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五章 寒音谷(三)
“云來客棧?”安昱珩從馬車上一躍而下,抬頭看著客棧的招牌。
云來,云來,客棧老板原來起這名字的意圖肯定是想圖個彩頭,能夠客似云來,生意不斷。不過,看此時眼前這光景貌似是事與愿違。
安昱珩望了眼地上厚厚的一層落葉,一腳下去基本可以沒過鞋面。還有那一叢叢的雜草,簡直已經(jīng)到了門可羅雀的地步。
他再抬頭觀察這家客棧,望著四字招牌和兩側(cè)隨風(fēng)微微搖擺的紅燈籠,安昱珩突然想起了電影《新龍門客?!防锏膱鼍?。要是再加點(diǎn)飛沙走石的話,那簡直就是情景再現(xiàn)了。
“我說……這不會是家黑店吧?該不會把住店的人當(dāng)成烤羊給烤了吧?!?p> “呵呵,安少你又說笑了?!被磻涊p笑出聲。
對于安昱珩的說笑,韓婉兒不僅沒有感到一絲可笑,還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她真不明白像淮憶這么柔弱的女子怎么會笑的出來。
“淮憶姑娘……這里是不是關(guān)門了,怎么也不見有小二來迎?!?p> 一陣?yán)滹L(fēng)拂過讓她感到說不出的陰寒,身體不由的打了個寒顫。只是一個寒顫而已,趙子康已將披風(fēng)脫下來搭在了韓婉兒的披風(fēng)外。
“不用了,趙大哥……”
“披上?!壁w子康的口氣毋庸置疑。
看到這樣的畫面,安昱珩覺得自己這只單身狗遭到了暴擊,心里有點(diǎn)不是滋味。
“韓小姐不必?fù)?dān)心,因?yàn)檫@里離都城有百里之遙,最近的村子也要有三十里,所以能到這里來住店的人并不多。我之前來的那幾次都是住在這里的,每次來這里都是這番景象。這是家夫妻店,老板是姓黃的,店里沒有伙計(jì)的,怕是他們夫婦都在忙吧?!被磻涍吔忉?,邊向里走。
“冷清成這樣,怕是一個月也來不了幾個客人吧。生意這樣差,根本就沒錢賺嘛,真不知道他們?yōu)槭裁床粨Q個地方重新開張?!卑碴喷駥?shí)在不明白這樣的店怎么還有人在經(jīng)營,要是他早就放棄,另謀生財(cái)之道了。
“你以為所有人都像你一樣自私嗎?也許人家老板夫婦就是好心為路過的人提供個歇腳的地方?!痹陧n婉兒看來,安昱珩的格局永遠(yuǎn)那么小,身上的男人氣魄非常有限。
“我自私?你說,我哪里自私?”
韓婉兒對安昱珩的話充耳不聞,根本沒有想理會他的意思,跟著淮憶進(jìn)了客棧。
“哎,你別走呀,你到是告訴我,我哪里自私??”
安昱珩在后面緊跟不舍時,停放好馬車的張伯不知從哪里冒了出來,兩人差點(diǎn)撞在一起。
“對不住,公子?!?p> “沒事,沒事,馬車安置好了?”
“安置好了?!?p> 張伯面帶笑容的進(jìn)了屋子,安昱珩卻愣在原地一直盯著他的背影。
因?yàn)樗_信自己剛才有一瞬間在張伯的臉上看到了一絲敵意。雖然只是轉(zhuǎn)瞬即逝,但他確實(shí)看到了,絕對不是眼花。
他的目光從張伯的后背處下移,直到最后停在他的腳底。
張伯走路很輕,輕的就像每一步都踩在棉花上,發(fā)不出半點(diǎn)聲音。按理說一個大男人就算身子在瘦弱,也不該腳步會輕成這樣才對。
“安昱珩,干什么呢?快進(jìn)來?!?p> 已在屋里的韓婉兒,走到門口招呼著他。
“來了?!?p> 進(jìn)入客棧后,熟門熟路的淮憶帶著他們在客棧里尋找著客棧老板夫婦的身影,最后正如她所說他們正在后院忙著打理應(yīng)季蔬菜。
黃老板夫婦的樣貌普通,一看就是本本分分的老實(shí)人,不像那種能晚上磨刀摸黑砍人的主兒,這也讓安昱珩暗自松了口氣。
夫婦倆人見到淮憶后都像見到自己的親閨女一樣,寒暄之后兩人就笑著進(jìn)了廚房,開始去給他們準(zhǔn)備晚飯。
客棧不大,客房自然也就少,不過正好可以讓安昱珩和趙子康一間,韓婉兒和淮憶一間,張伯自己一間。而且,間間都收拾的井井有條,干干凈凈。這對不了此處的韓婉兒幾人來說算是意外驚喜了。
半個時辰以后,幾人都洗掉一臉的風(fēng)塵,下樓圍坐在飯桌旁,吃起了老板娘拿手的家常菜。
與他們這桌相比,獨(dú)自一人在隔壁桌吃飯的張伯,孤單的身影格外顯眼。
“你在看什么?”韓婉兒發(fā)現(xiàn)安昱珩一直在盯著張伯看。
“沒看什么?!卑碴喷褡焐线@么說,心里卻總覺得這個張伯有點(diǎn)不太對勁,可到底哪里不對勁他也一時說不出來。
“真沒想到這么普通的食材也能做的這么美味。”韓婉兒畢竟是大戶人家里的,平時雖然不一定天天山珍海味,但也是盤盤珍饈。所以,在她看來眼前這些菜色應(yīng)該極難入口,卻沒想到竟然意料之外的好吃。
“喜歡吃,就多吃一些。”趙子康夾了些菜放到韓婉兒的碗里。
“謝謝,趙大哥?!?p> 安昱珩真是佩服趙子康能夠?qū)㈨n婉兒照顧的這么無微不至,可他們怎么看上去都不像情侶,到有點(diǎn)像父女。
這個念頭他也就是自己在心里想想,要是將話說出來的話恐怕趙子康這輩子都不會理他了吧。
他看到趙子康如此,便也有樣學(xué)樣的夾了些菜放到淮憶的碗里。
“淮憶姑娘你太瘦了,來,你也多吃點(diǎn)。”
安昱珩的殷勤在換來淮憶的輕聲一謝的同時也換來韓婉兒的一記白眼。
對于韓婉兒的“眼皮湯”安昱珩早就喝習(xí)慣了,像沒事人似的看向一邊,這才發(fā)現(xiàn)張伯已經(jīng)吃完離開了桌子。他抬頭四下張望,不知何時張伯已到了二樓。
晚飯過后,兩個姑娘早早回房休息去了,剩下安昱珩和趙子康站在客棧門口,迎著冷風(fēng)看著空中玄月。
“老趙,這個送你?!?p> 安昱珩從腰間掏出一個小巧的東西,不等趙子康同意直接將一端的鏈子掛在了他的脖子上。
“這是什么?我一個大男人戴什么項(xiàng)鏈?!?p> “別摘?!卑碴喷駬蹰_趙子康的手?!斑@可不是普通的項(xiàng)鏈,它是一個哨子?!?p> 趙子康看著眼前這個閃閃發(fā)光,握在手中堅(jiān)硬又帶有光澤的東西。
“哨子?我又不是孩子,給我這個做什么?”
“這個哨子可和你以前見過的那些不一樣,它的聲音獨(dú)特,發(fā)出來的聲音能傳很遠(yuǎn),穿透力很強(qiáng)。”
“能有多強(qiáng)?”
“鬧市中的話穿過四五條街應(yīng)該不成問題,現(xiàn)在嘛……”安昱珩將哨子拿在手里用力一吹,一種響亮卻不刺耳的聲音傳了出來,悠揚(yáng)很長遠(yuǎn),仿佛能穿透客棧附近的整片山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