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座城市，都有自己的小吃攤。
夜幕低垂，人們匆匆踏實回家的路，這時候城管也下班了，靠賣小吃為生的人們支起攤位，開始了一天的工作。
百老匯附近每到夜晚就會變得異常熱鬧，主要是幾個KTV吸引了大量的年輕人，客流量也輻射到了周邊的幾條小路。
南湖路就是其中一條不起眼的小巷。
在正式加入‘通食夜市’之前，兩人把試營業(yè)的地點選在了這里，順便看看能不能把300元一星期的租賃費賺出來。
當(dāng)他們來到這時，旁邊還有一家做蛋炒飯的攤位。
兩人在路燈下支起攤子，老舊的餐車經(jīng)過一番收拾，已然煥然一新。
‘摘星名廚’取代了褪色的‘火宮殿臭豆腐’，立在一旁的寫字板上明碼標(biāo)價：野生海參200元/斤，現(xiàn)挑現(xiàn)做，加工費50元。
魚香肉絲炸醬面：30元/份。
關(guān)于定價，林雪瑤著實花了一番心思，在成本和毛利率之間來回轉(zhuǎn)換，但這種‘夫妻檔’又有什么好算的？
用工成本再怎么算，無非就是你們兩個人，對半分就完事了。
食材按照市場價格算，海參一斤200塊，與其按份定價，還不如讓客人自己選擇，畢竟食材這么貴，又有多少人吃得起海參呢？
這樣一來，等于不賺食材的錢，只賺一道廚師的加工費。
那么50塊錢算多嗎？
反正是不便宜，但林雪瑤想當(dāng)然地以為，能吃得起海參的人，又怎么會吝嗇那50塊錢加工費呢？
更何況，她對南山牧野的廚藝有絕對信心。
可是她有信心沒用，得客人認(rèn)賬才行，事實是一個小時過去了，連一單生意都沒有。
反倒是旁邊那家做蛋炒飯的客源不斷，有時三五個排隊等，忙得老板熱火朝天，老板娘光食材就送了好幾趟。
好不容易閑下來，禿頭老板點了根煙，便跑過來給年輕人指點江山，“哎呀，你們這樣搞是賺不到錢的，現(xiàn)在都經(jīng)濟內(nèi)循環(huán)了，買個6塊錢的蛋炒飯都舍不得多加一個蛋，哪個舍得吃海參呀！”
“蘿卜青菜，各有所愛！”林雪瑤很是不以為然。
老板說，“你們不懂，這賺錢要迎合政策，你們路線和方針都錯了，白費勁!”
林雪瑤嗔道，“你吃不起不代表別人吃不起?！?p> 老板哼道，“說你還不愿聽？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就你們這樣要是能賺到錢，太陽都得打西面出來，要不咱們賭點啥的？”
南山牧野聽后一笑，根本沒把對方的嘲諷放在心上。
但林雪瑤那懟天懟地杠核彈的性格，怎么可能慣著他。
“行呀？怎么個賭法？”
老板嘿嘿一笑，“3點以前，今天咱倆誰要是賺的多，誰就贏，比方說我賺300，比你多，你就給我300，敢賭不？”
“大小姐，算了吧……”
林雪瑤一把甩開南山牧野的手，沒好氣地說，“不就幾百塊錢嗎？輸不起嗎？賭就賭，不長他人志氣！”
老板頓時就樂了，指著南山牧野數(shù)落起來，“你個大老爺們，還不如你媳婦有魄力，完蛋！”
南山牧野沒說什么。
林雪瑤先不樂意了，“你亂說什么，誰是他媳婦！”
“好好，不跟你吵吵，咱們用事實說話！”
老板一陣?yán)涑盁嶂S，搖搖頭走了。
南山牧野搖頭苦笑，你這邊的帳一打眼就能看清，但人家賣炒飯薄利多銷，一晚上四五十號人，你又不可能一個一個盯著，還不是人家說多少算多少？
使個激將法就上套，林大小姐這爭強好勝的性格也是沒誰了。
不用說，南山牧野覺得這場賭局毫無懸念，輸定了。
沒過一會兒，幾個年輕人走了過來。
“這邊有個賣海參的，我去，50塊錢加工費，溜了溜了……”
“天吶，200塊錢一斤，我家門口才買100塊錢，干脆去搶錢算了……”
“我不是看錯了吧，一份炸醬面賣30？通貨膨脹已經(jīng)這么嚴(yán)重了嗎……”
客人來了又走，每個人都不忘嘲諷幾句。
最后連林雪瑤自己也心灰意冷，連份30塊錢的炸醬面都買不起，就這還經(jīng)濟內(nèi)循環(huán)呢？
循環(huán)個南孚電池吧！
她干脆拿出手機，玩起了王者榮耀，只剩下南山牧野還在堅守崗位。
又過去一個小時，林雪瑤剛鎖下貂蟬，就看見隔壁攤的老板正在呵斥一個少年，“沒錢你吃個雞霸？走走走走，我跟你說了，我這跟人家打賭呢，你趕緊走，別搗亂！”
那是一個抱著手風(fēng)琴的少年，看樣子是個落魄的流浪歌手。
被老板趕走后，他來到了這邊的攤位。
林雪瑤一看就是沒錢的主，也懶得搭理。
少年嘆了口氣，那邊生意那么好，卻連6塊錢一份的蛋炒飯都不給他吃，這邊生意如此冷清，更不可能把30塊錢的炸醬面施舍給他了。
“吃什么？”南山牧野問。
“我……我就是看看！”少年舔了舔嘴唇，肚子卻不爭氣地咕咕叫了起來。
南山牧野指了指一張餐桌，“你先坐一會吧，我給你倒杯茶！”
“那怎么好意思？”
“沒事，反正沒有生意，你就當(dāng)是給我們增加人氣吧！”
少年一看老板這么客氣，連連道謝，就在一張桌上坐了下來。
南山牧野將一杯茶水遞過去，便和他閑聊起來。
這少年名叫江辰，今年18歲，AH人，進城已經(jīng)一個多月了，就靠街頭賣藝為生，平時住在20塊錢一天的小旅館里，倒也能解決溫飽。
但是今天比較倒霉，旅館里有人丟了手機，他也被叫到派出所協(xié)助調(diào)查，下午才放出來，唱了一晚上，一分錢都沒賺到，明天連旅館的房費都沒錢交了。
南山牧野問他，“怎么不在老家呆著？”
少年苦哈哈地說，“老家遭了洪災(zāi)，實在沒辦法，只好來城里混口飯吃，一言難盡！”
“肚子餓嗎？”
少年點點頭，“哥，不瞞你說，我早上就吃了兩個包子，一直餓到現(xiàn)在，都不好意思說……”
“先喝點熱水！”
南山牧野沖他笑了笑，回到攤鋪里，開始備料。
隔壁攤位的老板一看這邊起灶了，就跑來幸災(zāi)樂禍，“哎呦，不錯呀？開張了，賺多少錢呀？”
林雪瑤冷冷地說，“做慈善，我高興了，怎么了？”
老板勾著脖子說，“嘿嘿，你先慢慢高興吧，我可跟你說，我那邊已經(jīng)賣出去30份炒飯了，你白送給人家吃也要算負(fù)盈利，你等著賠我錢吧！”
這下林雪瑤頓時連玩手機的心情都沒了，那邊多賣一份飯，自己就要賠一份的錢。
幾百塊錢自然不算什么，關(guān)鍵是氣不過。
很快，南山牧野將一盤魚香肉絲炸醬面做了出來，端到江辰面前，“先吃點面，不要你錢！”
“哥，那我就不客氣了！”
江辰接過筷子就吃了起來，他實在太餓了。
“怎么樣？好吃嗎？”
江辰吧嗒吧嗒嘴，用力地點頭，“有點苦，有點酸，有點甜……！”
南山牧野莞爾道，“我在里面多放了一味苦瓜，可能會破壞口感，但是出門在外，先苦后甜，以后安頓下來，再給你做原味的！”
江辰品味著面里的酸甜苦辣各種滋味，腦海中不時地閃過無情的洪水、倒塌的房屋、被淹的農(nóng)田、人們背井離鄉(xiāng)的無奈、大城市冰冷的霓虹、這世間的人情冷暖……
他仿佛把自己這18年人生都裝了進去，那是一種超越味覺的滋味，百轉(zhuǎn)千回。
“我沒吃過這么好吃的炸醬面，真香！”
那一瞬間，江辰的眼淚都流了出來，感動和著心酸一并下咽。
林雪瑤看著也挺不落忍，盛了一碗面湯端給他，“慢點吃，沒人跟你搶！”
忽然想起來，這第一天開章第一單生意，怎么也不能賠錢吧？
太不吉利了。
于是她就對江辰笑盈盈地說，“你在這白吃白喝，心里好意思嗎？”
江辰不說話了，搖搖頭。
“既然不好意思，是不是得做點什么？”
“我、我?guī)湍銈兯⑼胄胁恍?？?p> “呵……”林雪瑤冷笑，“你看我們一晚上有生意嗎？用得著你刷碗嗎？”
“那……那我能做什么？”
林雪瑤淡淡地說，“你不是會唱歌嗎？唱首歌吧！”
“行，姐，你想聽什么！”江辰抱起手風(fēng)琴，頓時有了自信。
“隨便吧，唱什么都行！”
“那我唱一首《情非得已》！”
江辰當(dāng)下奏起手風(fēng)琴，一開口，林雪瑤和南山牧野都不禁吃了一驚，沒想到唱得這么好。
“難以忘記初次見你……
一雙迷人的眼睛，
在我腦海里，
你的身影揮散不去，
握你的雙手感覺你的溫柔，
真的有點透不過氣，
你的天真，我想珍惜，
看到你受委屈我會傷心，
哦……
只怕我自己會愛上你，
不敢讓自己靠的太近，
怕我沒什么能夠給你，
愛你也需要很大的勇氣，
只怕我自己會愛上你，
也許有天會情不自禁，
想念只讓自己苦了自己，
愛上你是我情非得已……”
一首情非得已，仿佛連黑夜都跟著他歡快的旋律跳動起來。
這條小路不時有車輛穿梭而過，一般這個時間，司機都是目不斜視地往家趕，不會太關(guān)注路邊。
可是今夜不同以往，江辰的真聲高音具有爆發(fā)力，不經(jīng)意中假聲一轉(zhuǎn)，帶出俏皮的尾音，真假聲的轉(zhuǎn)換非常舒服，變化很多，令人回味無窮。
而手風(fēng)琴演奏自由隨意輕快，音色圓潤亮透，音質(zhì)醇厚，給人感覺就很接地氣，立刻就成了路邊的一道風(fēng)景。
其中有個司機不經(jīng)意地看了一眼。
就是這一眼，讓他的車速不由得慢了下來。
這時，林雪瑤和南山牧野都看見了那輛車。
那是一輛黑色的奔馳車。
能開大奔的人，肯定不是窮屌絲，而且對方停下車后，竟直接向這里走了過來。