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現(xiàn)在已經(jīng)幾十年沒回過故鄉(xiāng),但北京秋天的雨又讓我想起故鄉(xiāng)的雨來。
那時的我還是一個處事不驚的孩子,逢著趕集,便不辭辛苦半夜起床陪著父親去集上賣菜。每回歸家是必是臨近晚上,若恰是下起一些牛毛雨來,父親便習(xí)慣性的把寬大的斗笠扣到我頭上,我先是一愣!雨呢?我還想淋雨一直走呢!抬頭看看?斗笠已經(jīng)遮住了我所想念的雨來??偢杏X沒淋到雨,就不能說那句——“你又偷人白糖了?。ㄖ割^發(fā)上的雨滴)”,便索性把斗笠一把摔到地上,轉(zhuǎn)地跳過身來,對父親說:“爸爸,你又偷人白糖了!”說完便獨自笑了。父親先是一愣,仿佛一瞬間明白過來,又笑了。說了一些當時的我并不能懂的話。
淋著雨走了回來,剛邁進屋時,一陣震天的噴嚏,把正在熟睡的母親驚醒過來,母親連忙跑了過來,抱住了我,摸到了我那布滿白糖的頭發(fā),像觸電般站了起來,又怒視著父親,父親像個犯錯的孩子,恨不得找個縫子鉆進去。面對母親的咄咄逼人,父親只是一味的笑,并沒有說話。
母親哀嘆一聲,用肥大的衣袖,拂去了我頭上的雨滴,便讓我洗漱,便講故事,我在夢里睡著了。
這一覺,似乎睡了許久。那天為我拭雨的母親,也變成了一個長滿萱草的土包。而當時和我偷白糖的父親,也癱在了床上。我想,我似乎再也回不到那個可以偷白糖的故鄉(xiāng),也再也尋不到和我一起偷白糖的人了。不禁鼻子一酸,哭了起來。與此同時,天也下起一些令人寒心的秋雨來。不知怎的,在睡夢中的父親似乎聽到了那滴答的雨聲,便激動了起來。我連忙跑過去,把耳朵貼近,只從父親殘碎且又微弱的聲音里聽到“斗笠”兩個字,我笑了,便興沖沖的跑出門外,偷了一頭的白糖來,走到父親面前,父親笑了,也走了;我笑了,也哭了。
守孝三年,我離了這個我曾偷過白糖的故鄉(xiāng),我?guī)е林氐膲?,淋著滿身的白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