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到來,王明又悄悄地向外看去。
他可見到,外面那些看守的士兵,正在進行交接班,其看守人數(shù),倒是沒什么變化。
由此可見,弘光朝廷對自己突出其來的潛逃計劃,應(yīng)是沒有查覺。
那么,現(xiàn)在唯一的問題,便是那巡按御史黃澍,是否會如約而至。
這個問題,隨著夜色的加深,有如一塊越來越大的巨石,緊緊盤壓在他的心頭。
如果此人一直不來,自己又該何去何眾呢?
終于,在忐忑不安中,到將近子時之際,興善寺外,遠遠地來了一眾人馬。
月色蒼茫,隱約可見有上百人,成一條直線逶迤而來。更遠遠可見,有頭盔反射的點點寒芒,象一要正向興善寺快速移來的微弱星光。
此時,在窗口佇望的王明與穆虎二人,見到這般景象,二人臉上,俱是喜色。
這一刻,王明只覺呼吸粗重,一顆砰砰跳動的心臟,不覺已是提到了嗓子眼。
隨著這行人馬的走近,王明隱約看到,那端坐馬上,穿著緊身箭衣,正被十余名騎兵,團團護衛(wèi)于中央的人,正是巡按御史黃澍。
好么,黃澍這個家伙,倒是沒有爽約,終于趕來了!
“喂!干什么的!你們是哪部分的?!”
那守在興善寺門口的一名軍兵頭目,忽見見到暗夜之中,竟這一眾人馬遙遙前來,立即大聲喝問。
他這一喝問,旁邊一眾困眼惺松的守兵,亦是個個睜眼而起,迅速地攔在寺門。
而見到這番變化,在窗口窺望的王明與穆虎二人,俱是心下莫名緊張。
“吁!”
在離寺門數(shù)十步外,黃澍翻身下馬,一身緊身打扮的他,有種莫名的精干之態(tài)。他快步來到這名軍兵頭目面前,怒喝道:“你這廝好不長眼,竟敢問我!本官奉皇命,深夜至此,提調(diào)太子入宮中敘話,還不快快讓開!”
這名軍兵頭目聞聲一愣,急問道:“那敢問上官,你既提調(diào)太子,可是攜了圣旨?”
黃澍眉頭一皺:“皇上命在下緊急前來,乃是口諭,并未領(lǐng)得天憲。你若不相信,呆會本官回去,再請陛下給你下旨便是?!?p> 那頭目見狀,頓是搖頭有如波浪鼓:“不可!不可!這太子乃是皇上嚴令看防的重要人物,你等若無圣旨,則斷不可帶走太子!”
黃澍聞言,二話不說,抬起手來,便是啪啪兩巴掌,狠狠地打在那軍兵頭目臉上。
那被打蒙的頭目,還未來得及叫喚,早有幾名兇悍的軍兵一擁而上,將他牢牢按壓于地。
那軍兵頭目還欲叫喚,早有一團麻布伸來,兇狠地塞入其口,令他嗚嗚作聲,卻再說不出甚話。
“狗東西,本官奉皇命來提調(diào)太子,你倒不識好歹,竟敢妨阻于我,真是憑白地給本官添了麻煩!”黃澍朝那被按伏于地的軍兵頭目,狠狠啐了一口,又復(fù)沖一眾發(fā)怔的守軍喝道:“此人不識好歹,已被吾擒住,爾等還不放下武器,讓開道路,更待何時?!”
被他這聲巨喊,一眾原本就沒有主心骨的守兵,頓是愈發(fā)驚惶失措。
與此同時,那一百余名軍兵,亦是連聲喝噪,威嚇他們放下武器,令他們驚駭不已。
不知是誰,叮當(dāng)一聲,率先放下了武器。
有了這個破窗效應(yīng),其余的守兵,亦是紛紛放下武器,讓開道路。
而見他們?yōu)榱吮C畔挛淦鞑蛔鞯挚?,黃澍心下,十分得意。他轉(zhuǎn)過身去,朝手下一名將領(lǐng)模樣的人,微微點了點頭。
“王將軍,按原計劃,將他們?nèi)垦喝胨聝?nèi)?!?p> “遵令!”此人粗聲粗氣地回了一句,便朝一眾手下大聲喝令:“還愣著干什么,把這般不長眼的東西,全部給關(guān)到寺中柴房去!”
“是!”
這名王將軍,乃是左良玉手下一名副將,名叫王德仁,手下統(tǒng)領(lǐng)了一支數(shù)百人的水師船隊,當(dāng)日護送黃澍返回南京后,便一直在南京江面逗留,等待行動命令。
王德仁絕不會想到,在今天,他這支小隊伍,竟會成為這次突襲行動的主力。
原來,黃澍在離開興善寺后,便立即趕返江邊,找到王德仁,令他率領(lǐng)部下百余精兵,今夜隨自己潛襲興善寺,救出太子。
黃澍是寧南左良玉手下十分信重的官員,王德仁當(dāng)日便奉了秘令,到了南京后,他們的一切行動,全憑黃澍指揮,故當(dāng)黃澍找到王德仁表明來意后,王德仁對于截走太子,潛回湖廣的計劃,心下雖十分吃驚,卻亦是毫不猶豫地聽令,立即開始行動。
黃澍帶著眾人,乘著假扮民船的水師船只,一路潛游向上,黃昏時便趕到興善寺山下。然后,又耐心地等到夜色黑透,方開始領(lǐng)著早已挑選出來的百余精兵,潛行上山,直到興善寺處。
本來,黃澍是想著假借皇命,波瀾不驚地帶著太子,卻沒想到,面前這個不長眼的軍兵頭目,非要跟自己抬杠,這一下,只能霸王硬上弓了。
其實,黃澍也考慮過,要假制圣旨,以圖更好地蒙混過關(guān)。但因為時間緊急,造假亦來不及,故干脆趁其不便,給他們來個硬的,效果倒是更好。
接下來,寺外數(shù)十名看守的夜班軍兵,便被王德仁部眾,推帶搡地全部推入寺內(nèi)。
入得寺中柴房,王德仁復(fù)下令,將他們?nèi)坷壴谝惶帲悦庥腥顺藱C脫逃。
見各人俱是驚疑害怕,一副瑟縮不安的模樣,王德仁知道,這些守軍,定是以為自己接下來,就要在此加害他們了。
他掃視眾人,哈哈一笑道:“你等放心,老子的刀,向來不殺無名之鬼!再說了,大家都是為大明效力,又何必在此無謂廝殺。我等提調(diào)走了太子,到了明天,估計自會有人來放你們出去。”
見眾人皆不敢吭聲,王德仁又道:“你們是不是想著,等咱走了,寺中僧人便會放你們離開?哼,卻是想都別想!告訴你們,興善寺一眾寺僧,業(yè)已被我部控制,另關(guān)于偏房之中,估計亦得等到明天,方有人來救出他們哩?!?p> 王德仁正率其部軍兵,關(guān)押那一眾俘兵與僧眾之際,黃澍已帶著數(shù)名親兵,快速來到了王明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