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暖陽下,我和付延舟坐在庭院的廊下。
我刺繡,他習字。
雖然看不見,他筆下的字跡,卻依舊那么端正,蒼勁有力。
自從知道了過往,那個臟臟的香包,被他隨身掛在腰帶上。我要努力,給他繡個新的、更好看的。
“延舟哥哥還記得左手會習字?”
他搖搖頭,“只是感覺?!?p> 繡累了,我拿來左霽教的塤吹了首曲子給他聽。他最愛聽的,《士風》。
吹的有些斷斷續(xù)續(xù)。原本我就沒認真學,用的不是很熟練。
他停下,到我邊上坐下聆聽。
曲畢,就這樣靜靜待了好一會兒,我靠在他懷中,看院子中灑落的陽光,和開得嬌艷的花兒。
“雙目失明的延舟哥哥,我也好愛啊。”伸手摸了摸他的臉頰。
“嫣兒說什么?”
“延舟哥哥,你現(xiàn)在的樣子,有一種特別的魅力?!?p> “大概只有你、才會這么安慰人。”他握住我的手,目光暖暖的。像此刻的太陽一樣。
我能想象,面前一片黑暗,想看卻看不到的無力感。他經(jīng)歷過,我沒有,所以不敢說感同身受。
可是這樣的他,依然是我眼中,最好看、最有魅力的男人。
延舟哥哥,從前,一直是你保護我,現(xiàn)在,便換我來守護你吧。
只要同你在一起,怎樣都是人間天堂。
我將樂器放到他手心。別誤會,沒什么深意,就是不想拿了。
“嫣兒不是安慰,都是真心。延舟哥哥,”我不懷好意笑起來,“你看不到,我就可以任意欺凌你。想想就很快樂呢?!?p> 說罷怕他撓我,趕緊起身跑開。
他被我逗笑,“來說說,想怎么欺凌?”
陽光下,清脆的笑聲,環(huán)繞了好久。
“比如現(xiàn)在,你抓不到我?!?p> 他起身,十分熟悉地走下臺階,園子里,于是演起了貓抓老鼠的游戲。
他循著聲音,十分敏銳。
“延舟哥哥,我錯了?!彪m然失憶,他的身手仍舊在的,我哪兒是對手。被他捉進懷中,我趕緊求饒。
“那小嫣兒說說,是誰欺負誰呢?”
“延舟哥哥,”我抬起臉看著他,因為這一句“小”字,心中一頓,繼而是砰砰跳的激動,“你、你是不是……”
他噙著嘴角,等待我的話。
“你是不是……想起來了?”
他親了親我的額頭,緩緩道:“我的腦海里,一直有一團影子,總也看不清楚,每當我想靠近,它就飄遠、消失了。”
我盯著他輕輕闔動的唇。
“自從遇到你,隨著相處,那個影子,讓我越來越熟悉。越來越多的聲音、片段涌入腦海。小嫣兒,我現(xiàn)在知道了,記憶深處的那個影子,就是你?!?p> “延舟哥哥……”
我無比感動、也無比珍視那時候涌出來的情緒。
后來他的記憶恢復得并不完整,可是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我們一家人,平平安安、簡簡單單生活在一起。
一年后如愿生了個小女兒,延舟哥哥很喜歡。
“娘親,哥哥欺負軟軟?!?p> “讓你爹爹去教訓他?!?p> 一直到五年后,延舟哥哥的眼睛才有所恢復。但不能長時間看書,不能見強烈日光,每天至多用眼4個時辰。之后,便需要用布遮起來。
“嫣兒,過來吃飯了。”
我正縫著付軟軟的小襪子,抬頭看了眼擺好的飯菜。
“延舟哥哥喂人家。”
他含笑,盛了碗湯過來,吹了吹,一勺勺喂我。
我很感恩現(xiàn)在的生活,感恩眼前這個寵我的男人。
愛,就是互相為對方著想,為了他可以付出任何。就這樣針線日常,被孩子纏鬧,可所有的煩惱,有他分擔,有他寬慰。
很慶幸,我找到了,這樣的愛。
愿傾其所有,執(zhí)君手。相攙扶。愿,遲暮白首,依然有這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