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風(fēng)看著北方皇城司聯(lián)絡(luò)點發(fā)過來的情報眉頭緊鎖,如果皇城司可以抽調(diào)人力幫助維持北方邊境的安寧就好了。
正凝神之際有人來報,有信一封。
打開信一看,居然是邱烈夫人寫的,信中大意是她如此冒昧是因為得知他要成婚,霓裳服毒自盡,雖未傷及性命,仍希望凌風(fēng)能來探望,予以開解。
看著那字里行間透露出的為人阿娘的心酸,凌風(fēng)一陣內(nèi)疚。
他原本以為霓裳對他的喜歡只是小孩子般鬧一鬧,沒想到竟如此認(rèn)真,這個章明玉真是害人不淺,為了逼自己就范連名聲都不顧了,找人四處放消息說不日便會與自己成婚。
可再想深一層,當(dāng)初凌徐清讓自己與二女周旋,也是因她二人皆傾心于他,而他雖從沒故意使手段讓她們喜歡上自己,但也從未明確拒絕過,如此說來,倒是自己當(dāng)初埋下的禍根了。
霓裳是個單純的姑娘,雖然常常糾纏自己,但并不會像章明玉那般有心計,凌風(fēng)放下信,決定立刻就去一趟霹靂堂看望霓裳,希望能開解她,讓她別再做傻事。
到了霹靂堂,邱烈親自迎了出來。
凌風(fēng)先是抱拳行禮,繼而說道,“邱堂主,在下沒想到會搞成這樣,實在是......”凌風(fēng)發(fā)現(xiàn)他找不到合適的詞,輕飄飄一句抱歉完全沒有意義。
邱烈回了禮,客套了一下,就帶凌風(fēng)向內(nèi)室走去。
邱烈心情十分矛盾,他不知道凌風(fēng)這次來看霓裳到底是好事還是壞事。
當(dāng)初他夫人想讓凌風(fēng)來看望霓裳,并且讓他們當(dāng)面把話說清楚,可邱烈擔(dān)心凌風(fēng)的到來會再次刺激到霓裳,所以并不同意,可他夫人還是偷偷寫信給了凌風(fēng)。
邱烈一邊猶豫著要不要說些什么,一邊緩慢地向前走,凌風(fēng)察覺到了他的顧慮,在身后說道,“邱堂主,我看看霓裳妹妹,然后也會跟她說清楚,為了別人斷送自己的一生是非常不值得的事,希望她能聽得進(jìn)去?!?p> 邱烈停住了腳步,沒有回頭,只說道,“無論如何,請不要再刺激霓裳了,好不容易救了回來,我們做爹娘的只希望她能好好活著。”
“凌某知道,請邱堂主放心?!?p> 到了霓裳房門口,邱烈沒有進(jìn)去,對凌風(fēng)點了點頭,轉(zhuǎn)身就走了。
凌風(fēng)站在門口略微思忖了一下,敲了敲門,“霓裳妹妹,凌風(fēng)前來探望,不知是否方便?”
寒煙嚇了一跳,從霓裳的床邊一下子跳了起來,小聲地問霓裳,“誰?你聽到他說自己是誰了嗎?”
霓裳指了指床旁邊的屏風(fēng)說道,“你去那里躲一下吧?!?p> 寒煙慌了神兒,看來沒聽錯,她只感覺心跳都亂了,慌張地跑到了屏風(fēng)后面,可又擔(dān)心有影子被看出來,于是拉過窗簾,把自己裹在里面,這才小聲地跟霓裳說道,“好了?!?p> 霓裳淡淡笑了笑,喊道,“凌大哥,你進(jìn)來吧。”
凌風(fēng)推門進(jìn)去,看到霓裳靠在床邊,可能是因為幾日未好好吃東西的原因,她原來圓圓鼓鼓的臉瘦得凹了下去,都有點認(rèn)不出來了。
看到凌風(fēng)霓裳一陣自憐自艾的難過,但為了掩飾還是硬擠出一絲笑容,“凌大哥,你來了?!?p> “霓裳妹妹,你身體好些了嗎?”
“沒事了?!蹦奚延中α诵?,可凌風(fēng)寧愿她罵自己幾句或者撲過來打自己幾下。
“霓裳,我……”
“凌大哥,你別說了,你要說的我都知道,我只是想再見你一面,放心,我不會再動輕生的念頭了。”
霓裳如此說完之后凌風(fēng)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無話可答,安慰的話說了也是無濟于事,而自己又承諾不了別的。
他站了一會,點了點頭,說了句,“那就好,那......我走了,你自己保重?!?p> 既然霓裳說了不會再輕生,自己的目的就達(dá)到了,再多說恐又橫生枝節(jié),凌風(fēng)覺得,見不到自己對霓裳來說可能會更好。
“凌大哥!你先別走?!蹦奚言谏砗笳f道。
凌風(fēng)停下了腳步,卻沒打算回頭,霓裳的樣子看上去太可憐了,他不忍心再看,他怕自己眼中流露出來的不忍被霓裳當(dāng)成不舍。
“還有事嗎?”
“我知道凌大哥你,”邱霓裳終于忍不住抽泣起來,“你從來都沒喜歡過我……”
邱霓裳說不下去了,她強壓住淚水后接著說道,“可是寒煙呢?你也不要了嗎?你不是喜歡她很久很久,為了她連命都不要了嗎?”
凌風(fēng)鼻子一酸,是啊,我愛她愛到連命都不要了,可她卻恨我,恨到寧可死也不肯留在我身邊。
他沉默了一會,沉聲說道,“那都是過去的事了,不提也罷。”
“若是,若是她就在你面前呢?你也要同她這樣說嗎?”
“她在與不在并沒有任何不同?!?p> “寒煙,你出來,不要再躲了。”
凌風(fēng)聽到這話只覺得自己的心突然停止了跳動,他想立刻轉(zhuǎn)過身來,看看邱霓裳說的是不是真的,可是他不敢。
聽到身后有輕微的腳步聲傳來,他連呼吸也變得困難了起來,寒煙,難道真的在這嗎?
“你,還好嗎?”寒煙的聲音幾不可聞,仿佛從自己的記憶中傳來,那個他日日夜夜想念著的聲音。
凌風(fēng)慢慢回過身,看到了那個深刻在自己心里的纖細(xì)的身影,他在心里面說道:又瘦了,我的煙兒,臉色也越發(fā)蒼白了,個子好像又高了一點,我的煙兒還在長身體呢。
那身藍(lán)衣,是我給你買的,我的那件藏得好好的,沒舍得穿。
煙兒,你還記掛著我是不是?
凌風(fēng)任自己的感情在心里洶涌,可表面卻平靜得不起一絲波瀾。
“我很好,你呢?”
“我也好?!焙疅熯@句話說得又快又短促,因為再說下去她哽咽的聲音就會被聽出來,她在心里對自己說,今天,絕對不能哭。
兩人站在那里彼此看著,卻再沒人開口。
邱霓裳說道,“寒煙,你幫我送送凌大哥吧,我也乏了,想睡會?!?p> 寒煙趕忙走到床邊,幫邱霓裳把被子蓋好,給她擦了擦眼淚,“我很快就回來,你先睡會吧。”
凌風(fēng)沒有再看邱霓裳,轉(zhuǎn)身向外走去,寒煙默默跟在后面,送他出了霹靂堂的大門。
寒煙停下了腳步,“恕我不再遠(yuǎn)送。”她看著凌風(fēng)的背影說道。
凌風(fēng)轉(zhuǎn)回身,“江姑娘有禮了?!?p> 這三個字聽得寒煙挑了挑眉,江姑娘,原來我在你面前已經(jīng)變成江姑娘了。
“對了,忘記恭喜凌大人了?!焙疅煹拖骂^,略施一禮。
“江姑娘有心了。”凌風(fēng)微笑著答道,可他心里卻在說:壞丫頭,你是在故意戳我的心嗎?“
恭喜凌大人覓得佳人,大人想必很開心吧?”
凌風(fēng)回道,“那是自然?!笨伤睦飬s在說:你這傻瓜,我的佳人是誰難道你不知嗎?
“凌大人開心就好,小女子就送到這了?!焙疅熢偈┮欢Y,轉(zhuǎn)身就向霹靂堂里面走。
“江姑娘之前一直認(rèn)定在下是殺人兇手,不覺得還欠在下一句道歉嗎?”凌風(fēng)冷冷說道。
可他心里卻在說:煙兒,我一路追隨著你的腳步,你不見了我去找你,你在我身邊我凡事都依你,你誤會我恨我時我強留你,就連送你離開之后我都一直在守護(hù)著你,難道你對我就一點留戀都沒有嗎?
寒煙停住了腳步,她已經(jīng)心痛得要死了,不想再多停留片刻,怕自己會撐不住哭出來,怕自己會撲到凌風(fēng)懷里求他不要走,可凌風(fēng)卻仍然在挑釁。
寒煙用力閉了閉雙眼,忍住眼淚,回過頭,“凌大人說得對,當(dāng)初是小女子誤會了,抱歉?!?p> 寒煙說完又再次轉(zhuǎn)身打算離開,可凌風(fēng)卻沒打算就此放過她,“真是輕描淡寫啊,這句抱歉可有一絲誠意在里面?”
寒煙背對著凌風(fēng)冷冷問道,“那凌大人打算讓小女子如何做,莫非還要我跪地懇求大人的原諒不成!”
“我求過你多少次?你就算求我一次又有何不可?”凌風(fēng)的這句話徹底瓦解了寒煙硬撐的堅強,她終于再也忍不住了,眼淚奪眶而出。
凌風(fēng)盯著寒煙顫抖著的雙肩,好想過去把她抱在懷里,可他不知道這樣做了之后自己接下來的路要怎么走。
他沒料到今天會碰到寒煙,而且,他也確實想知道,寒煙到底會不會挽留自己,他不想在寒煙的心里,自己永遠(yuǎn)是她可以隨時放棄的那個人。
寒煙泣不成聲,她想控制住眼淚再真誠地跟凌風(fēng)道一次歉,畢竟當(dāng)初是她不肯信他,現(xiàn)在他要和別人成親了,想聽一句抱歉也無可厚非,確實是自己欠他的,可是他那句“求過自己多少次”讓她哭得說不出話。
寒煙不知道自己何時能停下眼淚,又怕聽到凌風(fēng)再次逼問自己,慌亂中她只好頭也不回地跑了進(jìn)去,剩凌風(fēng)一個人在門口望著她瘦弱的背影。
寒煙跑進(jìn)了霹靂堂,躲在沒人的角落哭了很久,終于止住了眼淚,她洗了把臉就去看望霓裳。
霓裳躺在床上閉著眼,寒煙傷心地想到,這世上之人皆為情傷,可是又有誰真的了解情為何物?
霓裳突然睜開了眼,“我沒睡。”她說道,“只是睜著眼睛太累了?!?p> “那我現(xiàn)在回來了,你可以睡一會了,你體內(nèi)的余毒還在,還需要幾天休養(yǎng)才能大好。”寒煙說道。
“你的眼睛都哭腫了,你沒有留他嗎?”霓裳關(guān)切地問道,寒煙輕輕搖了搖頭。
“為什么?”霓裳著急地說道。
“我不知道要怎么留,況且,我也不知道該不該留?!焙疅煷鸬?。
“該不該?有什么該不該的?你想他,希望和他在一起就告訴他呀,哪有該不該?”寒煙不語。
霓裳繼續(xù)說道,“你看我,我明知道你們倆之間淵源很深,但我還是告訴凌大哥我喜歡他,我做夢都想跟他在一起。”
“他若選我,那就皆大歡喜,他若不選我,我就去糾纏他,直到,直到他成親娶別人?!?p> “寒煙,我知道凌大哥喜歡你,但我太想和他在一起了,所以我沒有理你的感受,但我也不覺得自己這樣有什么錯。”
“每個人都有權(quán)選擇和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不是嗎?也許這樣會傷害到你,但他和你若真的情比金堅,我也搶不走,所以我一直挺理直氣壯的。”
霓裳一口氣說了這么多,立刻覺得有些氣短,喘了半天,寒煙忙扶她起來,給她喝了一點水。
霓裳喝完了水繼續(xù)說道,“可你呢?你曾告訴過他你的心意嗎?”
“我不知道你們之間為什么搞成這樣,他為什么突然要娶那個什么章參知的女兒,但既然你難過,就該告訴他,讓他娶你才對,而不是表面裝作什么事都沒有,然后背后流眼淚?!?p> “我是不爭氣,偷偷服了毒,想著死在他懷里讓他記我一輩子,可至少我也試過了,現(xiàn)在知道這條路行不通,那我就死心了。”
“你放心寒煙,我不會再尋死了,死過一次我現(xiàn)在想通了,沒有凌大哥,我也會好好活下去?!?p> “既然你沒有他能活下去,為什么還要我去挽留他呢?他早就不在我身邊了,我不是一直活得好好的?”寒煙笑著說道。
“你怎么能和我比?不對,說反了,是我怎么能和你比?!?p> “我留他也留不住,可你留他,他就不會走,俗話說‘肥水不流外人田’,我得不到他,可我的好姐妹能得到他我也覺得還能接受?!?p> 寒煙被霓裳這句糙話逗得笑出聲來,霓裳也跟著笑起來,看著霓裳又有了笑臉,寒煙總算放下心來,霓裳應(yīng)該是真的不會再去尋死了。
這兩天照顧著霓裳,寒煙也覺得有點累了,她躺到了霓裳身邊,慢慢說道,“霓裳,最近醫(yī)館的生意特別得好,好多病人都被我給治好了,我特別開心,這種開心甚至超過了……”
“對了,我忘記告訴你了,我們可能要離開臨安城了?!?p> “什么?為什么?”
“因為我阿爹想帶著鳳棲山莊的人去北方,成立鳳家軍,然后去和金人作戰(zhàn)。”
“打仗嗎?真的要打仗了嗎?”
“嗯,其實我們遠(yuǎn)在臨安感覺不到,但據(jù)說在邊關(guān),金人不斷騷擾,我們和他們一直是小仗不斷?!?p> “天哪!”霓裳一副不敢相信的表情,“那你也要去打仗嗎?你雖然會騎馬也會用兵器,但你會打仗嗎?你可是個姑娘家啊?!?p> “我也不知道,”寒煙也是一副困惑的表情,“但至少,我可以去幫忙治療傷兵,到時跟著阿爹的鳳家軍,做他的得力助手?!?p> 霓裳一骨碌從床上坐了起來,“那霹靂堂可以給你們提供火器??!”
“嗯!不知道我阿爹有沒有跟你阿爹談過,但這確實是個好主意?!?p> 霓裳也興奮起來,“霹靂堂應(yīng)該也有人可以去當(dāng)兵,我們現(xiàn)在人手很富足,留下一部分制作火器就可以了?!?p> 寒煙和霓裳終于放下了之前的悲傷情緒,開始討論起與每個人都息息相關(guān)的家國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