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生米做成熟飯
很快，其子左夢庚，總兵李國英，俱到中軍帳下，左良玉亦不與他們虛禮，就令二人站著議事。
左夢庚與李國英二人，將密探之信件匆匆看完，俱是一臉驚訝。
他們齊齊望向那面目陰沉的左良玉，一時間，皆不知道要說什么話語，方為合適。
“父侯，這太子，怎么就成江西都督了？這，這簡直……”還是左夢庚忍不住發(fā)問，不過他一語未完，便被左良擺手止住。
“好了，本侯現(xiàn)在叫你們過來，不是來聽你等發(fā)表感慨的?！弊罅加褚宦曢L嘆：“現(xiàn)在朝廷旨令已下，令那太子接替袁繼咸擔(dān)任江西都督，此事已成事實，就不必多議了?，F(xiàn)在我等要考慮的是，朝廷即將派出使者前來宣詔，斥責(zé)我等圍攻九江之舉，且要我軍立即退兵，不然的話，朝廷將追究本侯悖亂之責(zé)……”
“哼！朝廷好大的狗膽！竟敢前來斥責(zé)追究咱們，也不睜開他們的狗眼好好看看，父侯手下可是有百萬雄兵，豈能任由這幫小人拿捏！若真翻了臉來，我軍又豈會怕它這個弘光小朝廷！”
左良玉一話未說完，左夢庚已是一臉憤恨地罵開了：“以孩兒來看，朝廷之旨令，父侯完全不必介意，咱們該咋干還咋干，就當(dāng)這道詔書是一泡狗屎就完了。”
左良玉皺起眉頭，沒有說話，只是捋須不止。
旁邊那面容峻刻，有如刀削般冷厲的李國英，見寧南侯左良玉不吭聲，便輕咳一聲，試探地說道：“寧南侯，以在下看來，朝廷之旨令，咱們?nèi)羰菑?qiáng)抗不遵，怕是不行。畢竟，我等圍攻九江，只為截奪那太子，若是真因為此事，而與朝廷徹底翻臉，那我軍可就大失道義，不但朝中諸臣為之側(cè)目，只怕天下軍民，皆會說寧南侯是……”
后面的反賊二字，李國英沒有說出來。
左良玉心頭，頓是愈發(fā)苦澀。
他娘的！老子何嘗不知道這么個理，只不過，現(xiàn)在的局面如此不堪，先是黃澍與一眾手下被人從江面截奪而去，接著便是金聲桓與一眾夜襲軍兵盡皆被城中活捉，可謂丟盡了自己的臉面。故而，就算是奪不回太子，這丟失的場子若不找回來，自己多年積累的威信，只怕會一落千丈。
這般灰溜溜地退兵，實是萬萬不能！
“李總兵，你也太過小心謹(jǐn)慎了。什么狗屁大義，老子根本不放在眼里！”左夢庚冷哼一聲，復(fù)大聲道：“朝廷兵力盡在江北四鎮(zhèn)，現(xiàn)在正忙于在北面防備清虜與流寇，就算我等抗旨不遵，他們又哪里有多余來兵力來與我軍對抗。真要鬧將起來，只怕最終下不來臺的，還是朝廷哩?！?p> “世子，話不能這么說?！崩顕⒈蛔髩舾?dāng)面直嗆，臉面上頗有些掛不住，卻還是盡量用和緩的語氣低聲回道：“寧南侯，在下倒覺得，現(xiàn)在朝廷已然任命太子為江西都督，我軍若再強(qiáng)要進(jìn)攻九江，實是名不正且言不順，不若就與城中交涉，要他們放回黃御史、金同知、王參將，以及一眾被俘之將士，然后，我軍便暫時退回湖廣，再作長久計較，亦無不可?！?p> 李國英略頓了一下，復(fù)勸道：“畢竟，現(xiàn)在我等還是大明之臣，朝廷派了使者前來斥責(zé)，其實已是沒有退路。若寧南侯猶是強(qiáng)要與之對抗到底，只怕朝廷惱羞成怒，調(diào)集四鎮(zhèn)兵力及那福建鄭芝龍部兵馬，前來與我軍對抗相爭，到時候，朝廷縱不能勝，我軍亦會大受損失，最終落個兩敗俱傷的下場呀?！?p> 李國英這番話，說到了左良玉內(nèi)心痛處。
他臉色瞬間黯淡下來，眉頭愈發(fā)皺緊，竟長長地嘆了口氣。
唉，李國英說得也對，朝廷已然任命太子為江西都督，自己再出兵強(qiáng)自攻打九江，實是出師無名，道義大失，而自己真與朝廷對抗到底，那無異讓朝廷再無臺階可下，說不定真的寧可放棄北面防務(wù)，也要與自己對抗到底，這樣兩敗俱傷的局面，也確是不是左良玉所愿意看到的。
那么，真要如李國英所說，去跟城中交涉，令他們放回黃澍金聲桓等人，然后就此退兵么？
只是，真這樣做的話，自己的顏面與威信必是大大損失，軍心士氣亦會大受挫折，且這些天拼力打造的攻城器械，又要就此拋棄不用，也實在太過可惜。
而此消彼長，城內(nèi)那令自己痛恨不已的郝效忠，見到自己最終這般灰溜溜地退走，怕是不知道有多得意呢。
這樣不堪的場面，哪怕稍稍一想，都令人萬分不甘??！
就在左良玉猶豫不決之際，這時，一旁的左夢庚卻又甕聲甕氣地說道：“哼，前怕狼后怕虎，濟(jì)得甚事！父侯，以孩兒看來，若真不愿與朝廷鬧僵，倒不如盡快攻城，趁朝廷使者尚未到達(dá)，搶先一舉拿下九江，擒拿太子，斬殺郝效忠等一眾賊將，豈不甚是痛快？又豈不比這般毫無意義地徑自退兵，要強(qiáng)太多？”
左夢庚這番看似賭氣的話語，卻讓左良玉忽有電光火石一樣，腦海中靈光一閃而出。
說得對呀！
若是在朝廷使者趕來之前，自己就搶先出手，一舉拿下九江，那等到朝廷使者到來，自己再以未收到朝廷旨意之故，向其解釋原委，那么，木已成舟，生米成飯，朝廷只怕也無可奈何呢。
說不定，若朝廷見到九江已克，太子被擒，郝效忠等人被殺后，根本再無底氣與斥責(zé)自己，那自己再強(qiáng)行占據(jù)這九江重鎮(zhèn)，朝廷只怕也只得默認(rèn)現(xiàn)狀，牙齒掉了往肚里吞，再無所作為呢。
想到這里，原本一臉沮喪的左良玉，仿佛如在黑夜中猛然尋到光明，他騰地站起身來，厲聲喝道：“孩兒說得對！他娘的，朝廷使者既然還沒來，那咱們不知旨意，搶先攻打九江，又有何過錯？只要先搶在朝廷使者到來之前，就先行拿下九江，給朝廷來個生米做成熟飯，朝廷又能奈吾何？只怕到時，朝廷終究只得默認(rèn)現(xiàn)狀，再無他法可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