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何去何從
這一刻,左良玉心下,五味雜陳,又沮喪至極。
是啊,在這里鞭打左夢庚泄憤,就算是把左夢庚給活活抽死了,又有什么用呢?
這樣的鞭打,對于整個戰(zhàn)場局勢,沒有任何改變的作用。
而且,左夢庚雖有判斷失誤之錯,但自己這個主將最后拍板決定,卻亦有不可推缷的責(zé)任呢。
可惜啊,自己苦心謀劃了這么久,到了現(xiàn)在,卻落得個損兵折將,又進退不得的難堪局面,竟是如此無奈與尷尬,心下滋味,真真何可言說!
左良玉心下懊惱,一時無以復(fù)加。
那接下來,自己倒底要如何行事呢?
一時間,左良玉又陷入了渺無思緒的迷茫之中。
就在這時,從南面方向,傳來了急急的馬蹄聲。
“寧南侯,是李總兵來了?!庇醒奂獾淖o衛(wèi),立即急急稟報。
左良玉扭頭望去,果見是總兵李國英帶著數(shù)名護衛(wèi),從南向西策馬奔來,到了離左良玉十步開外,方吁的一聲,勒住馬蹄,翻身下馬。
“末將拜見寧南侯。”
左良玉久久地凝視著他,沒有說話。
而一旁伏跪,臉上滴血的左夢庚,則是一臉郝慚之色,他扭過頭去,不與李國英雙目對視。
一時間,場面尷尬而沉默。
終于,還是左良玉緩緩開口:“國英,你且起身說話吧。”
“謝侯爺?!?p> 此時的李國英,從地上站起身來,左良玉清楚看到,面前這位總兵大將,風(fēng)塵仆仆,一臉憂懼之色。
在來路上,已有返回的使者向總兵李國英,緊急奏報了西門大敗的結(jié)局,李國英聞得消息,不由得仰頭長嘆。
唉,為何還要重蹈覆轍?。?p> 為何有了自己已然在南門受挫,不得不引兵退去的教訓(xùn)在前,這左夢庚卻不肯接受現(xiàn)實,一味執(zhí)信于自己的錯誤判斷,強要繼續(xù)攻打,現(xiàn)在落得此敗,倒亦是咎于自取。
李國英咬了咬牙,拱手向左良玉稟道:“寧南侯,在下誤估城中實力,擅攻南門,以致兵將折損,器械皆毀,全軍無功而返,其罪皆在本將身上,但請寧南侯責(zé)罰?!?p> 左良玉見李國英自來請罪,心下更是五味雜陳。
他是真的很想開口,將這個敗軍之將給狠狠地責(zé)罵一通,但一眼掠過旁邊伏跪的左夢庚,卻又感覺索然無味。
最終,他只是長長地嘆了口氣,垂首無言。
李國英見左良玉一臉陰沉著不說話,心下已猜知他內(nèi)心所想。他眼珠一轉(zhuǎn),便立即拱手回道:“寧南侯,在下以為,現(xiàn)在兩面城墻的攻勢俱已受挫,器械俱毀,我軍已無再戰(zhàn)之力,不若就此與城中講和,撤兵返回湖廣,方是可行之策?!?p> 不料,他這一語方畢,旁邊伏跪的左夢庚,卻是猛地抬頭,厲聲喊道:“父侯,不可!”
左良玉一怔,扭過頭去,卻左夢庚從地上膝行而前,立即向自己喊道:“父侯,我軍兵馬總共十萬,現(xiàn)在折損之?dāng)?shù),全部加起來,其實亦不足五千,這點數(shù)目的犧牲,以我軍的兵馬數(shù)量,其實還是完全可以承受,并沒有到傷筋動骨的地步。更何況,現(xiàn)在最大的問題,不過是攻城器械俱毀,以致我軍無法繼續(xù)攻城罷了。如果再休整數(shù)日,待器械重新修造完畢,我軍完全可以重振旗鼓,重新對九江發(fā)動進攻?!?p> 他略頓了一下,又急急說道:“現(xiàn)在我軍雖敗,但城中的守軍為了阻擋我軍進攻,這兩天趕制出來的震天雷,必已是差不多消耗殆盡。到時候,我等攻城器械修建完畢,便可立即發(fā)起攻擊,想必城中兵馬到了那時,將再無招數(shù)可擋。再退一步來說,就算父侯擔(dān)憂城中仍有震天雷,那時候,我軍完全從附近村鎮(zhèn)中,搜羅大批當(dāng)?shù)匕傩?,令他們在前頭沖陣,我軍押后而行,想必這樣一來,必可將城中守軍的剩余震天雷徹底消耗完畢,到時候,我軍再一舉上攻,一定能徹底奪取九江城!”
聽到其子這番歹毒的建議,左良玉心下,卻是為之一動。
是啊,城中守軍的震天雷,這番連番守城,其數(shù)量也確實該用得差不多了。而如左夢庚所言,再退一步來說,自己吃了這兩番悶虧,那在下次進攻之時,完全可以先派百姓前去攻城,從而盡可能地消耗城中守軍殘余的震天雷,這樣一來,城中守軍震天雷耗盡,自己接下來揮兵攻城,當(dāng)是再無阻礙了吧。
不料,左良玉還未來得及說話,旁邊的李國英卻是冷冷言道:“世子之言,在下深以為不妥?!?p> 左夢庚聞言,心下大怒,他一臉狠色,還未得及與其爭辨,那李國英已向左良玉拱手稟道;“寧南侯,我軍若要重新攻城,必須重新打造攻城器械,但以在下估計,哪怕全力逼迫工匠,其所耗的時間,最少也要七八天方可完成。而朝廷的使節(jié),只怕最多也就兩三天后便可到達(dá)。到時候,朝廷使者奉了帝令而來,令我等立即退兵返回湖廣,那寧南侯又將何以自處?”
李國英聲音不高,但左良玉心頭,卻是有如遭受重錘轟擊。
是啊,他娘的,修得廟來,鬼都老了!
攻城器械至少還有七八天才能造好,而朝廷使者兩三天后便是可到,自己難道還要當(dāng)著朝廷使者的臉面,強行攻打九江城,從而違反朝廷詔令,徹底坐實了這反賊的罪名么?
左良玉還不想這么做。
畢竟,現(xiàn)在的他,從心底里不想與明朝徹底反目,能夠在在這湖廣之地,舒舒服服地當(dāng)個不受朝廷拘管,幾乎有如土皇帝一般的寧南侯,左良玉心下已是頗為滿足。
當(dāng)然,如果有機會的話,能進一步拓展自己的領(lǐng)地與兵馬,左良玉自是十分樂意。但是,如果拓展自己勢力,要以與朝廷反目為代價,要以成為叛賊為條件,左良玉還是不愿意的。
“父侯!朝廷詔令算個屁!只要我們能最終拿下九江,想必……”
“住口!”
左夢庚猶是奮力想要爭辨,卻被左良玉厲聲喝止。
他那雙陰沉的三角眼,冷冷地掃過二人,才緩緩回道:“你二人所言,以本侯看來,皆是有不足之處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