佇立這幅畫工拙劣的山水畫前,楚易仔細打量、端詳。
它描繪的內(nèi)容,是在一片云霧繚繞中青山遠黛,似朦朧,似清晰,云深不知處中,有一懸崖,其上隱隱露出房屋一角。
畫未題詞,也無落款,更無印章,完全不知是誰的作品。
“奇怪,好像又感覺不到了?!?p> 楚易輕輕搖搖頭,只當是自己錯覺,就沒再太過關(guān)注。
之后,他又待了一會兒,才向荀蘭韻辭行。
來到碼頭,撐起竹筏,逆流而上,回豐樂村,相比來時,自是費勁了許多,耗時多一倍不止,可他心情卻更好。
傍晚時分,他到家了。
看到楚根與林素娥,他迫不及待的,就將云伶齋的事兒說了一遍。
得知他一個月將有五百文錢月俸后,二老都是驚的目瞪口呆,這可比他們加起來還多。
“好好好?!?p> 楚根老懷欣慰,說道:“來,易兒,晚上跟爹喝兩杯。”
“嗯?!?p> 楚易自是應(yīng)允。
父子倆觥籌交錯,林素娥在旁看著,臉上也滿是笑容。
與此同時,她心里也在琢磨一件事。
楚易如今不讀書了,且也找了一份很好的活計,能自食其力,又一表人才,年紀也不小,是應(yīng)當娶媳婦兒了,也好早日給老楚家傳宗接代,接續(xù)香火。
“明天找十三婆問問,看看哪家閨女合適?!?p> 楚易哪知道林素娥的心思,與楚根你來我往喝了幾杯,不知不覺便有了幾分醉意。
酒足飯飽后,便很快睡下。
翌日。
天空才剛泛起魚肚白,他就已經(jīng)早早起床了,一番洗漱,才來到書房練字修行吐納術(shù)。
之后,與往日差不多時辰,再來到堂屋吃早飯。
二老都在,正聊著事。
“孩兒他娘,你說也真奇怪,好好的一個人,突然間就傻了?!?p> “我看是中邪了?!?p> “肯定的,昨天還活蹦亂跳,過一晚,就癡癡呆呆,不認識人,也不會說話,還不時發(fā)出豬一樣的哼哼聲,太詭異了?!?p> “應(yīng)叔公一大早就去看過了,說是豬禍,要劉家把家中的豬都殺了,或許可以破解此豬禍救人?!?p> ……
應(yīng)叔公是豐樂村的老壽星之一,年輕時曾經(jīng)上山修道過,說是有抓鬼捉妖的本領(lǐng),但誰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只是村中但凡有古怪事件,都會請其來做法。
有沒有效果不說,主要求個心理安慰。
聽著雙親的交談,吃完過后,楚易才問道:“爹,娘,你們說的是誰???”
“還能有誰啊,村長的長子,劉威?!?p> 楚根嘆了口氣,說道:“今天一早起來,劉家就發(fā)現(xiàn)他癡呆了,木木訥訥,誰也不識,也聽不懂別人的話,甚至連坐立、行走都不知道。
現(xiàn)在他只會爬,或者趴地上睡,而且隨地解手,行為舉止怪異,看起來像頭豬。”
“禍福相依,樂極生悲,昨天劉家才剛因為賣那頭大野豬賺了十貫錢而高興,到處炫耀,囂張極了,結(jié)果今天就出了這一檔子事。”
林素娥也是不甚唏噓。
“有這事兒?”
楚易一聽,驚愕不已。
不由的,就想到了昨天在劉威臉上看到的那隱隱約約的黑氣。
當時他還以為是錯覺,現(xiàn)在看來,并非如此。
將碗筷放到廚房,他就出了門,往劉家而去,結(jié)果還未到劉家,就看到一群人正聚在一起,七嘴八舌,議論不斷。
他走近一看,才知道這些人都是在圍觀劉威。
只見那劉威真的如楚根說的一樣,不會行走,只會在地上用雙手雙腳爬,而且不時發(fā)出哼哼的聲音,聽著很像家中豢養(yǎng)的豬叫聲。
更不可思議的,是這家伙還用鼻子到處聞氣味、拱泥土。
“大哥,你怎么又跑出來了?”
“家里已經(jīng)開始殺豬,馬上為你破解豬禍,大哥你可別再亂來。
“別廢話了,快把大哥抬回去?!?p> “哇,不行啊,他又拉身上了,好臭,好臟,怎么抬?。俊?p> “看什么看,說你們呢,都散開了?!?p> ……
幾個劉家人急忙跑來,一邊驅(qū)趕圍觀的村民,一邊捂著自己的鼻子,連拖帶拽將劉威弄回。
不帶回去不行,任由劉威如此,那劉家的顏面,就更要丟光了。
被劉家人拖拽回去的劉威,一路掙扎,口中更發(fā)出“吚吚吚”的聲音,跟殺豬時一般無二。
楚易看的瞠目結(jié)舌。
如今的劉威,除了有人樣,言行舉止,任何一處,都很像豬。
不,應(yīng)該說,就是豬。
也不止是他這么認為,其余的村民,也都是如此。
“這就是豬妖的報復?”
楚易倒吸一口冷氣,神色也變得不太好。
有了白晶晶的介紹,對于霧隱山中妖邪,他如今也大致了解。
由于霧隱老妖座下四大邪魃之一的朱逢春就是一頭強大豬妖,也就造成了霧隱山中豬妖一脈的勢力相當龐大,相當不好惹。
一般未成精的野獸,妖邪不會認作同類。
可一旦成精了,那就是同類了,若處同一群體,自然休戚與共,不容外人欺負。
恰好,他一拳秒殺的那頭黑豬就是成精的豬妖。
他一直就擔心會有麻煩。
不料,現(xiàn)在擔憂的事,已是成為現(xiàn)實。
劉威是替他擋了一劫。
但豬妖的報復,是否到此為止,他也不太確定。
畢竟,他才剛?cè)胄扌?,對妖邪的能耐,卻是不甚清楚,不知道他們是否清楚始作俑者是他。
而且,就算山中的豬妖真認為是劉威殺的黑豬,報復劉威,點到為止,那他也不可能就這么安心的泰然處之了。
雖說劉威如此,乃是咎由自取,可他心里終究還是有些過意不去。
如果他早點告知實情,或許劉威便沒有此劫。
“難道是中了邪術(shù)?”
楚易往前追了幾步,目光緊緊盯著劉威。
不由的,就將丹田中的法力,運轉(zhuǎn)至兩只眼睛處,使出才會的破妄眼。
破妄眼,破除虛妄,得見本真。
嗡~~~
他的視野猛的一亮。
接著,就看到劉家人拖拽的,根本就不是人,而真是一頭豬。
一頭尋常農(nóng)民家中都養(yǎng)的家豬。
“豬變成了人?”
楚易心中一驚,馬上反應(yīng)過來,這肯定是妖邪的手段。
如果豬變成人,讓眾人迷惑了,那真的劉威呢?
“豬變?nèi)?,人變豬?”
楚易眉頭一皺,想到這種可能。
恰在這時,一陣高亢的豬叫聲,從劉家方向傳過來,比正被劉家人拖拽的“劉威”發(fā)出的聲音凄厲無數(shù)倍。
“不好,劉家正在殺豬。”
他心中咯噔一響,想也不想,施展化虹術(shù),身形如電,朝劉家遁去。
也是他才剛學此遁術(shù),威能尚且,遠遠達不到化虹。
只是速度確實比一般人要快很多。
幾個呼吸之間,就越過了那幾個拖拽著“劉威”的劉家人,在他們的罵罵咧咧中,先一步進到了劉家的大院中。
劉家乃是豐樂村的大戶,家宅自然比一般人豪華。
但楚易也沒心思欣賞,進入之后,就高呼道:“刀下留豬!刀下留豬!刀下留豬!”
這個世界沒有重要的事情說三遍這一說,可他為表焦急,還是連呼三聲。
一個皮膚黝黑、頭發(fā)灰白的中年男子看到他,立刻迎了上來,沒好氣的罵道:“楚秀才,你搗什么亂,沒看到我們在忙正事啊?”
此人不是別人,正是豐樂村村長,也是劉家的家主,劉申。
劉申因為長子劉威之事,心情自然極差,又沒地方發(fā)泄,既窩火,又焦躁,現(xiàn)在楚易撞上來了,哪里會有好臉色給他看。
而楚易也不在意這些,目光一掃,立刻血壓有些飆升上頭。
就見劉家大院子里擺了一個大殺豬桶,豬血、豬毛、豬肉、臟腑……零零散散,擺了一堆。
很顯然,在此之前,劉家已經(jīng)宰殺掉了不少頭豬了。
現(xiàn)在又有一頭剛才豬圈中拉出來的豬,五花大綁,被拽到了一個用來裝豬血的木盆附近,村里有名的殺豬佬已是將磨的飛快的殺豬刀握在手中,眼看著就要一刀捅下去了。
而這頭豬看到這一幕,只能瘋狂的掙扎慘叫,卻又如何能擺脫的了。
殺豬佬等人以為是在殺豬。
可在楚易的破妄眼中,這哪是頭豬啊,分明就是劉威。
“村長,別殺那頭豬,讓他們停下。”
他伸手一指,喝道:“劉威,他是劉威,不是豬啊?!?p> “什么?”
殺豬佬一聽這話,剛要捅下去的刀,哆嗦一下,收了回來。
其余人也是一驚。
劉申第一反應(yīng),也與眾人一樣。
但就在這時,之前的那幾個劉家人,將“劉威”拖拽進來。
一看長子明明在此,雖然中邪導致癡傻,可到底還是一個人,哪可能是楚秀才說的那頭豬。
“楚秀才,你是來故意羞辱我劉家的嗎?”
劉申狠狠瞪了楚易一眼,喝道:“我現(xiàn)在沒心情收拾你,回頭再跟你好好掰扯……都愣著做什么,就最后一頭了,快點將它殺了,這樣我兒興許就好了。”
后面的話,自然是對殺豬佬等人說的。
殺豬佬見此,不敢再遲疑。
而且也覺得楚易所說之事太荒誕、無稽了,便輕車熟路,照著這頭豬的脖頸血管、氣管處,直接一刀捅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