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我第一次見到王青,當時還不滿16歲,剛進都不久,雖然想家,但也還沒有那么迫切??稍谶@一面之后,整個朝都,于我來說都無趣極了,我只想快些回家。
我和小桃被帶進王青的院子里,放在大廳中間,周邊一群人或站或坐,正在玩弄筆墨。而王青則坐在我們正前方的主位上。
他問:“你是說,懷疑這兩個女子拿我王家的名聲騙人?”
“正是,我與婧兒碰到她倆時,她倆在向商販打聽王家,后見我倆問,便答是王家表妹。想必,在外邊騙人有一陣子了。這朝都,聽了你王青的名字,誰不是怕幾分。估計她倆行騙嫻熟,已是騙了不少東西呢。對了,她們還隨身備了一封平安信,隨我們走到門口,便用這信準備脫身來著。”吳公子答。
王青坐在主位上,身著深藍色長袍,腰系玉帶,領掛白色玉飾,青藍色的冠帽擱在一旁桌案上,純白色櫻帶綣得蜿蜒。他的衣著和那位“漂亮公子”的衣著十分相似,也就是那個被清瘦的吳公子喚作“婧兒”的人。但他的五官和她截然不同。他五官秀氣又清明,不算特別柔和,也不算特別硬朗,是如蘭般的恬靜淡然。他居高臨下,問我:
“他說的,你可認?”
彼時的我委屈極了,不想說話,眼前的人是我相公,可他坐在高高的主位上,將我當做犯人來審,把我看做用他王家的名聲來欺壓別人的壞人,我不過是信不過那兩位公子,同時也覺得身為王家少夫人,在外迷路有點可笑,所以才謊稱自己是王家遠房表妹,我才不屑用他王家的名聲壓榨別人呢。我在梧桐縣從未受過這樣的委屈,以至于,處在這樣的環(huán)境下,我差點就要哭了出來。我使勁咬自己的唇,紋絲不動,也不回他的話,以免眼淚不小心涌出眼眶。
我身邊的桃紅憤怒極了,她一向看不得我受別人欺負,盡管她經(jīng)常欺負我。她上前一步,道:“我們家姑娘從來沒受過這樣的委屈,誰稀罕拿你們王家“表妹”的名聲,要不是……”
我與桃紅一起長大,也算心有靈犀,她想說什么我是明白的,因為我心里也是這么想的:“要不是王奶奶來信,誰愿意千里迢迢嫁到你王家來……”但這話,我不能說,斷然也是不能讓她說出來的,且不說王青和我這場婚事,看在王白兩家曾經(jīng)的交情,奶奶和王奶奶的交情,不該讓這么多人在場的情況下,戳穿這場有些可笑的維系友誼的婚事。我對王、白兩家長輩們的情誼是敬重的。但現(xiàn)下,明顯王青不知道這場婚事,也不在意這場婚事,不然為何我進王家那么久了,他從未來見過我一面。
我將桃紅的話打斷,將她拉回我身后,朝她眨了兩次眼,眼下之意,等我命令,準備逃跑。
我平復心情,將聲音理了理,道:“我之前說的話都會真的,我就是王家遠房表妹,只是你不認識我而已。既然如此,那便算了,我回去了?!?p> 說完,手落,我和桃紅撒腿就往外跑去。此時不跑,更待何時?在這么多人的情況下,再辯下去,怕是要把這場可笑的婚事暴露出來了。若是知道我就是王家少夫人,想必,在場的人可有笑話看了。知道的人就會說,當年的王、白兩家的情誼可能就是個笑話,小輩成親后都不認識彼此……
逃跑中,我忽然有些后悔當初接下的這個差事。
我和桃紅在梧桐縣時,常常跑上跑下的,所以跑起來如有神功,可盡管如此,我們最后還是沒有逃出眾人的魔爪。將我和桃紅抓回廳堂后,他們也不再客氣,吳婧直接動手搜去我們身上所有的東西,而后交給王青過目,當然,藏在我身上的那封家書也沒有逃過這個命運。
人間最慘的事莫過如此,賠了自己又丟財,盡管我與桃紅其實窮得叮當響。我十分無奈的看了桃紅一眼,暗示她不要在大庭廣眾下隨意說話。此時此刻也只有如此了,期望老天有眼,盡早讓王奶奶知道這件事,然后,來給我們解圍。
王青一一查看了案上的東西,最后打開了那封信。我心里默念:“只要自己平靜無波,窘迫就是別人的,希望那封家書,讓他看出一些信息……”
我偷偷往主位上瞧了一眼,只見王青清攜的面龐上,一雙遠山眉微皺。他將信移近離自己最近的燭臺,道:“書雨兄,恐怕,她的確是我遠房表妹,這趟來朝都是專程來探望我祖母的呢?!倍?,將信點燃。
我瞧著正在一步步化為灰燼的書信,終究忍不住,道:“公子,那是我的家書,我還未看你就燒掉了,是幾個意思?”
他微微驚愕:“你還未看?”
“那信封都還未拆開,你看不到嗎?”我氣極了了,聲音也夾了哭氣。
他不再理我,將手揮了揮,命人將我和桃紅放開。吩咐道:“就在這個院子里,給表小姐收拾間房出來?!?p> 我氣道:“我不住你這,我有地方住?!闭f完不等他反應,就帶著桃紅氣哄哄地往外走去,一邊走,一邊抹著眼淚,委屈極了。
可我與桃紅沒有走出他的院子,就被人給攔住了。
他說:“祖母去寺里祈福了,短時間內(nèi)回不來,你先在我這邊住下吧?!?p> 我當時很迷惑,我出門時,王奶奶不是還在家里嗎?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我只能聽話住下。
令我沒想到的是,自那之后,我一直住在他的院子里,以他表妹的身份自居,直到兩個月前,我與他決裂。
后來,吳書語和吳婧給我道了歉,一口一個表小姐,也是讓我有些迷惑。王青究竟是在我的家書里看到了什么?才這么斷定,我真是他的遠房表妹的?后來我才知道,那封家書,是結(jié)親書。他不是確認我是他表妹,而是將計就計,以這個身份掩飾我與他之間的親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