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旭日再升的時候，已是二十一個春秋的更轉(zhuǎn)。
有過歡笑，也有過哭泣，當初的四十萬銀龍鱗甲軍，也只剩下現(xiàn)在的四十個了。
也就是這最后的四十人，將妖族大軍盡數(shù)逼退到了，用于來往妖人兩界的登天橋前。
天上淅淅瀝瀝下著小雨，卻怎么沖，都沖刷不掉地上血水，也沖不掉人心底那股不服輸?shù)陌翚猓?p> 瞧著準備進行最后反撲的群妖，一斷了右臂左手持盾的將士豪邁地大笑著，朗聲道：“這是最后一戰(zhàn)，打完這一戰(zhàn)，這天下，也就太平了！”
雖然面帶微笑，但他說話的聲音，卻很疲憊。
是真的很疲憊。
二十一年來無止盡廝殺，所帶來的腥風血雨，早就把本性給沖刷得一干二凈了。
任是再傲氣十足，沒瘋都算是意志堅定！
天邊斜陽欲墜。
本是旭日東升，卻成了旭日東落。
那是被妖族大能給硬生生拽下去的！
馬背上的云墨右手握著盤蟒銀槍，左手拿著秀錦，不知是在沉思什么。
二十一年來與妖族的廝殺，一層層血竭把那一桿銀槍都染成了黑色，在他身上甚至是馬兒的身上，留下了無數(shù)道惡臭燙骨的痂。
或許是麻木了吧，這才沒感到一絲疼痛。
那件披著的銀鱗戰(zhàn)甲，也不知究竟是修補過多少次了。上面有一部分銀鱗片，被妖血染的漆黑，怎么洗也洗不掉。還殘碎了許多銀鱗片，全靠一根金絲牽連著才勉強沒有脫落。
手中秀錦也是一片暗紅，雖然極力保管，但還是染上了自己的血，上面烏鴉圖案的色調(diào)，早已變得模糊。
每當拿起秀錦的時候，都會想起腦海中出現(xiàn)，那道難以忘卻的身影。
或許是時間太久了的緣故吧，那道身影已經(jīng)模糊不清了。
可能她早就已經(jīng)嫁人了吧……
如此想著，云墨抬起頭，一臉平淡地看向妖族王者。
眼里沒有夾雜一絲仇恨，就那樣平平淡淡地看著，像是共同長大的玩伴一般，開口問出了那個二十一年來，甚至是從誕生到現(xiàn)在，一直都想不明白的問題。
“妖界大到根本無法靠人力去測量，為何還要屢屢入侵我族領(lǐng)地?”
據(jù)云墨所知，妖界可是大到難以想象，而且還如同人間一般，妖界也有無數(shù)神祇在內(nèi)。明明有足夠的領(lǐng)土，更甚至還可以靠神祇創(chuàng)造更廣闊的世界，為什么還要拼著命踏足人族領(lǐng)地?
妖王沉思片刻，山一般巨大的身軀俯了下來，緊盯著云墨的眼與之對視，淡然回答道：“人要吃，妖也要吃，哪來那么多對和錯！”
“原來如此嗎？”
就是這么簡單的道理，自己竟然會一直都想不明白，云墨自嘲著笑了笑，臉上卻沒有表露出絲毫開心的樣子。
馬兒對這個回答顯然很不滿意，一聲長嘶，朝著妖王沖了過去！
云墨收起秀錦，將銀槍一橫。
那邊妖王一躍而起，張開蔽日遮天的羽翼輕輕一煽，朝著云墨俯沖而來。
大戰(zhàn)一觸即發(fā)！
妖血四濺，劇毒侵蝕著殘爛的身體，伴隨著廝殺，世界逐漸被血染的暗淡一片。
手中銀槍不知何時折斷，云墨一手握槍桿，一手握槍頭，徑直沖進群妖當中。腦海內(nèi)朦朧一片，意識不怎么清晰，他只知道，要殺掉眼前所有能夠見得著的妖！
最終云墨還是倒下了，奈何凡人一個。
妖王也倒下了，奈何不是神祇。
憤怒的大妖將他一口吞下，戰(zhàn)馬被一爪拍飛，在他意識消失的最后一刻，依稀能夠聽著遠方傳來的號角聲。
云墨沒有就那樣死去，只是被妖毒腐蝕掉小半個身子罷了，前來增員的將領(lǐng)一箭將那只大妖擊殺，拋開大妖的肚子，將他從鬼門關(guān)里面硬生生強拽了回來。
他的那匹馬，也連著被救了回來。
妖獸被打退了，廝殺中雙方都元氣大傷，估計千百年內(nèi)，不會再有入侵了。
唯一的遺憾就是，云墨成了殘廢，渾身裹著布條，要靠靈藥不斷溫養(yǎng)身子才能勉強著茍活。
四十人，此時也只剩下四個殘廢……
回去之后，那三個和云墨一齊活下來的，雖已殘廢，卻全都封了個鎮(zhèn)國將軍。
而云墨，把帝位轉(zhuǎn)給自己的弟弟，隨后又打聽了一下當初那個姑娘，得知那個姑娘終生未嫁，早就已經(jīng)病故了。心中悶著一口氣，不知該如何形容。
斜陽沐浴人間，卻沒有讓人感受到絲毫溫暖，一切都猶如云煙寥寥，轉(zhuǎn)瞬之間一陣微風席卷，全都給吹的干干凈凈，什么都沒有留下。
墳前，云墨背靠在馬兒身上，臉上的表情不知是哭，還是笑。眼角掛著的也不知是酒還是淚，大口大口地喝著摻了毒的醪糟。
恨命運總是挑挑揀揀，諸事都不成全。
云墨死了，就那樣死了。
死的時候，手里還死死拽著那條秀錦不放。
或許他到死，都不知道上面繡的是一只鴛鴦，而不是烏鴉。
或許是活的久了，通人性的緣故，馬兒在云墨死后，便一頭撞在墓碑上，將墓碑都給撞碎了，最后也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