白強抑下心神,止不住的口角流涎。
啪……
他抽了下自己,這可是孟婆湯?。?p> 葉白再不遲疑,也不再看湯碗一眼,強忍著不舍,將它遞給了身后的哥們。
就這樣,葉白在老婆子震驚的神情下,三步一回頭地走到橋邊,斜倚在橋欄上。
他盯著那喝完湯后,還舔著碗底的哥們,見到他那面上愉悅的潮紅臉頰,以及忘乎一切的迷離眼神,一陣細癢又爬上心頭。
“你……是真仙?”
那婆子閃到他面前,手里不知何時又端著碗熱湯,喃喃自語:“怎是單色靈光……”
她盯著葉白,眼里急轉個不停,陰晴不定,實想不出葉白如何解開那石碑上的禁咒。
葉白從碗底一縷縷拔回來視線,只覺得好笑,他要是真仙還能死?看了眼心口,那里正橫著一把劍的虛影呢。
沒想到死后,靈魂還保持著死的狀態(tài),方便判官斷案么,他想,順眼看去,卻見一大漢脖子上正咬著只猛虎的殘影。
那虎影巨大,兩腿蹬天咬在大漢頸上,大漢站得筆直,隨著他轉動腦袋,虎影卻不斷地掃動,竟扇起陣陣狂風,吹得旁邊妹子長發(fā)一陣凌亂。
葉白搖搖頭,只笑道:“最后……還是死了啊……”
他輕嘆,盯著黑色天空,一個個生前的片段如幻燈片般在眼前閃過,時間果然過得飛快,這一生便是如此啊。
二十三歲,他才突破練氣境不久,就因一次見義,勇為了個青年早逝……
“女人嘛,嘿嘿,本大爺也不傷她,玩玩罷了,怎么了……”
那人渣甩開泣不成聲的女子,擺弄著象征地位的等級牌,對葉白冷笑道:“你也想試試?”。
葉白沒有搭話,只是看了眼女子,當見到她肩上深嵌的血痕時,心下不住想,小妹要遇上這種人怎么辦,這……如何是好!?
他的臉開始變得發(fā)白,攥緊的指節(jié)不禁咔咔脆響!
他目光如刀,已深深刻在了男子臉上。
那人探查葉白修為后,又笑道:“想屁吃吧,你也配,三重天踐民……”
那人止住嘴唇,已然見葉白舉拳殺來。
葉白御風而去,速度快極,不時便到了那人近前。
卻見那人嘴角上揚,握掌成拳之時,有金屬破碎的聲音傳出,不知是捏碎了何物,竟有金光覆上其拳掌。
“嘿嘿,這般無禮,以七重天之力弄死你,何以彰貴賤,便增至九重,讓你死個明白!”
那人眼里閃過狂傲之色,說罷沖殺而去。
葉白嘴角噙笑,那無非是增加攻擊力的輔助品,但他并不打算硬碰硬。
只見靈氣加持下,兩人拳掌皆在發(fā)光,舉動皆起疾風,宛若兩星相撞而去。
就在那拳風相觸之時,葉白卻拉低了身形,但見他旋身有如狂風,左手已撐到地上,如蜻蜓點水般借力,忽然間右腳飛踢而上,筆直如長矛,動卻如雷霆,直帶著凌厲風聲,刺往那人小腹。
那人吃得一驚,一瞬間冷汗淋漓,急拉開距離,滿臉不可置信,
他遲疑了片刻,一咬牙,卻又都撲殺了過來,可還沒摸到葉白,面上又是陣陣生風,不知怎地,一張臉竟擋在了葉白的拳腳上,又驚出他一身冷汗,好在他反應也不慢,躲了過開。
可三四個回合下來,那人還是討不了好,已然亂了心神,于是一股腦將身上丹藥吃下,再去相殺。
卻不知怎地,仍不見什么逆轉,不由得攥緊了手心的一道符箓。
葉白境界自不如那人,更無那許多丹藥相襯,是以拳風相擊之時,他便已手如針錐,刺痛不已。
好在他以巧勁化去巨力,并無大礙,也虧那人仗著力量加持,只顧橫沖直撞,讓葉白預算到他來龍去脈,借力打力十分取巧。
只見他前迎后擋,游刃有余,左點右刺,奇招險出,數(shù)輪打斗下來,明顯占據(jù)著上風。
終于,在第十七個來回,那人急退之時,心口露出一個極大破綻,葉白趁機使出一招燕回刺月,弓步向前,并指以作劍,飛身刺出。
只須這一招,定能將之制服,葉白有這個自信,可最后卻是功虧一簣。
那人不知從哪掏出了一張他只在古籍中見過的縮地符,化作一星點兒遠遁而去。
“TM你給勞資等著!……”
葉白遙望天邊,搖了搖頭,一聲輕嘆,也只好作罷。
他實在太窮了,如果有材料,他大可自己畫個符,追上去揍他個血淚淋漓!
他扶起女子,送她一枚元氣丹,助她恢復氣力后,輕嘆著離開了。
此后不久一個傍晚,葉白走在回家路上,正自欣賞天邊晚霞,一位元嬰老怪卻踏劍而來,說受人之托,要摘他的人頭。
面對素不相識的老怪,他想起了那人最后的狠話:“TM你給勞資等著!”
TM?他又不叫湯姆,更不認識老資,當時也就沒在意,想不到這什么老資,還是踏劍而來,還要取他性命……
果然,有錢能使磨推鬼啊,對付一介筑基修士,那渣子還真瞧得起他。
老怪手捻著胡須,淡漠道:“少年人,修仙本是逆天而行,半路夭折很正常,勿怪了”
只見他輕一招手,其腳下劍鞘不動,卻已有金光脫鞘,是一把金色長劍破空而來,刺進他的心口。
葉白神色恍惚,盯著眼前的老婆子,不禁懷疑,他是不是太過于偏激,劍走偏鋒,才落得如此下場……
可,他以弱勝強,不也是靠這偏鋒之劍么……
二十三歲才突破練氣,別人都說他是廢物,葉白只笑不語,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修為雖不曾精進,依舊停留在六歲前便進入的練氣鏡,可他卻從沒讓自己輕松過。
這些年,他一直鉆研大道攻略,攻習奇招詭技,他要的,并不是年紀輕輕修為精進,讓人冠以天才之名。
從來不是,他只是單純的渴望長生,從他最喜愛的爺爺壽元終了那一天起,他的信念就從來沒有動搖過。
可還是沒想到,殺死他的,終究不是那無情歲月,而是那些和他一樣,有著各種情感,會開心,也會痛苦的人……
葉白有些后悔,就該早幾年修行,若不讓那人逃去,那老怪哪能殺了他?
那此刻,也該和家人齊聚一堂,而不是在這鬼橋上不知所措……小妹的生日禮物也還沒補上,不知那丫頭,是不是又在罵他騙子了。
可惜,一切都晚了。
“喝下它!真仙也得喝”老婆子干枯的皺紋顫動著,暗青色的臉上忽繃出一道瘆人的笑。
葉白不為所動,忘掉一切轉世來過,聽著真是美好啊,但其實,不過死的更徹底。
忘記過往,忘記葉白的名,忘記自己的一切,再以一個阿貓阿狗的名,過與他葉白毫無關系的一生,也算重生么?
眼見老婆子伸手來抓,葉白翻過橋欄就要跳下。
“莫!”老婆子一驚,急道:“這奈河萬不能沾上半滴!”
葉白一怔,不禁問:“沾上又怎樣?”。
老婆子一臉凝重,道:“這奈河水為世間怨念凝結而生,沾之不得超生,況且這河內有……”
老婆子眼底淚光閃過,繼道:“……有一惡靈,沉入者不被它吞噬,也將被它拘禁,日夜吸收怨念,化作一邪靈,永世封鎮(zhèn)于橋下”
葉白一笑,道:“也好過前塵往事盡忘!”
“往事……?”老婆子忽而雙目空洞,抓住自己腦袋,指甲已掐入了頭皮,神色痛苦異樣。
可不一會,又恢復了常態(tài),道:“……墮入奈河,日夜飽受眾生痛苦煎熬,是為真正的無間煉獄”
感受世間一切痛苦么,沒想到是這樣,葉白忽覺有些不劃算。
“嘿嘿嘿,天道不可違,自古便如此了……”老婆子咧著嘴笑,眼里卻滑出一滴血淚。
“老人家,你不管我可行”葉白思前想后,斟酌道:“讓我與你盛湯,打打下手也好”
老婆子神色忽又呆滯,口上還是念念有詞:“不可,只我一人……喝了它,真仙也得喝!”
說著,老婆子一把抓來。
葉白心頭一驚,跳下了橋欄。
一碗清湯飲下,前塵往事盡忘,那他葉白算什么?
做自己便好,痛苦又如何,魂飛魄散又當如何,就算從此永寂,就算化身惡靈,那也是葉白,不是什么阿貓阿狗!
咚!
血色河面綻開一朵美麗紅蓮,又在圈圈漣漪中迅速凋零,片刻之后,再無波瀾,河面再次映出橋上那道枯瘦身影。
那老婆子怔怔道:“不可違……自古便如此……”
她盯著河面,干枯的眼角泛起水光,忽又落下一滴血淚,而在她腳下,早已染滿了一朵朵紅漬,如花一般開遍橋緣,有些已因為歲月漫長而變得深黑。
葉白墜入河中,滿眼被血色籠罩,任他如何掙扎著往上游,終是在不斷的下墜,更重要的是,他根本感知不到周圍有水,宛若從高空墜落一般,失重感幾乎要把他撕裂。
弱水之中,落羽不浮,他聽過這話,卻不知何人傳出,世上真有橫跨生死的人嗎?
突然間,水流聲響起,似有什么東西游了過來,那些東西才纏上了他四肢,就竭力撕咬起來。
咀嚼聲不絕于耳,其痛如刀千剮,更甚凌遲!
萬千情愫一瞬間逼進,撕開了大腦,那有什么怯憐惱愧懼,這有什么憎惡與煩厭,七情六欲揉成團,拼命刮剔著他的靈魂,原來,這便是眾生的苦痛么……
葉白痛苦無盡,只片刻,便覺靈魂化作光雨點點,即將魂散九幽一般,可意識卻在一點一點清晰起來。
“系統(tǒng)植入,100%”
?。?p> 痛!……
口鼻間似塞了銹刀片,腦漿中又炸開一朵朵暴雨梨花。
葉白睜開了眼睛,只見暗灰色天空掛著一彎弦月,黯淡,又十分幽靜。
他站立起來,心生茫然,只道是:“是夢么……不……我重生了?”
湖面上倒映著月華,波動著銀光,哪還有一滴血色,當然不可能是奈河景象。
葉白朝胸口摸去,除有些冰冷外,倒是完好無損的,里面有個熱騰騰的家伙在蹦噠。
看了看,也不見那把劍的虛影,果真是重生了么……
突然,喉間卻一甜,他不由低頭咳嗽,直咳出了一大口腥水。
跳水自殺的?不知前任是經(jīng)歷了什么,腦海中只有關于自己的一切。
葉白盯著眼前湖面,借著幽光,看到自己的倒影時,當下便篤定,這不是重生,竟是穿越了。
這面孔和他相差過大,雖也有些俊俏輪廓,但這簡直就一皮包骨。
很快,只覺冰冷的感覺席卷全身,連骨頭也禁不住打顫起來。
自打練氣后,葉白已不知多久未感到寒冷了,他即刻明白,這身體不過一普通人,還營養(yǎng)不良的緊。
冰冷刮擦著他的身體,體溫在快速流失,靈魂也即將凍結一般,他急忙奔上岸去,又快速在身上搜個遍,卻是連枚納戒也沒有。
找不到什么保暖物件,他稍作調息,就地打起坐來,開始了修煉,要以此消減寒意。
“?!?p> 眉心傳出輕響,葉白頗覺幸運,這身體也有靈根,可以進行修煉。
他閉上眼,憑借靈根,輕車熟路感知到一片異彩繽紛的飄渺煙云,這便是遍布四周的天地靈氣,看這濃度,比地球上卻要濃郁好幾十倍!
葉白勾唇而笑,有此天時地利,憑借他掌握的一切,要修成大道,自覺不算難事。
他的確二十三歲才練氣圓滿,可這與修行天賦無關,他只是把時間花在研讀經(jīng)典與大道攻略上了。
相反,他用在修煉的時間,卻只有數(shù)周,進步可說飛快了,這其中有天賦的原因,但更多的,是因為他根基打得無比扎實,那不過是厚積下一次薄發(fā)而已。
“咕嚕嚕…”
忽然間,眉心劇顫,葉白突感乏力之極,被迫退出了修煉狀態(tài),臉色蒼白如紙,幾乎已經(jīng)要褶皺成一團,難看之極。
葉白想大吼,黑線壓了他一臉。
難怪會自殺……
這真是萬年難得一遇……不世的廢物體質!
對修煉理論和大道攻略了然于心的葉白,當下就做出了這無奈且有力的判決。
經(jīng)絡過于細密,幾近堵塞,才發(fā)出了這古怪的聲音。
這身體……
便是拼命修煉,也不過爭得朝夕,在多活幾十年后,以練氣三重天修為壽終正寢。
葉白很有些灰心,無法成仙,終是要死的……
而對他來說,長生的希望看不到,那活著的意義又何在?
“……死透了,拉我回來再死一次么”葉白盯著夜空,喃喃自語。
似在回應他一般,上空忽亮起熾盛的紅白光芒,一瞬間夜空如白晝,星河亦失色。
緊接著轟然巨響,紅光炸開,散開千百粒光點,化作光雨紛紛墜落。
“咚!咚咚咚!”
接連數(shù)響,有光點砸入葉白身前湖泊,竟掀起數(shù)丈高的浪潮,直朝他拍來。
“我去!”
見狀不妙,葉白回身急跑,可還是來不及,那巨浪狠狠拍來!
葉白被巨浪翻滾起來,即便拼命向上游,卻還是如同陷入急流的螞蟻,徒作掙扎而已。
當他回過神時,已被沖去撞在一棵古樹下,腰背傳來劇痛,似乎脊椎骨都碎成了尖刺。
掙扎著爬起,下一輪巨浪又拍來,葉白顧不得其他,直往樹上爬去,卻見一顆紅色流星迅疾而至。
“嘭!”
那流星砸入巨浪,巨浪瞬間蒸騰汽化。
葉白大感慶幸,不知是哪里來的流星,正巧救了他一條小命。
其時,一陣勁風驟然呼過,吹散水氣,葉白這才看清,那哪是什么流星,竟是一位紅袍老者!
但見其一頭枯發(fā)銀白如雪,面容清瘦卻如同少年,葉白不禁有些自慚,那老人可比這副身軀帥氣得多。
“死!”
一聲清嘯,又有白芒極速而來,竟也是個人影,只見她一掌拍下,以一招從天而降的掌法打來。
大地寸寸龜裂,紅袍老者卻紋絲不動。
葉白也一動不動,只覺有座山壓在身上,做不出半點動彈,連倒下都不能夠,四面八方已被巨力籠罩。
噗!
有腥氣撲鼻而來,葉白吃痛,幾欲暈厥過去,竟不知何故。
此時老者捏個劍決,直刺那人掌心,兩人身上亮起了諸多法則,紅白光芒交織,竟然衍生出虛無,詭異地產生一股極強吸力,宛若一個黑洞!
湖水開始向它匯去,湖底一條青色蛟龍也被吸出,肉身爆碎,只落出一顆金丹在極速轉動。
葉白不禁睜大了眼睛,那頭青蛟,已然初具龍形!
“咔!”
金丹上裂出一道細紋,即將破碎。
葉白身體飄浮而起,同樣被黑洞引去,有血珠飛過眼前,他環(huán)顧四周,才發(fā)現(xiàn)已被血氣籠罩。
原來,在剛才的掌力之下,他左半邊一部分身體,全被碾成了血泥。
Y的……溫湯斬我葉白么?……
轟!
吸力驟然消失,一道極強波動炸開。
空間破碎,裂紋橫生,法則所過之處,萬物皆為齏粉!
許久過去,紅白兩人早已轉移了戰(zhàn)場。
一陣風吹來,那大湖化作的廢墟嗚嗚作響,其中似有葉白細不可聞的低語傳來……
“又死了……”
“怎么這么黑?這什么鬼地方……”
“……”
“死亡已認定,程序運行中……”
……
“是誰在說話?!”
……
“諸神系統(tǒng)加載:9%”
……
“額……”
……
“靈質空間,獎勵:一寸見方”
……
“生命倒計時,啟動”
……
啟動你喵呢啟……?。?p> 葉白驚坐而起,一長串數(shù)字貼在眼前,閉著眼它就在那里,睜開眼它還是在那里……
301:23:15:45
這他Y是……
301:23:15:40
是個什么鬼!
倒計時?
301:23:14:51
……
意識到自己再次重生,葉白不禁有些興奮!再次穿越,這次的身體總該是個天驕吧?。?p> 想到這,他難以自抑,也不顧其它,直接就盤腿坐下,秒進入修煉狀態(tài)。
天地靈氣不斷匯聚過來,感覺渾身都充滿了力量。
氣息運行經(jīng)脈,已有兩個周天,還真順暢了許多,果然是個天驕么!
“咕……咕嚕嚕咕咕嚕?!?p> Y的!還是那個廢物體質……
葉白頗有些灰心,莫非這系統(tǒng),有用的只是倒計時么,這么說,能殺死他的,只有時間?
三百多個小時……不才十多天么???
葉白正腹誹,忽然間,一枚金色珠子吸引了他的注意,這金珠上裂著一道細紋,看著有些眼熟,竟是那條青蛟的內丹……
奇怪的是,它并不在眼前,而是在心海之上的一枚金珠!
仿佛是幻想出來的,可卻細節(jié)分明,隨著心念一動,它便出現(xiàn)在了掌心,這……這……!
這竟是靈質空間……他突然有種受寵若驚的感覺。
靈質空間,相當于個獨立小世界,是極難得的一種能力。
上古曾有大能將難以對付的兇獸收入這空間,待修為有所突破后,再將其放出斬殺!
可說是一件無上至寶,只是……這一寸見方???
難不成去收只搞不顛的小螞蟻,充當下野味么?那怎么行,螞蟻這么可愛,怎會有蝙蝠好吃?
古典中有云:蝙蝠一碗湯,舉國皆動蕩。
一個湯能引起這么大的動靜,足見其美味非常,真有點煉丹師煉出極品仙丹,被眾生覬覦的感覺。
可這空間卻連只蝙蝠也裝不下,又有何用?
哎,倒不如死了算了!葉白想,玩我呢!士可殺不可辱!
說著,他一口咽下了金丹,準備服丹自盡!
盤腿而坐,他勉力修行起來,只一笑,說死就死,哪這么便宜!
這金丹內蘊有極強靈氣,估計那已是一條金丹后期的青蛟,煉化它,必能沖破堵塞經(jīng)脈。
其中是有幾分賭的成分,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死馬權當活馬醫(yī),葉白已做好了心理準備。
“咕咕咕!”
額頭開始冒汗,眉心亦不禁震顫,那金丹入口即化,變作了一股強力的能量洪流,灌入他細密的經(jīng)絡,摩擦著他每一根敏感的神經(jīng),痛如針扎,又似刀刮。
“嚕嚕嚕嚕嚕嚕!”
血液竟開始沸騰,葉白身上不住騰起白氣,周身炙熱,臉也漲的通紅,眼里似有火焰竄起,將要燃燒起來一般。
他咬緊牙關,苦苦支撐著疏導靈氣,都死過兩次的人了,這點痛算得了什么!
“呲呲呲!”
數(shù)道堵塞處被沖開,卻產生更為撕心裂肺的痛!
不久,在強盛能量瘋狂灌注下,葉白已被燙紅的肌膚開始變得焦黑!而后至于撕裂!
“?。。。 ?p> 事態(tài)變得不可控制,葉白嘶聲大吼,有熾盛能量幻化的火苗躥出肌膚,將他燒成個火人。
他強忍劇痛,呈大字倒在了地,盯著頭頂上的石壁,不禁想,他喵的又完了,可……這是什么地方?
……
“靈質空間,獎勵:一寸見方”
……
葉白睜開眼睛,那倒計時還在一秒一秒的走。
301:22:40:28
一個小時不到,而我又死了一次……
葉白有些不相信,簡直像一場夢,哪有人一天之內連續(xù)死透兩次?
可這卻不是夢,他明顯感覺到,靈質空間大了一倍。
由兩個一寸見方的小空間拼湊而成,而這代價,卻是他的死亡。
葉白忽想證實下,是不是每次結束生命,都可擴寬這靈質空間,在倒計時沒結束前,都能復活的吧。
當下看了眼堅硬的青石地面,略加計算一番,大概一躍而起,以頭擊地,便可撞碎天靈蓋吧。
于是呆立了許久,終于他鼓足了勇氣,一躍而起,抱著必死的心,吻向了一塊青石。
眼看就要頭破血流,葉白卻以手撐地,打了個轎子翻身,再次站立,不敢再動了。
他心頭狂跳,竟有些后怕,死過兩次的人了,可自殺的勇氣還是沒有……
葉白不禁有些自責,他想到了這副身體的原主人,瘦弱如他,竟敢投湖自盡!
可……這他喵的又是哪里?
每次重生都在不同的地點,穿越后在一個湖上,重生后在個石洞中,這次又是……
只見古殿高樓林立,葉白站立在一青石廣場中心,往來有各色行人,這……到底什么地方?
轉念又想,是哪里有什么所謂,這一切的風景,都不過白駒過隙時的走馬觀花,終歸是個夢幻泡影。
看不見長生的希望,一切都是空中樓閣,風流瀟灑也好,枯坐山野也罷,都不過等死,唯笑容以對與愁緒滿懷的差別。
葉白心灰意冷,靈質空間能擴大又怎樣?
別說這區(qū)區(qū)空間了,就算無敵又怎樣?最終不難逃一死……
只有成仙才能長生不滅,可這身體咕嚕嚕的算什么道理?十多天,又做得了什么……
“借過?!?p> 一道極沙啞的男聲在身后響起,葉白吃得一驚,不禁有些惱,這諾大的廣場怎么偏從他這里過去?
當下轉過頭去瞧來人,沒想到卻是一位八九歲的小屁孩,怒氣頓時消了不少,讓了幾步,奇道:“怎不從旁邊走?”
那小孩目光如電,直朝他瞪來,而后又閉上眼,一言不發(fā)的走了。
葉白百思不得其解,莫非……這是所謂的天才么?畢竟天才多瘋子、怪人。
不都說天才在左,瘋子在右么。
葉白撓了撓頭,不禁啞然失笑,而后盤腿坐了下來。
家人不在,熟人沒有,生在此界,葉白頗感孤獨,與他相伴的,唯大道而已。
感知著周身靈氣,葉白再次開始了修煉。
一道道暖流匯入身體,四肢百骸咔咔作響,葉白頓覺渾身舒泰,竟覺身體強勁了起來。
20001:22:01:31
三分鐘過去了,葉白也沒聽到那討厭的聲音,不免有些自喜。
難道說,死亡可以伐毛洗髓么?又或是那顆內丹的原因……
葉白大感興奮起來,似乎找到了一線生機。
“咕……咕?!緡!?p> 很快,眉心又是一陣微顫,經(jīng)脈間竟還有三處堵塞……
如同靈魂被抽干,渾身乏力,腰背也開始吃痛,葉白被迫退出修行,仰倒在地。
他喵的,我一定要去死!
葉白暗自咬牙,已下定了決心。
他站立起來,思考著什么,很快又否決道:“不好,太血腥,得先找顆歪脖子樹……”
“借過?!?p> 耳畔又傳來那沙啞的聲音,葉白不禁好奇,那小子怎這般豪橫?
站起身來,只見小男孩前面的男子沒有退讓,那男子牽著個女子的手,臉上有些難看。
“呵,本大爺今個兒心情好,還不快滾開?”
男子斜睨男孩道,展眉又對著女子一笑,可很快,他看呆了。
只見女子臉上褪去了血色,她急從男子手中抽出纖手,果斷掐訣施遁術逃了。
男子盯著自己的手,感受著上面殘余的溫存,面上極為不解,而后橫眉看向了小孩。
周圍站了一群人,看著熱鬧。
有人嘆道:“多情自古空余恨,今為紅顏,又做了孤魂……”
接著又有人起哄:“……是啊是啊,一點眼力見也沒,連他都敢惹?”
“呵呵……仙胎下凡豪橫點怎么了,也不看看,至今都還沒人傷過他分毫哩!”
“額……”
男子有些錯愕,那些話他似乎沒聽到,更不知女子為何離他而去,他仍舊緊擰著橫眉,打算用它把小孩的頭也一并檸斷。
終于,他一腳向小孩踢了去,卻不知何故,方踢到一半,身體卻不聽使喚,在動不得了,于是把眼睛向下瞟去。
只見那小孩一指點上他大腿,點點藍色火焰從小孩指尖躥起,已燒上了他身體,竟令他做不出動彈。
那火焰燒上了男子,肉身已在迅速毀滅,臉上卻無半點痛苦之色,只在一陣微風中,那身體就被吹成了飛灰。
在眾人的目光之下,那男子神情自若,臨危不懼,在化作飛灰時,眼里還帶著蔑視對方的傲氣,都不禁為之折服。
葉白心中卻生出股火氣,灼得五臟皆痛!
那男子只是擋了小孩的路,就被燒作灰燼,這跟他救下女孩卻被老怪誅殺一樣,都受到了及其不公的待遇,他們都是生命,卻總被人當作了螻蟻。
突然,他又想到了些什么,嘴角輕輕勾了起來。
“唉!同林鳥雙飛,大難已臨頭,可惜可惜!女孩子果然是碰不得的,還好……”
“嘿嘿,你個小和尚也來湊熱鬧么?”當下有人盯著他油亮的光頭道。
小和尚雙手合十道:“阿彌陀佛,色是空,熱鬧亦是空,嗯……還好小僧激流勇退,出家的早”
“什么激流勇退?剛才你準備出手了?”
“萬事萬物皆有因果,紛爭自有定論,小僧不可干預”
“額……那你說的勇退是什么?”
和尚笑了笑,道:“小僧只是慶幸出家得早,只可憐林姑娘一人帶娃”
……
“你們看到?jīng)],有些人千萬不能惹,你如果不是什么天縱奇才,遇到事最好退讓點”
一位黑臉白胡的老人瞇眼盯著小男孩,向身邊的學童說道。
“你們啊,該向那位少年學習才是”
那老人指了指葉白,道:“忍一時風平浪靜,退一步海闊天空,這般年紀有此心境,倒也不易”
一幫學童順著老人目光看去,只見銀白月光下,一位青年從容自若,淡然而立,一身白衣不染纖塵,隨風而動時,生出了幾分飄逸俠氣。
只見他面容清瘦,性恬淡,喜安靜,眼里深邃悠遠,宛若有浩瀚星空,一動不動,卻似在參悟大道,就像自古便在那里了一般,完全看不出一點情緒波動。
哦,原來,圣人就是這個樣子啊,一群小孩子這樣想,眼里露出了向往之色。
“三人行,必有我?guī)熝桑院?,你們要多向這樣的人學習才是”
那老人輕捋花白胡須,一臉贊許的看著葉白。
忽然間,葉白大笑了起來,他直朝小男孩飛奔而去,直接一腳飛踢而出。
“呔!妖怪!”
他大喊,義正言辭,光明磊落,好似持著定海神針而來。
小男孩有恃無恐,從不設防,背心冷不防受葉白一腳,栽倒在地,雖毫發(fā)無損,哼也沒有哼一聲,卻久久沒有爬起,可以看出,他正在不住顫抖,這是他第一次被人偷襲。
一群人石化……世間仿佛都靜了下來。
片刻后,有人喝起了彩來。
“哇呀!”
“他好像是個英雄,要行俠仗義,懲奸除惡了!”
“哼哼,那個小男孩老可恨了!”
“上……上次……他把我哥哥的朋友也燒死了!”
一群學童咬牙切齒,眼中閃著憧憬之色,期待著葉白把小男孩暴揍。
一旁的老人嚇得手上一哆嗦,直扯落半截干枯的白胡,本就黝黑的老臉上更黑了幾分,直迸出了幾點烏光來……
葉白慢慢走了過去,蹲到小男孩身前,笑道:“呀呀!抱歉抱歉,忘給你說聲借過了”
小男孩咬牙切齒,目光如炬,再次朝他瞪來。
噗!
一團血紅的火焰在他指尖騰起,而后彈向葉白。
這顏色不對??!葉白大感不妙。
“嘭!”
一點就著,葉白瞬間化作個火人,撕心裂肺的苦楚,直鉆進心窩。
呵!他輕笑。
他喵的……虧了。
這肉身毀滅的速度也太慢了,原來,這小子想折磨我,可是,怎能讓你得逞?
葉白強打著微笑,盤膝而坐,將火焰直往經(jīng)脈中引,又開始了修煉。
這火焰本就是靈氣所化,不過是具有狂暴的屬性而已。
“吱吱吱!”
“呲!”竟又破了一處阻塞!
經(jīng)絡間不斷騰起白氣,而后一股強烈的焦糊味撲鼻而來,略帶著幾分肉香。
這一刻,他竟然有些餓了……
……
“?。∮⑿?!”
“嗚嗚嗚,走好!”
……
“靈質空間,獎勵:一寸見方”
……
“存檔讀取中,73%……”
……
再次醒來,葉白身在一片青石之上,眼望暗淡的星點,將被東方一抹魚肚白遮掩。
他環(huán)視身邊的古殿高樓,心中不解,這復活點怎么回事?
竟是在原地復活……
“借過!”
葉白心頭一驚,他暫還不想死呢,怎么那仙胎怪胎的又尋來了?
然而細聽之下,卻發(fā)現(xiàn)這聲音悅耳之極,如銀鈴輕晃,忍不住回頭看去,原來有人在談論昨晚的事。
只見是兩位俊麗女子款步走來,青裙女子口上不停,給一位白衫女子手舞足蹈地講解。
“就這樣,昨晚死了兩個人”
“你這樣清楚?”
“當然,我在現(xiàn)場啦”
“哦”
“哈哈哈,還記得昨天那位帥哥飛身一腳,將臭屁孩踢得屁滾尿流,哇哇!真是驚為天人吶!”
“嗯……”
“可惜可惜,英年早逝了,不然人家就要芳心暗許了,鵝鵝鵝鵝鵝~”
“……”
咳咳!
這么好的機會葉白怎么能放過!
“小姐,你喜歡吃青椒嗎?”
葉白一步靠近青裙女子身邊,勾了下頭發(fā),做出個帥氣的動作。
“啊啊??!你你你!”
青裙女子白里透紅的臉上,刷一下失去了血色,兩彎小巧的桃花眼里星河倒轉,嬌軀微微一顫,不禁后退。
“僵……僵尸啊?。?!”
女子一聲尖叫,竟蘊有無上劍氣,破空而上,有木葉簌簌而落。
白衫女子發(fā)現(xiàn)及時,早已喚出法器護住自己,另一手則捂住了青裙女子小嘴。
“唔唔……”
葉白哪知道這小姑娘兇殘如斯,已然吃了大虧,耳中嗡鳴不已,眼前發(fā)黑,站不住腳,往前倒了去。
心想不妙,這樣倒下去,就算不擊碎天靈蓋,鼻梁骨也該斷了!
然而事情卻出乎了意料,那青石板不知是什么材質,竟這般的柔軟光滑,還透出一股淡淡幽香。
真是世界之大,無奇不有啊,這一刻,葉白深覺自己孤陋寡聞。
“??!你……下流!??!”
“啪!”
隨著一聲聲蘊含劍意的大叫,撕心裂肺之痛,終于落在葉白左臉,令他痛不欲生!
葉白迷糊的大腦突然醒了過來,發(fā)現(xiàn)自己已倒在地上,左臉上火辣辣的痛,紅得幾乎要滲出血來。
不知什么時候,竟被人扇了個耳光,他懵了,又有幾分生氣。
四下望去,見青裙女子緊咬下唇,俏臉上紅成了一片,淚水汪汪,直在眼底打轉,望之令人生憐。
無故被人扇個耳光,葉白本還有幾分生氣,可這一看,卻想去照顧那姑娘,他真見不得女孩子哭哭啼啼。
他站起身來,不禁問道:“姑娘……你這是怎么了?”
青裙女子緊咬下唇,臉上紅燙,直燒到了耳根,退了幾步還是不放心,似怕他撲過來一般,又往后一躍,退離他數(shù)丈
“小棠,”這時,白衫女子柔聲道:“這不怪他的”
“趙清雪,你那白胳膊就往外拐吧”柳小棠恨恨道:“哼,不縮回來,定被哪個油膩大叔逮了去!”
趙清雪面無表情,并不理會,只是問道:“你剛才怎么爆發(fā)了?我不在,他可快沒命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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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白看了眼生命倒計時,確實,十多天而已……
“他……”柳小棠吞吐著說:“他就是……昨天死的……那個小哥!”
趙清雪忽展顏一笑,如暖陽落在了冰雪上,道:“便是你芳心暗許的小哥嗎”
“啊呸!趙清雪!”柳小棠小嘴一吐,毅然決然道:“本姑娘要跟你絕交!”
而后別過頭,通紅的臉頰鼓滿氣,如同一只可愛的河豚,又像是悄悄塞了兩個包子,沒來得及咽下。
這一剎那,葉白的心卻幾乎化了!肚子咕咕一聲,他恨不得把那兩個包子一口吃掉。
趙清雪是一位冰美人,不沾人間煙火氣,宛若貶落凡塵的仙子,但終有一天還是要飛上云端,對此,葉白只是欣賞兩眼。
此刻的他,心神已全在那位名叫柳小棠的姑娘身上。
但見她身材高挑,著一襲水青長裙,亮麗黑發(fā)如瀑布,飄舞到了腰間,皓齒輕咬著紅唇,兩彎桃花眼兒下臥著可愛蟬兒,托出大黑寶石,鑲嵌著閃亮亮的星河。
葉白這一眼的感覺便是那句詩,此人只應天上有,不知為何落凡塵?這是真正的仙子,會有哪一個愚神,將她貶落人間?
若說趙清雪是冰山凝雪蓮,那柳小棠便似扶桑掛金陽,她本該是個身在云端的高冷女神,誰曾想是個活潑可愛的小機靈鬼。
想起她說芳心暗許的話,葉白心里飄飄然起來,自己雖然可以重生,可卻不想再死上一次了。
“柳姑娘,其實昨晚……”葉白覺得有必要辯解一下,被她當成了什么鬼啊僵尸的,也太煞風景了……
柳小棠睜大了充滿好奇的黑寶石,問道:“你昨晚怎么了?”
葉白左顧右看,見也沒什么外人,這才低聲道:“那其實是我的分身”
“你有分身術?”柳小棠盯著葉白兩眼放光,就像發(fā)現(xiàn)了什么無上秘術。
葉白輕笑,道:“分身嘛,小事小事”
一旁的趙清雪奇道:“可你練氣境都不到,怎會有分身之術?”
趙清雪眼里白光流轉,直接施展秘術,探查起了葉白的身體情況,可探查之后,面上疑色卻更重了。
葉白盯著趙清雪,道:“那你能死而復生嗎?能嗎?這不是分身是什么?”
趙清雪:“……”
柳小棠似忘了所有的不快,笑道:“小哥哥,我這呢,有一無上劍決,不如和你換一換這分身術吧?”
趙清雪臉色為之一變,她了解柳小棠性格,知道此話并非玩笑,不禁喝道:“小棠你瘋了!”
“嘻!”柳小棠一聲輕笑,道:“共同進步嘛,我學到就教你”
“不行啊”趙清雪道:“那可是你拼了命才得到的”
“說不定這分身術”柳小棠道:“還是人家祖上拼了百八十條命得的呢”
“額……”葉白無語。
“……真要換,還是用我的三千界雷引吧”趙清雪只得妥協(xié),她知道勸柳小棠沒什么用。
“什么你的我的,”柳小棠一吐舌頭,玩笑道:“那不如咱一起合修好了”
趙清雪冷冰冰的臉刷一下紅了,啐道:“不正經(jīng)!”
柳小棠似沒聽到,盯著葉白看了起來,但見他面如刀削,棱角分明,劍眉星目,雖不至于帥出天際,卻也絕對耐看,身子是很有些瘦弱,但絕對是個潛力股。
便道:“小哥哥,像你這么帥的人就該用劍,一劍破萬法,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嗯嗯,就用這無上劍訣換吧?”
趙清雪雖知這分身之術極好,可柳小棠的劍訣,怎么說也是她九死一生才得到的,就這樣交換出去未免不值。
可即便這樣,葉白還是搖頭,道:“我葉氏秘術,不可傳與外人”
“別這樣嘛,我這劍訣可是在上古秘境所得……”
柳小棠有些傷心,她還是第一次被人拒絕。
葉白嘆了口氣,還是搖頭道:“不行的……”
“不過嘛……”
葉白語氣稍緩,見她如此委屈,忍不住要給她希望。
柳小棠當即面露喜色,問道:“不過什么?”
“嗯……”葉白沉吟片刻,對視上柳小棠可愛的雙眼,道:“能合修的話,倒是不必見外了”
柳小棠“……”
趙清雪臉上瞬間凝上薄霜,眼里直刺出幾分殺意來,笑道:“你這練氣的不入格的體質,也敢大言不慚?”
葉白也不氣餒,道:“什么不入格?你見過可以進階的體質么?”
“可,可進階的體質?”柳小棠瞪大了黑寶石般的眼睛。
“不信么?”
柳小棠點了點頭,卻一臉真誠的盯著葉白,唇齒間吐出兩字:“我信!”
“額……”
葉白忽想敲開這姑娘的腦瓜子,看看里面到底裝的什么瓜子仁……
趙清雪道:“不過是故弄玄虛,小棠,我們還是走吧”
葉白盤膝坐下,道:“不信就將靈氣輸入我體內,先是微弱,而后逐步增強”
“嘻!我來!”柳小棠自告奮勇,又道:“清雪,你再等我一下”。
葉白已見識過她的恐怖實力,有些不安,以防萬一,須知道這是哪里才好,以免死了之后找不到這里。
閉目凝神之后,道:“嗯,你來吧,不過……此處是何地?”
“太初圣地,東方大陸第二學院,你不是咱小師弟么?”柳小棠奇怪道,說著彎下纖腰,俯向葉白,玉指一點,已按上他眉心。
一道道暖流自柳小棠指尖傳來,匯入葉白經(jīng)脈之間,葉白也不再言語,認真疏導,將柳小棠純凈的靈氣在經(jīng)脈間運轉,每回轉一個周天,身體便會咔咔一陣脆響,令他舒適不已。
十分鐘已然過去,隨著柳小棠靈氣不斷的加強,葉白體內經(jīng)脈的阻塞感又顯現(xiàn)了出來,果然,只剩最后兩處堵塞了。
“咕……”
柳小棠斜歪著頭,面露疑色,靈氣所過之處,皆有信息反饋回來,葉白身體情況她看得一清二楚,按理說,這該是一個廢物體質才對,是絕不可能修行的,而剛才指尖傳來的這一陣震顫,更是讓她堅定了自己的想法。
可他卻有分身之術,這……
“呲!”
果然,這思路是對的,葉白想,在柳小棠靈氣沖刷之下,又有一處堵塞已被沖開,接下來只要再沖開另一處便好。
柳小棠不住嘖嘖稱奇,沒想到這糟糕的經(jīng)脈還能用靈氣來拓寬,當即耐下了性子,想要觀個究竟,也就不管趙清雪在旁催促了。
五分鐘已然過去,柳小棠輸送的靈氣強度已逼近葉白經(jīng)脈能承受的極限,堵塞處震顫不已,酸麻感如百爪撓心,葉白幾近支撐不住。
“咕!咕!咕嚕嚕!”
他面上有些難堪,練氣怎會有這般難?上一世,他不過隨意修煉便突破了一重天,難道真如趙清雪所說,這是煉氣都不入格的體質么?
可在柳小棠面前,又可不能這樣輕易放棄,當即強忍著經(jīng)脈間劇烈的酸麻之感,以靈氣瘋狂沖刷著最后一處堵塞的經(jīng)脈。
一分鐘……兩分鐘……在苦苦支撐十多分鐘之后,葉白卻如何也承受不住了,無奈之中,只得睜開眼睛來。
嘶!
可當看清了眼前景象,他急忙倒抽了一口涼氣,有熱血上沖,刺破了鼻腔。
“呲!”
也就在此時,經(jīng)絡間一聲輕響,最后的一道關卡也終于被沖破了。
靈氣運行周天,滋養(yǎng)著生機,渾身肌肉一陣酥爽,已漸漸強勁起來。
葉白仰躺到了地上,見初升的驕陽披開萬道金霞,映射漫天的紅云,心里已舒暢到了極點。
“對,對不起小哥,”柳小棠盯上他鼻底的血,不好意思道:“讓你受傷了……”
葉白笑了笑,自然而然說了句:“無妨,一點小傷”
他正笑著,臉上落滿了陽光,讓人如沐春風,柳小棠不禁有些發(fā)呆。
趙清雪一臉鄙夷,望著兩人甚是頭疼,這一個真是不諳世事的呆萌,那一個卻是理所當然的無恥……
不過她也看出來了,葉白體內確有靈氣運轉,還真進入了練氣境,她先前以秘法探查過葉白身體,經(jīng)絡細密如斯,根本難以修行,可片刻之間,他的體質卻大有改觀,不禁有些驚訝,但也只是驚訝而已。
這個學院里光怪離奇之事何其多,就昨晚那個小孩來說,一出生便帶動天地異象,據(jù)說有異火焚天足足三天三夜,不見他修行,三歲卻已筑基,不知是哪一位尋舍重生的仙人。
學院中有一人,他周身環(huán)繞有一道仙氣,是與生俱來的,雖是金丹期,卻可與元嬰匹敵。
更有一翩翩少年,天生血紅眼眸,與之對視之人皆被魅惑,更為不幸的,會被石化,堪稱美杜莎之子,真是得天獨厚,教人難以望其項背。
……
這個學院里,怪胎不計其數(shù),趙清雪見怪不怪,只想葉白也是個怪胎罷了。
柳小棠卻不同了,她天性活潑,又揣著一顆童心,對所有事物都充滿了好奇,此刻的她仍饒有興致盯著葉白,卻不知所想。
葉白起身,自知臉上腌臜,于是捏了個凝水訣,可稀薄的靈氣卻只能化作水霧,沾在他臉上,無奈一笑,索性用手在臉上擦了擦,卻染紅了半邊臉頰。
“噗嗤!”
柳小棠忽而一笑,搖搖頭對葉白憑空虛點,他臉上污漬便脫落至空中,縮成一黑點落在地上。
見柳小棠笑意盈盈,葉白心里幾乎要綻出花來。
“謝了,柳姑娘”
“你怎么這么厲害?”柳小棠不禁問道。
“額……”
葉白啞然,嘲諷來得是這樣快,凝水訣本是用來控水的,在我這卻只有幾滴水霧……
“沒想到你會分身,又有這可進階的體質”柳小棠笑道:“看來仙路不愁了哦!”
沒想到不是嘲諷……
見她眼里一片真誠,葉白完全看不出半分虛假。
“這樣的話,無上劍訣你就很值得擁有了哦!劍仙可最帥了呀”
“額……”
葉白這分鐘覺得,自己遇上了個搞推銷的……
“小哥,咱就換上一換嘛”柳小棠拉住葉白的手,又將一柄長劍放在他手心。
“這是青鸞劍喲,里面蘊有鸞鳥真靈,搬山斷海都不在話下,若換,這青鸞劍也是小哥哥的了”
葉白拿著劍揮舞了兩下,果是一把好劍,揮劍時只聞鳳鳴聲響,不費一點氣力,倘若他真有分身之術,倒不如與她換了。
“柳姑娘,實在是祖訓難違,不可傳與外人,”他把長劍遞還給柳小棠。
柳小棠眼眶突然就紅了,也不來拿長劍,徑直走向了趙清雪,嘆道:“沒辦法了”
“額……”葉白不解,忙問:“什么沒辦法?”
柳小棠不回,趙清雪卻醍醐灌頂一般,急轉過頭來看向葉白。
她走近了過來,顫聲道:“那個分身……真不能外傳嗎?”
葉白有些發(fā)愣,道:“真……真的……”
“那你……你看我怎么樣?”
趙清雪輕咬著紅唇,眼底有淚光閃動,眼神卻還堅定,只是臉上已紅了一片。
葉白有些莫名所以,只是道:“挺……挺好……”
“那你娶我怎么樣?”
“嗯???”
葉白一臉懵逼……
“只要……傳分身術給我就行……”
……他哪會什么分身術?一時間不知所措。
“趙清雪!你……做什么?”
柳小棠立在原地,渾身都在發(fā)著抖。
“你們……這是怎么了?”葉白有點過意不去,不知她們怎么就這樣了,是因為自己剛才扯的謊話嗎。
“小棠,我知道你對陳傲的態(tài)度,”趙清雪神色透著不忍,道:“但月上老人的宣召,你又不能不顧,這才是你需要分身的原因吧”
柳小棠淚水奪眶,緊咬紅唇,顫聲道:“良禽擇木而棲,為什么……清雪……我們沒有選擇”
……
葉白心有不忍,剛才那個活潑開朗的柳姑娘,怎么一瞬間變得這么傷心。
“嘀!”
“存檔讀取已完成!”
聽得這句話,葉白渾身震顫,有無上力量游遍周身,開拓著新的經(jīng)脈回路,肌肉在暴漲,骨骼也自行移位,竟鍛出了一副極強的身軀,而后腦海里閃過了諸多片段……
“千……千世輪回”
葉白喃喃自語,神色痛苦,忽然栽倒在地,失去了意識。
“醒……醒醒!”
迷糊之中,只聽得有人在喚他,葉白清醒過來,一夢醒來,恍如隔世。
葉白……陳祖……上官圣……蕭帝……林尊……軒轅君……到底,誰才是真正的他……
這一刻,葉白明白了一切,原來他歷經(jīng)了千世輪回,這一次,便是最后一次輪回。
他曾是幽冥界的閻王爺,眾人尊稱他為閻君,而之所以要歷經(jīng)這千世輪回,乃是為了對抗魔界入侵的緣故。
這整整一千個輪回,都是由生死簿上精心編寫,每一個輪回他都被冠與主角光環(huán),成長到最強,而后存檔于系統(tǒng)之中,又開啟下一個輪回。
終于,在這最后一個輪回中,他不必再行修煉,直接完成了所有讀檔。
“喂,女人”葉白手指點上柳小棠眉心,便有無上妙法涌入其腦海。
“……這是……多重分身!”
“不笨嘛”
葉白輕笑,一掐訣,化出億萬萬分身,鋪天蓋地都是他的身影。
隨后一聲輕斥:“爆!”
億萬分身齊爆,每一個都爆發(fā)出毀天滅地的力量,人世間再無一人活下來。
“都去幽冥界吧,嘿嘿,什么破天宮,敢與魔物勾結”
葉白坐在高山之巔,望著眼前的廢墟,又盯上九重天。
他口中念動真訣,眼前便現(xiàn)出無盡仙家殿宇,諸仙目瞪口呆,眾神驚惶失措,無人知道他們面對的是什么。
葉白怒目圓睜,眼里有金光掠起,遍布天地。
只見那瓊樓玉宇間,吱吱聲響不絕于耳,有黑霧騰起,便是那些侵擾九幽的黑魔!
葉白念動真訣,化出九百九十九個分身,都是每一世的模樣,有執(zhí)劍斷星河的,也有腳踏云母鼎的,有化身三寸金人的,也有法相吞天滅地的,每一個都是生死簿中所寫的巔峰強者!
天庭諸神無力可擋,詭異群魔東西逃竄,瞬息間被葉白打殺了個干凈。
葉白一笑,捏決念動真言,破開空間與次元,直接來到了幽冥界。
此時的幽冥界早已人滿為患,世上一切的生靈都來到了這里。
葉白喚出神火,點燃了奈何,一切妖魔盡皆喪命,失去了肉身,化作靈魂體。
而后又祭出開天神斧,化出盤古法相,赤腳踏山河,一斧劈出,混沌化分清濁氣,又現(xiàn)出一片天地。
葉白取出一綠色小瓶,念聲:“破!”
那小瓶爆做瑩瑩綠光萬點,散遍山河,竟生出不盡綠植。
而后隱身遁去,至此世間只有幽冥界,眾生不死亦不滅,強者不為尊,弱者亦不必茍且,世間已極少有不平之事,便有時,只須念動“葉白”真名就好。
……
不遠處飛來一只仙鶴,它幻作人形,道:“有人的地方,就會有紛爭,這下全是鬼了,不知還有爭斗嗎?”
……
“閻君為何能獨步天下,你們知道嗎”
“嘿嘿,聽過生死簿嗎?”
“我知道我知道!”
“據(jù)說,閻君便是依靠它謀得無上力量的”
“那豈不是說,只要有生死簿,我們人人都可以……嘿嘿”
“說的沒錯,但你知道生死簿在哪里嗎”
“不知道,是在哪呀”
“在閻君手里呢!”
……
“小棠,陳傲還找你嗎”
“就他,也敢來?”
“也是,別說姻緣宮,現(xiàn)在連天庭都沒有了,怕他什么”
“嘿嘿,現(xiàn)在就算是玉皇老兒,我也不放在眼里哩,他又能怎地?”
“對了,你還記得那小屁孩嗎”
“記得啊,怎么了”
“他那‘借過’的習慣還是改不了,每個指著人家的膝蓋放火,但沒一個人理他,也不讓他過,他現(xiàn)在不止說‘借過’,也開始會罵人了”
“鵝鵝鵝鵝鵝鵝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