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董的說法中,只有一項經(jīng)核查是真實的。那就是他確有殺死江中舸的動機。袁董說,他和葉晨從來沒有放棄過找出撞死曉露的那個人,他們推斷,那輛車撞人后就逃走,并且再也不見蹤影,說明開車人有可能是蓄意謀殺曉露,那輛車一定是在用過后就被徹底毀掉了。而要想毀掉這樣一輛惹眼的車,最好的地方莫過于廢車場。于是他和葉晨將Q市大大小小有執(zhí)照沒執(zhí)照的廢舊物品處理場都查了個遍,到底在一家郊外的廢車處理場找到了那輛肇事車的殘骸,那輛車已被壓扁毀損到不能辨認的地步,但是車牌上的殘痕經(jīng)復原后,號碼同目擊者提供的完全一樣,正是肇事車的偽造車牌??梢傻氖?,這輛車在送進廢車場時登記的車牌號,卻是另外一個,這就難怪警方查證登記冊時什么也找不到了。后來葉晨憑著那個留在場主登記冊上的車牌號,在交管所查到購車時的辦證資料,看到疑似江中舸筆跡的簽字和留下的聯(lián)系方式,兩人這才意識到事情竟和江中舸有關(guān)。但當時沒有任何直接證據(jù),事情過去太久了,江中舸完全有可能稱全是偽造材料。
袁董說,他發(fā)現(xiàn)線索后就直接去問江中舸,江中舸果然矢口否認,還對他出言不遜,說袁董是想栽贓陷害他。袁董很生氣,忿懣之下,就寫了張條子叫江中舸自動離職,否則絕不放過他,這就是喬加后來翻出來的那張重啟案件的關(guān)鍵短函。袁董他老人家天真地想,如果江中舸果然受他威脅,那就證明江中舸正是殺死曉露的兇手。
結(jié)果江中舸真的辭職離去,袁董說他發(fā)現(xiàn)江中舸意圖潛逃避罪,所以那天江中舸回自在居收拾東西,他就跟了過去,兩個人一言不和就動起了手,然后就是他如何殺江中舸云云。
一講到這一段兒,據(jù)喬加說,所有參加訊問的人都覺得可笑,沒人認為有可能真實發(fā)生。
至于葉晨,袁董說發(fā)現(xiàn)江中舸有問題后他就囑咐葉晨不許輕舉妄動,一切都由自已來安排,葉晨也做證說確是這樣。葉晨從警局出來后跟我感嘆,說沒想到袁董會動手殺人,他是學法律出身,一直在等著袁董態(tài)度明確后,要通過法律手段來追究江中舸的責任。而且也直到小紋都成了被謀殺的對象后他才真正開始不放心袁董,他去袁董家翻出那張行車證來,其實并不是想毀掉,而是想留在自已手里以防萬一。
我把他罵得狗血噴頭,什么萬一,未必袁董會找人殺他?
罵完了我又氣沮,我并不真怪葉晨,這些命案一件接一件地冒出來,不由得人不膽戰(zhàn)心驚。
關(guān)于袁董進江中舸房間的事,袁董說他殺了江中舸后,還是想找到江中舸就是開車行兇肇事者的確鑿證據(jù),于是就到江中舸的房間里翻找,結(jié)果找到了那張行車證和一把銀行保險箱鑰匙,袁董就把這兩樣東西拿回自已家。至于銀行保險箱里放的東西,他根本沒有時間去看,也不知道里面有什么。袁董還說,上次警方搜查海邊小屋的時候,這張行車證就擱在他的書桌抽屜里,但警方卻沒有發(fā)現(xiàn)這張看起來屬于袁曉露的行車證,其實才是關(guān)鍵證據(jù)。袁董在國外想了很久,覺得躲著終歸不是辦法,更不希望不明真相的小輩們替他遮掩,已準備自己回國處理。由于葉晨是他的私人律師,倆人之前的對話可以作為當事人信息保密,所以他就告訴了葉晨海邊小屋里還有張行車證的事。只沒想到葉晨沒沉住氣,輕舉妄動,倒叫警方給先逮住了。
讓人不知是笑好還是哭好的,是羅曼歌問他寫著“宛宛嫁了”的那張中舸的遺書是怎么回事時,袁董瞪目結(jié)舌好象根本聽不懂羅曼歌在說什么。最終羅曼歌失去耐性指責他未說真話,袁董就惱起來反怪羅曼歌問得太多。
這種狀況下,黃福生和小紋兩件案子就更無從查起。
聽了喬加跟我說的這些,我真的頭大如斗,事實真相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袁董心里埋藏著的秘密,又會是什么呢?
這一天,葉晨給我打電話,說小紋醒過來了。
我丟下手頭所有的事趕往醫(yī)院,我等著想問小紋,已等得太久了。
小紋看我門都不敲就沖進病房,虛弱地笑了笑。
我不忍,到底還是先問了幾句身體如何感覺好不好之類的套話,然后才道:“小紋,你在江中舸死的那一天,為什么回自在居?”
“其實說出來也沒什么,那天我一早去銀行存現(xiàn)金,路過自在居時看見江中舸走了進去,等我從銀行辦完事回來又路過自在居,我就想,不知他還在不在,從他辭職我就一直想找他談一下的,卻總沒有機會,于是就下車進自在居去看了一下,我去的時候其實浴室的門是開著的,結(jié)果一看見現(xiàn)場我就嚇跑了,你去時發(fā)現(xiàn)鎖著門,大概就是我無意中帶上的?!毙〖y細聲細氣地答我,生死關(guān)前走了一遭后,她看起來鎮(zhèn)定多了。
“還有,你那天聽我問到喬芳華時,跟我們說你想岔了,你究竟想起了什么呢?”我又問。
小紋剛開始有些茫然,但她靜靜地想了一會兒,忽道:“嗯,對了,我是想起件事:我依稀有點印象,有一次查舊帳,我在酒店剛開業(yè)時的股東名冊上好象看到過一個姓喬的名字,但是實際上酒店股東中并沒有姓喬的,我看錯了也說不定。再說,也說不準會不會就是喬芳華?!?p> 我心里一沉,沒有人比我更清楚酒店股東的情況了,一個是袁董,持一半股份;一個是我,持三分之一的股份,剩下的六分之一,持在另外一個人手里,但是,據(jù)我所知,這個人并不叫喬芳華,如果小紋提到的人就是這個人,那其后可能隱藏著的真相實在讓我不寒而栗。
我回來就叫財務(wù)拿酒店成立之初的股東名冊給我看,但是財務(wù)管帳的卻告訴我說袁董出國前取走了。我心里越發(fā)恐懼,我其實十分害怕我現(xiàn)在追尋的方向是正確的。
我獨自一個人去了工商局,檔案庫劉姐的女兒,就在酒店工作,一向?qū)ξ野徒Y(jié)有加。所以我找她查公司注冊時的舊檔案,她二話沒說就找了出來給我。
幾分鐘后,我呆盯著那張舊股東名冊上的名字,不能思考。
喬—芳---華!
我復印了這張紙,從工商局出來轉(zhuǎn)頭就去找喬加,我說我要找一個人的戶籍資料,他十分詫異,但還是答應(yīng)幫我。我就報給他一個身份證號,他輸入警局存儲內(nèi)部資料的電腦后,屏幕上出來一張戶口登記表,上面寫著:戶名,陳箱魚;曾用名,喬箱魚……,一看到喬箱魚三個字,喬加的臉“刷”就白了,他猛得擰轉(zhuǎn)身抓住我似乎生怕我跑掉,而我則渾身都沒了力氣。
“這個身份證號,是誰的?”喬加一個字一個字問我。
我望著他牙關(guān)打戰(zhàn),我為我猜到的事實真相而恐懼莫名,是的,我知道這個身份證號,因為幾個月以前,也就是中舸死前一星期,我曾為了要幫她在酒店訂一間房,而無意中將她的身份證號抄在了我的電話本上,也直到現(xiàn)在我才明白,她訂這間房是為了給誰住。
“是誰?是誰?”喬加提高了聲音問我,我的胳膊被他抓得生疼。
我使勁兒掙脫了他,道:“好,我?guī)闳ヒ娝?,馬上就去。不過,”我見他向電話機伸出手,忙攔住道:“只能是你,你不能再告訴警局的任何一個人,你要相信我,我這么做,對你只有好處,沒有壞處?!?p> 他看了我一眼,也不搭腔,抓起外套就跟著我出門。
我把他帶到了離市區(qū)較遠的一個街區(qū),找到那間我知道門牌地址卻從未來過的屋子,按響了門鈴。
開門的,是箱嫂。
喬加不敢相信地看著箱嫂,道:“你,就是喬箱魚?”
箱嫂卻象見了鬼一樣地往后直退,驚叫:“你——,你——”
我趕緊沖進去扶住她,并示意跟進來的喬加關(guān)好門,一邊還要安撫箱嫂:“箱嫂,他叫喬加,不是中舸,不是中舸。”
“喬——加?!”箱嫂喃喃地重復著,驀地,淚如泉涌。
喬加完全傻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