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謐。空洞。
世界是一片黑暗。
并不是真的黑,而是處于一種沒有任何顏色的虛無中,黑不過是一種幻覺。
這里不存在任何事物,不僅不存在黑白,連“不存在“也不存在。
這世界中,未知的寬廣如未鐫刻符號的石板般安寧,未知的漫長如最美的音色一般暗啞。
光與影,聲與色,善與惡,長與短,生與死,在此處全然是一片混沌。
時間與空間也處于一片混沌。
安寧的混沌中,憑空出現(xiàn)了一個迷茫而深陷其中的意識,它如同一道微光在無邊的禁錮中穿梭,偶爾停滯,偶爾閃耀,像一只失去方向的候鳥。
這道光芒如此微弱,卻照亮了這片無盡的混沌,如一只孤傲的鳥獨自翱翔在天宇,永遠也找不到歸宿。
“這是哪?”這道意識的光芒突然懵懂地問。
不知是在問自己,還是在問這片混沌。
這道光芒想呼喊,卻連聲音也沒有發(fā)出,任何有形事物在這里都不存在,除了意識的痕跡。
死一般的沉寂在此永恒不變。
在這里,永恒的靜謐中,一切都屬于混沌。
“覺——醒——”一聲蒼涼而毫無感情的意志突然響徹在整片混沌中。
這里并沒有聲音,不知是來自何處的意志無處不在地蔓延開。
“你是誰?“微光般的意識又產(chǎn)生了一個念頭,它在響徹混沌的意志中如螻蟻般弱小,“你是誰?我在哪?“
“覺——醒——”剛才的呼喚似乎永遠不會中斷,永不停滯,找不到從何開始,也等不到何時結(jié)束,同這個世界一同延續(xù)。
似乎經(jīng)過無盡的漫長,微光般的意識終于漸漸恢復了感覺,蒼涼的呼喚漸漸變得輕柔且溫和。
“醒醒……”
“風兒,醒醒了。”一個女子的呼喚在耳邊響起。
躺著的少年感到有只溫柔的手輕撫臉頰,他慢慢睜開眼,一張柔美的臉龐真切的正在眼前。他揉揉眼問:“媽,這是哪???”剛才夢中的恍惚迷茫還未散盡,他明明記得昨晚正在床上觀想靜坐,不知何時又睡著了。
“這是家里啊。你看看天色都什么時候了,快起來?!?p> “呀,已經(jīng)快到巳時了,”少年摸摸肚子,肚中隨即響起一陣雷鳴,他坐起身對床邊的女子說,“娘,你怎么不喊我起來吃飯?”
“喊了你半天了,”女子輕輕扯扯他耳朵問,“又作怪夢了?”
少年微微點頭,騰地從床上騰起說:“我一定是太餓了,所以沒力氣醒來?!?p> “你這么貪睡,”女子說,“早起的鳥兒有蟲吃,晚起的鳥兒自然餓肚子了?!?p> “說不定我是蟲子,起早只能等著被吃。”少年笑嘻嘻說。
“哼,你總是有些歪理,半年已經(jīng)氣走三個教書先生了,”女子捏著他鼻子說。她望著窗外的遠方失神般自言自語,“也只有星爵先生能制住你......不知你爹那的軍情怎么樣?”
“放心吧,星爵先生貴為墨門鉅子,他親自在我爹軍中助陣,有什么好擔心的?!鄙倌暾f。
“嗯。你自去廚房吃吧,都給你準備好了?!?p> “爹在趙國當官,怎地如此清貧,什么都要你操勞。”少年抱怨著。
“你爹是墨門的外門弟子,自然要勤儉節(jié)約些,你將來成為墨門弟子也是一樣的。我以前就是這么長大,也習慣了?!?p> “我看墨門的規(guī)矩得要改改,節(jié)儉歸節(jié)儉,太刻意了反而不自然。”
“你有膽子便自己去找星爵先生理論。”女子臉上不笑,卻藏不住滿是調(diào)侃意味。
“嘿嘿,我隨口說說嘛,“少年抱住女子胳膊,擠出笑來說,“我吃完了出去玩會,還能趕上早集市?!?p> “去、去,別到處惹是生非就行,太陽落山前就回來?!迸拥卣f道,“你要是敢惹禍,就半個月不準出門?!?p> 少年小心翼翼地點點頭,一副犯了錯的樣子,看來被一句話抓住了脈門。
女子板著臉,繃著笑,看著日漸長大的少年只比自己矮不到一頭,他邁開充滿活力的步伐時像永遠不會停下,心想:十二年了,這孩子都快長成大人了。
少年快步來到廚房,揭開大鍋蓋,三十來個雪白的包子躺在蒸格上,雙手搶起兩個,一口一個塞進嘴里,嚼兩下便下肚。他一邊吃,一邊想,怎么每天都這么餓,飯量比我爹還要大,真是辛苦我娘了。但一有東西下肚,滿腹的饑餓像被喚醒的餓狼,變得更加兇殘,心里便只剩下眼前白花花的肉包了。
他狂風蕩枯葉一般把幾十個包子吃完,有點意猶未盡地摸摸肚子,一看天色又過了半刻,低呼:“不好,誤了今天城南集市的時辰。”
他來到水井前,打上半桶水簡單洗漱一番,就著水盆中的倒影看清自己的面容,頗有些欣賞地又仔細擦擦臉。接著他輕聲走到柴房,在一捆枯柴下摸索一番,取出一柄接近三尺的木劍,又從自己屋內(nèi)枕頭下取出一個烏黑彈弓,這才往城南奔去。
他一跑開,風便往臉上軟軟地撲來,不多時便到了人頭攢動的城南集會上。
正中秋,和風煦日,白云婉轉(zhuǎn),遠望天際一片蔚藍。
每月初和月中時,在趙國HD城內(nèi)的南廣場都有集市,以HD為中心,方圓三、五十里的人們會來置換生計物資,生計不愁的富戶也可以將剩余的物資換成金銀、錢幣。集市上各類米糧、衣錦、首飾、小玩意應有盡有;農(nóng)戶、獵戶、官家家眷、商戶等形形色色的人,魚龍混雜。
此時已經(jīng)日上三竿,但這熱鬧的集市還沒有散去的跡象,原本熱鬧的南集上有一群孩子嬉鬧奔跑,趕集的人潮因此顯得更加激蕩,發(fā)出陣陣嘈雜聲。
少年見了這班差不多年紀的頑童大軍,立刻揚起手中木劍加入進去。
“司馬風,我們等你好久,只好先操練起來了?!焙⒆又幸粋€壯實的少年說,他也不過十三四歲模樣,卻幾乎有成人高了。
“不礙事,我們再去沖殺幾番!”剛趕到的司馬風說。
“你怎么一點軍紀也沒有,這時正當秦軍進犯趙國,你還睡大覺?!绷硪粋€少年說。
“翼將軍息怒,我這就隨你還有羽將軍操練起來。”司馬風答道。
“風將軍這叫后發(fā)先至,翼弟不要多說,趁著人多再沖殺幾回?!眽褜嵉挠鹫f。
司馬風便和剛才交談的兩個少年為首,一起手舉木頭刻成的短劍,帶著后面一幫孩子不斷在人潮里穿插。
“哪來的野崽子!”
“滾!”
“哎喲、給我站住!”
頑童大軍不斷引起人們叫罵,反而引以為樂,耍得更加起勁。
不到正午就有腳程遠的趕集人離開,眼見人潮由密到疏。頑童大軍見不熱鬧了,漸漸也沒有了沖殺的興趣。為首的三個小將軍見人少了,帶領(lǐng)頑童大軍停在了集市角落的大樹蔭下,正聚在一團正在興高采烈地討論剛才的戰(zhàn)況。
“報!我剛才沖殺五次!”
“我剛才撞了七個人的屁股!”
“報!我剛才在那個官小姐的裙子糊上了泥!”
......
“很好,你剛才沖殺七次,軍功顯赫,本將軍把自己的佩劍賞給你作為嘉獎,希望你半月后的集會大戰(zhàn)時能奮勇殺敵。”羽將軍大聲說道。他是持玩具木劍的三個領(lǐng)頭小孩之一,也是一群孩子中身材最高壯的。他將手中的木劍高高舉起,在其他孩子閃亮亮的期盼眼神中,緩緩交到了一個沒有木劍的孩子手中。
那孩子接過劍,隨即頑童大軍中爆發(fā)出一陣歡呼,“羽將軍威武!”
其他孩子手里都空著,眼巴巴望著得到木劍的孩子,紛紛伸手去摸那把結(jié)實的木劍。
“翼將軍,你的劍也獎給士兵吧,“羽將軍對著翼將軍說,并將手搭在他肩上,低聲道,“翼弟,過幾天我讓叔父再做兩把?!?p> 翼將軍還在猶豫,司馬風已經(jīng)把插在腰帶里的佩劍取出,遞給了沖殺中總是最前頭、引起罵聲最多的孩童,說道:“勇士接劍!”
孩童中又爆發(fā)出一陣歡呼,“風將軍威武!”
翼將軍在羽將軍的慫恿下也取出了短木劍,交給了一個沖殺中喊的最兇的孩子。在一陣歡呼中,三個小將軍又帶著大軍洶涌地涌向集市另一頭。
“喂!”一聲粗獷的呼喝響起,頓時蓋住了孩童的呼叫。
這個聲音繼續(xù)大聲說:“你盜取我的錢袋,往哪走???”
司馬風等人停下,只見一個壯漢用身軀攔住了足以兩馬并行的路,在人群中顯得威風凌凌。
“癩老大又欺負生人了,我們?nèi)ニKK!彼抉R風說。
“走!誰不去不是好漢。”羽將軍說。
其他孩子本有些害怕,但見身材高大的羽也帶頭立刻起哄跟著去了。
周圍的人都議論紛紛,漸漸圍成了一個大圈。
“小心點外鄉(xiāng)人,癩老大又在訛人了!”有人站在人圈外喊了聲。
“是誰多嘴!不想找揍就閉嘴!”癩老大望向四周,頓時圍觀的人都禁聲了,這一聲像比趙王的王令都管用。
頑童們卻不如他意,他們仗著個子小,從人縫中擠進了人圈子,拍著手齊聲唱到:“癩老大,屁股大,腰像水桶,愛訛詐!癩老大,飯量大,腰像水桶,愛訛詐!”
癩老大脖子上青筋直冒,“一邊玩去。”他說完大手一揮低頭瞪了這些孩子一眼,三個小將軍早已帶著其他孩子躲出人圈,在遠處繼續(xù)唱“水桶歌”。
癩老大大概想起還有個待宰的肥羊,也就不去理會那些孩子了,繼續(xù)攔著中年人,說道:“說吧,你偷了我的錢包想怎么了結(jié)?”
被壯漢攔住的中年人是個生面孔,雖然身穿麻質(zhì)粗衣,但面容華貴。他也不答話,只是雙手抱胸,好像其他看熱鬧的人一樣,望著眼前八尺大漢,臉上帶一抹笑。
“我去把癩老大引來,你們準備好泥塊埋伏他?!庇饘④娫谶h處說。
“等等,那人是墨門修士,應該不會吃虧。”司馬風說。他自幼便常見到墨門鉅子星爵先生,受他熏陶習字練武,雖然沒有正式拜師卻已經(jīng)形同師徒,因此一看這人便確認是墨門的修士。
眾人圍成的大圈中癩老大說:“你笑什么?偷了我錢袋,不賠錢我就報官了?!?p> 中年人終于開口了:“你說我拿了你的錢袋,怎么證明?”
“我親眼看到你伸手拿的,還想抵賴?”
“哦?既然一個人親眼看到有人拿自己錢包,又怎么不阻止?”
“我就是不想阻止,怎么了?”
中年人點點頭又問:“這么說,你是愿意的?”
癩老大:“對,不行嗎?”
中年人從衣服前襟中掏出一個華錦錢袋,很顯然與那身簡樸的衣著不配,他掂量了幾下,把聲音送到所有人耳中:“大家聽好了,這錢袋既然是他剛才自愿讓我拿的,那就是送我了,各國王法都不犯。報官也沒用,謝謝了!”他聲音不大,卻清晰在眾人耳邊響起。
癩老大愣了會兒,吼道:“謝個屁,我不是自愿讓你拿的,是你偷的!
中年人:“你剛說親眼看到有人拿自己錢袋,你既然不愿意讓人拿走,怎么又不阻止?
癩老大語塞。
中年人趁空追問:“你到底愿不愿意?”
癩老大改口道:“我不愿意!你偷我錢袋!”
中年人:“既然不愿意,那怎么又不阻止人拿?”
“我愿意不行嗎!”
“既然愿意,那么就是送我了。”
癩老大漲紅了臉,一時不知道怎么對答了。
“你到底愿不愿意?”
“我……”癩老大突然發(fā)現(xiàn),不管他怎么說都不占理。
圍觀的人都看著癩老大吃了癟的模樣,有人終于憋不住笑出了聲。頑童軍在人圈外故意帶頭夸張大笑。終于所有人都笑了起來。
“鄉(xiāng)巴佬,笑個屁!”癩老大發(fā)出聲低吼,周圍的笑聲又沉寂了。
他見中年人邁步準備離開,繼續(xù)攔著說,“你給我站??!”
“壯士,你還有什么事?”中年人一臉疑惑的問。
“把我的錢袋還給我!”癩老大說著攤開一只大手,平伸到中年人胸前。
“錢袋你已經(jīng)自愿給我了,現(xiàn)在就是我的錢袋,不給?!敝心耆艘桓崩硭斎弧?p> “你不給我,那別怪我不客氣了!”癩老大用兩個拳頭狠狠地拍了下胸口,八尺身軀像一座移動的小山朝中年人滾去,舉起酒碗大的拳頭就要發(fā)作。
司馬風隱隱感到他周身有股氣流般的無形波動,著實吃了一驚:這股氣流就是靈力!原來癩老大這般五大三粗的混混竟然身負修為,而且還不弱。
“大家可都看到了,這位壯士光天化日要行兇搶劫,按趙國律法,送官至少杖刑三十,有人愿意作證嗎?”中年人對眼前壯漢的氣勢并不在意,卻問向路人。如果進了官家大牢不死也要脫層皮,那可不是三十杖這么簡單。
“我作證!”一個看起來老實巴交的農(nóng)夫竄進人圈中間,幾乎咬著牙說,“癩老大,上月你訛了俺的一壺酒,還記得嗎!”
癩老大朝他吼:“你活得不耐煩了吧!”
農(nóng)夫被一吼,想打退堂鼓,見跟著竄出幾個老鄉(xiāng),又穩(wěn)住想縮回的腳。
“我也作證”,“癩老大剛攔路搶劫了”,“對,我也作證!”“報官!”有這幾個人帶頭,頓時又有好幾個站了出來,全都是街上的商戶、小販和一些富農(nóng)。他們平時都吃過癩老大的小虧,這時終于找到機會報復了。
眾人響應不絕,趕集還沒走的鄉(xiāng)親們聽到聲響,如同螞蟻找到了動彈不得的大青蟲,紛紛聚攏了過來。
“你們都活得不耐煩了吧!”癩老大又對周圍喝道,卻發(fā)現(xiàn)平時的積威在眾人面前已經(jīng)不管用了------站出來說要作證的人反而越來越多。
“等等!”癩老大見陣勢開始不對了,從老虎變成了小貓,滿臉死肉堆笑說,“這位先生,我、我、還請高抬貴手,錢袋算我孝敬您的?!?p> 中年人說:“錢袋現(xiàn)在本來就是我的,你剛自愿給的。你想孝敬我就給十個金幣,不然就報官!大家說是不是?。俊敝心耆司谷环催^來扮起了老賴。
周圍的鄉(xiāng)親都附和:“對!不給錢就報官!”
十個金幣一家農(nóng)戶可以用一輩子,癩老大可拿不出來。他此刻理虧,再也不敢大聲呼喝,低聲道:“先生!我有眼不識泰山,求你把我當個屁放了吧!”他突然跪倒,像個認真反省的孩子,絲毫沒有先前的威風。
中年人見他有些誠意,終于說,“你牢記,不要欺負沒修為的常人。不然你今天行兇搶劫,以后每個在場的人都可以把你送官。大家說對吧?”原來中年人早已看出癩老大身負修為,卻仗以欺負生人和這些民眾訛些小錢。
眾人齊聲:“對!”
見到以前兇神惡煞的大惡棍被這個中年先生幾句話收拾得貼手貼腳,童子軍重新鉆進人圈里圍著中年人歡呼起來了。
癩老大低垂著頭,好像等著中年人發(fā)落的囚犯。他抬頭偷看中年人,扭扭捏捏想走,又一臉猶豫。
中年人笑著說:“這樣吧,你的錢幣我給這些苦主分了?!彼f完,把錢袋里的銅幣、銀幣分給了剛才要作證的人,把空錢袋遞給了癩老大,“以后好自為之。嚴守術(shù)法令?!?p> “是!謝謝先生!我再也不敢了。“癩老大急急拜了下,雙手接過錢袋離開了。他雖然看不出那中年人修為境界,但絕不是對手。這是一種本能,就像一只老鼠絕不會去挑戰(zhàn)一只老虎。何況他還理虧,那中年人說的術(shù)法令便是約束天下修士的規(guī)矩,修士不可對常人施展術(shù)法,違者天下誅之。
作證的幾個苦主都被癩老大誆過些錢財、物資,只是拳頭不硬以前不敢發(fā)作。他們見這中年人神英不凡,不但給鄉(xiāng)親治了惡霸,還討回些血汗銀錢,紛紛拜倒在地,大呼:“先生英明!”人圈里外不少受過欺負的人也感激跪拜,頓時稀稀拉拉跪了大片人。
頑童打軍的三個“小將軍”穿過滿地的人湊過來,圍著一個麻衣中年人歡呼。
此時一個錦衣青年帶著一隊士兵沖沖趕到,分開或站或跪的人眾。錦衣青年佩劍,步履軒昂、氣度不凡,他喝到:“羽兒、翼兒、風兒!你們又在生事!”
“叔父,我們可沒惹禍,剛才是癩老大生事,不信你問司馬風?!庇饘④娡轮囝^轉(zhuǎn)過身說。
“司馬風,是這樣嗎?”青年詢問。
“李叔叔,是真的,剛才這個大叔可厲害了,幾句話就把癩老大制得服帖!我想起了,我媽要我早些回去吃飯,告辭!”他說著,倒退幾步,轉(zhuǎn)身飛奔走了,只留下苦著臉的羽將軍、翼將軍。
青年板著臉說:“你們還不回去,小心屁股挨板子。我還有要事出城,城里不大安全,你們別在這嬉鬧了趕緊回去。”
“嘻嘻,好叔父,我們這就回去,以后爹知道了要打人,你可要救救我們??!”翼揚起小臉,一副諂笑道。
“去去去,沒工夫跟你們啰嗦……”青年正說話,眼睛掃到中年人,目光停在其腰間的一件飾物上,他兩眼微凝又充滿喜色地張開,突然跪拜在地,身后的兵士跟著他跪倒。
“叔父,你腿腳不舒服嗎?”羽一邊說,一邊側(cè)身避讓。
“星芒先生!在下李悠。墨門高人來助,晚輩沒出城恭迎,請恕罪。”錦衣青年李悠低頭說,他還拜伏在地沒有起身。
他拜的中年人正是墨門中聞名天下的星芒,李羽、李翼都吃驚看著他。司馬風躲在遠處望著,心想星爵先生的師弟看來這么年輕,我還以為是個老頭子。
“哈哈哈,李悠將軍快請起來,武安君李牧的胞弟真是一表人才!”麻織衣履的中年人笑著扶起了李悠。
李悠站起來,那總是挺昂的腰桿在中年人面前恭謹?shù)卣鄣?。羽、翼兩人互相吐吐舌頭,他們打量這個衣著樸素的先生,才發(fā)現(xiàn)他面容透著華貴,雖然不比叔父剛毅,卻比俊俏的叔父更耐看,有股浩然英氣隱隱散發(fā);再仔細看他這身樸素的行頭,腰上懸掛了一把劍鞘鏤空的精美小劍,尺寸比起羽將軍犒賞童子軍的玩具木劍小巧得多,只有巴掌大小,兩人頓時眼里閃光。
翼說:“先生你的劍可以借我耍耍嗎?”羽搶著說:“我也要玩!”
李悠臉上一陣紅白交替,低吼兩人:“不得無禮!快來拜見星芒先生!”
“不礙事的,”星芒雙手摸這兩個孩子頭說,“一會考校下你們的劍術(shù),你們要是底子好就能借去玩?!?p> 羽、翼:“!好!快回去考校武藝!”他們急忙去拉星芒衣袖。
“你們兩個黃口小兒,有眼不識泰山,星芒先生能指教一二是你們修行的大機緣,不要放肆!“李悠趕開兩個孩子,又躬身向星芒行禮,“晚輩正是趕來迎接的,委屈星芒先生隨我回寒舍盤桓?!?p> 星芒含笑點頭隨著李悠、羽、翼和隨行一行人一起往李府去了。
李悠處事一向都很得體,在這位前輩高人面前愈發(fā)恭敬有禮,兩個侄子卻毫不懂事故,將這位高人當作了大玩伴,嘰嘰咕咕問個不停,讓他頭疼不已。他再次喝止道:“你們把李家禮數(shù)都忘到哪里去了,不許在前輩面前呱噪!“
星芒說:“好奇、求新是孩童天性,他們發(fā)于心、施于行,天真自然不是挺好么?!?p> 李悠忙回道:“星芒先生平易近人,讓人傾佩!”
一行人在前面,后面卻遠遠跟著一個小孩,正是剛才借故離開的司馬風。他看清前面星芒等人的動向,繞過一條捷徑,搶著先進了司馬宅。司馬家與李家本是世交,他又常在李家出沒,因此大搖大擺、毫無障礙地進去了。他進了正式待客的大堂,找了張角落的茶幾躲了下去,他心想:聽聞星芒先生是星爵先生的師弟,這次肯定有什么軍中機密商談,等我探聽清楚告訴羽、翼,讓他們知道我就算沒有凝聚靈力也不比人弱。
李羽、李翼兩人從小便開始修行,如今小有基礎(chǔ),平素兩人和司馬風玩耍雖然無意顯擺,但是不自然間總是有些高人一等的感覺。但司馬風卻從不示弱,他無法凝聚靈力,便廣讀百家經(jīng)典,苦練武藝與輕功,這兩者初時并不需要靈力也能不斷練習。他也沒有放棄過凝聚靈力,在墨門鉅子——墨門身份最高的首領(lǐng)——引導下不斷嘗試,可惜每次都不知不覺像昨晚那樣昏睡過去。
他小心翼翼趴在茶幾下,用桌布擋住自己蜷縮起的身體,心想要是被他們抓住少不了一頓說教,因此始終小心屏住呼吸。過了片刻,李悠果然請星芒在大堂上座,他禮拜后又屏蔽了其他人,這才問:“才收到飛鴿傳書,星芒先生將來HD。鉅子與家兄李牧,司馬尚大人在前線抗秦,難道出了什么大事嗎?”
他說的鉅子正是墨門的鉅子,星爵先生。墨門教義為兼愛天下,最反對戰(zhàn)事,但凡有兩國對戰(zhàn)他與門人總是會援手被侵略的一方。除了強秦,其余六國都將墨門當做了護身符,因此墨門在天下間的聲望極高。
“小李將軍,不用驚慌,前線有李牧將軍、司馬尚將軍,再加上我?guī)熜种嚕磺卸柬樌??!?p> 李悠這才放心道:“鉅子在,趙軍堅如磐石!今天有幸能見識到星芒先生風采,請一定多盤桓幾天,讓晚輩和兩子侄能聆聽教誨?!?p> 星芒說:“哈哈哈,教誨不敢,不過我正是領(lǐng)了鉅子的法旨,來李家、司馬家打擾了。”
李悠說:“求之不得,先生說笑了。”
星芒正色道:“最近本門在秦國的弟子探查得知,有一眾訓練有素的死士潛入HD。這個死士組織極其隱蔽,他們此時出現(xiàn)不知意欲何為。秦國攻趙不下,恐怕會對李將軍和司馬大人的家小不利?!?p> 李悠跺腳痛聲說:“秦王意圖吞食九州,數(shù)年內(nèi)斬我趙軍十萬,尸橫片野,實在可恨!”他接著說:“不過星芒先生坐鎮(zhèn),這些死士可沒那么容易得手,最好讓他們有來無回?!?p> “凡事不能大意,一定打起精神,最好能把兩家家眷安置到一起照看。”
“多謝前輩提點,我這就去安置兩家家眷?!彼蛋菪敲?,急沖沖地去了。
星芒看向庭中隨風顫動的樹葉,兀自低聲說:“秦王嬴政執(zhí)政才四年就開始四處征戰(zhàn),他意欲統(tǒng)一九州七國,諸國戰(zhàn)事頻起,恐怕萬千生靈涂炭?!?
鯰鯰有魚
任誰都逃不過命運無形的掌握,而千姿百態(tài)的人各有態(tài)度,且看那個少年,那個“我”,將何去何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