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虞開都三年八月初,秋,晉王陽四龍請封“義帝”,奏請以圣人、義帝二圣并尊,曰:圣人高德在上,不可沾染凡塵俗務,需以義帝馭下,乃不失圣威。
自從聽晉王講述了鴿子的故事后,晉王不在之時,我每晚都要抱著璞兒才能入睡。然而我倒不是因為可憐鴿子姑娘的悲慘遭遇才如此害怕,鴿子雖然命運悲慘,但畢竟已是作古之人,可目睹這一切的晉王還在。
經(jīng)歷了這些事的人,或許已經(jīng)很難稱之為正常人了,所以晉王做出什么事我都不會驚訝。當芳弟和我說晉王要逼圣人封他為義帝的時候,我還不太相信,但了解了鴿子的事情后,我知道這就是晉王想干的事。
晉王在我剛搬到暖香閣的幾天里,來的次數(shù)還算不少,但這些天我發(fā)現(xiàn)晉王很少來我這里了,或許是在忙著串聯(lián)群臣吧。
我已經(jīng)有一段時間沒見過芳弟了,心中實在放心不下,因此我求見晉王,懇求他準許我出府轉轉。晉王并沒有懷疑我的動機,還十分關心地叮囑我正好多買一些自己喜歡的東西回去。
我和璞兒歡快地走在神都的大街上,這條大道我們已經(jīng)走了二十多年,竟都已經(jīng)見證了它更換主人,然而朝代雖有更替,青石卻依舊如故。
璞兒這段日子十分緊張,今日能出府游玩一番,可把她樂壞了,她就像“棗糕”一樣,圍著我跑來跑去,一會兒看看這,一會兒看看那。如果我們身后沒有那四個晉王派來的護衛(wèi),我們會更開心的。
我在暖香閣也無法見到芳弟,那里與偏殿不同,芳弟無法潛入,因此我事先并沒有機會與芳弟說我今日會出府。但我知道他們羅查組的眼線遍布整個神都城,芳弟一定會來找我的。
果不其然,逛了一段時間后,我在人群中看到了芳弟。我剛要和他打招呼,又恐晉王的護衛(wèi)發(fā)現(xiàn),因此只是沖他眨眨眼。芳弟在遠處示意我不要輕舉妄動,然后就消失在人群中了。
過了一會兒,有一群地痞模樣的人吵吵鬧鬧地沖到大街上,說著什么城南有人被點天燈,要去看熱鬧。說來也巧,這群人正好將我和其他人隔開了,我抱著棗糕喊著璞兒的名字,但卻被越推越遠。
那幾個護衛(wèi)十分著急地喊著我,但人群越來越大,最終竟互相看不見了。我抱著棗糕跌跌撞撞地躲閃著行人,突然有一只手摟住我的腰,將我橫身抱起,然后一個健步翻過一堵高墻,到了一個僻靜之處。
我有些害怕,但棗糕卻喵喵地想抱那個人,我這才發(fā)現(xiàn),他竟是芳弟!棗糕這小貓,一直跟芳弟很親近,這么長時間沒見都沒有忘記他。
“芳弟!”我興奮地說:“那些人是你安排的?”“不錯”芳弟回答到。難怪他一抱起我,擁擠推搡的人群就給他讓開了一條小路。
芳弟拉著我一路小跑,遠離了主大街,來到一間無人居住的閑宅。芳弟摘下面罩,舒了一口氣,對我說:“晉王可比楚王狠多了,你那暖香閣下面有重兵把守,我根本進不去?!?p> 我在芳弟關上大門后一把緊緊地抱住他,哭著對他說:“芳弟,我害怕?!狈嫉鼙е艺f到:“嫣紅,你受委屈了?!?p> 然后他輕輕地撫摸著我,有些不好意思地問到:“那個,紅姐,我知道你受委屈了。但是你現(xiàn)在的反應有點過激了吧?到底出什么事了。”
我擦了擦眼淚,整理了一下頭發(fā),眼淚汪汪地說:“芳弟,你知道鴿子的事嗎?”“鴿子?”芳弟滿臉疑惑地看著我,“什么鴿子?”
“你不知道?”我比芳弟更疑惑,“就是晉王陽四龍早年當?shù)V工時候的戀人,叫鴿子?!?p> 芳弟搖搖頭,說:“從來沒聽晉王說過,怎么了?這個什么鴿子在哪兒?”
“她死了。”我把鴿子的事情簡單跟芳弟說了一遍。芳弟聽完也相當吃驚,他對我說:“我雖然也是漢南道的人,但我還真沒聽說過這種殘忍的獻祭?!?p> 芳弟使勁搖了搖頭,對我說:“好了好了,別說這個了,晉王的性格本來就古怪。這次正好你出來了,你就別回去了,我給你找個安全的地方?!?p> “那你呢?”我問到。芳弟摩挲著我的手,有些難為情地說:“我,我暫時還不能跟你一起遠走高飛,我還有事情?!?p> “請封義帝的事情?”我脫口而出。芳弟撒開我的手,掐著腰笑著說:“請封義帝?逼封義帝吧!要我說,晉王還不如直接請圣人禪位呢!”
我從芳弟的身后環(huán)抱著他,細聲細語地說:“芳弟?你不會幫晉王的,對吧?”芳弟冷笑一聲,說:“我怎么可能幫晉王,他現(xiàn)在是站在自己墳頭上發(fā)笑的人?!?p> 我嘆了口氣,說:“不管怎么說,現(xiàn)在大虞朝天下的權柄是掌握在晉王手中的,相比圣人,晉王才更像是大虞的攝政者?!?p> 芳弟哼了一聲,但也點頭表示同意,他繼續(xù)說到:“所以說圣人已經(jīng)同意了晉王的奏請?!?p> “什么?!”我喊著說:“那還不快跑?”
芳弟轉過頭看著我,又用手摸了摸我的肩膀,十分鎮(zhèn)定點告訴我說:“這只是圣人的緩兵之計?!?p> 芳弟對我說,前幾天的朝會上,晉王指示一堆文武大臣上表,請求圣人加封晉王為義帝,以執(zhí)掌朝綱,統(tǒng)領百官,為圣人分憂。
芳弟說圣人當時一句話都沒說,足足一動不動地在龍椅上呆坐一刻鐘多的時間,然后轉身離開大殿。
當天,圣人便下詔宣布擇選吉日,為晉王舉行冊封大典。同時圣人還宣布,加封晉王為義帝后,他自己便退居幕后,只管大虞朝的宗廟祭祀之禮。
我對芳弟說:“那你打算怎么辦?或者說,圣人打算怎么辦?”芳弟說到:“現(xiàn)在圣宮已經(jīng)被晉王接管了,連一只蒼蠅都飛不出去?!?p> “但是?”我說。
“但是!”芳弟說:“我目前還來去自由,圣人已經(jīng)提前給我下令了,只要晉王有所不軌,我就要去外省把諸王請回來勤王?!?p> 芳弟緊握住我的手,有些激動地說:“所以你要趕緊脫身!我馬上就要找個借口去主大陸了,你一個人待在晉王府我實在放心不下?!?p> 我搖搖頭,平靜地對芳弟說:“不,我不能走,一旦我走了,晉王馬上就會警覺!”
芳弟皺著眉看著我,但是最終一句話也沒說,一個飛身,翻墻而去。
隨后,四個晉王的護衛(wèi)破門而入。
“柳小姐,你怎么在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